第六十章 在險境中看到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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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到傍晚,縣城騷亂基本平息,和溫泰商議出具安民告示,當街將幾個亂兵頭目斬首示眾,發動節度府和縣衙屬吏作為代表,探視幾家遭到洗劫的商戶,歸還財物再給予一定補償,一系列補救措施施行下來,漸漸安撫住縣城百姓。

朱秀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小院,草草扒了兩口飯菜,倒頭就沉沉睡去。

馬三躡手躡腳地為他脫去衣袍鞋襪,蓋好被褥掩門而出。

自從縣城倉房起火,五六日以來,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

昨日下午,折墌城的兵馬已經抵達縣城外,紮下營帳,擺出一副要和安定縣對峙到底的架勢。

朱秀和魏虎登上城頭,檢查防備,觀察薛家兵馬動向。

三千多牙外軍陣仗不小,看似唬人,但其實多是以地方團練兵和薛家佃農為主,即便加緊訓練一段時間,還是難掩雜兵本色。

當真要出城野戰的話,單憑縣城裡近兩千牙兵完全不虛。

彰義牙軍共分八個指揮,其中三個發生譁變,一個受到裹挾。

平息動亂的戰鬥中,死傷近三百人,逃出城的有近五百人,短短兩日,牙軍就減員近千。

好在牙軍最核心的幾個指揮沒有受到波及,收攏投降亂兵,再徵募一批城中青壯,勉強能讓縣城兵馬維持在兩千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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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接掌節度職權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剩餘牙軍全部打散,重組成六個指揮,每個指揮人數在二百至三百之間。

餘下一百多名兵士劃入鎮海營,暫時充當節度親軍,交由畢紅玉統領。

陳安、嚴平、畢鎮海出任指揮使,關鐵石則接掌牙軍副都指揮使。

如此一來,朱秀能直接掌握大半數的牙軍,對縣城兵馬形成有效掌控。

薛修明似乎也知道,自己麾下軍隊的真實戰力如何,沒有著急進攻縣城,只是派兵封鎖了通往兩座城門的各條道路。

另一方面,他還再等鳳翔軍到來。

翌日一早,天剛矇矇亮,朱秀自然驚醒,只覺腦袋昏沉四肢痠軟乏力。

打著哈欠爬起身,穿上衣襪鞋履,頭髮又油又癢,顧不上打理,隨意攏了攏戴上幘巾就算完事。

城外薛家兵馬逼近,城內糧食所剩無多,史匡威每日裡有十個時辰在昏睡,大小事務都等著他拿主意,與薛家是戰是和也要他來拍板做決定。

想想這些,朱秀當真覺得自己沒有多睡片刻的資格。

盆裡有涼水,浸溼毛巾抹抹臉,朱秀清醒了許多,繞出屏風往屋外走,忽地發覺外間椅子上斜靠一個人。

走近一看,竟然是史靈雁,小妮子仰靠著太師椅,身上蓋著他的氅衣,嘴唇微張睡得正香,手裡的長鞭也掉落在地。

“誒誒,醒醒!~”朱秀哭笑不得,撿起鞭子,輕拍她的臉蛋。

史靈雁睫毛一顫猛地醒來,呼地起身,滿臉警惕地擺出一副要掄拳頭的對敵架勢。

朱秀嚇一跳,忙躲開:“別動手!是我!”

小姑娘一臉懵懂,愣了愣,緊繃的身子放鬆下來,瞪了朱秀一眼,奪回長鞭,跌坐在椅子上,掩嘴哈欠連天。

“你不去睡覺,在我屋裡作何?”

史靈雁噘嘴咕噥道:“當然是保護你!”

“現在府裡很安全,用不著擔心。”朱秀心裡又是溫暖又是憐惜。

史靈雁倔強地搖搖頭:“我答應爹爹要寸步不離地保護你!往後夜裡有我守著,你只管睡覺!”

朱秀無奈,只得道:“那你白天總得小睡一會,用不著沒日沒夜的守著我。白天有畢紅玉和牙兵保護,你乖乖留在家裡,睡醒了就去照顧你爹。”

史靈雁猶豫了會,又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

“那...那我就睡一小會...一小會就好!”

朱秀笑呵呵地點頭,又關切道:“那日和褚興交手受的傷可好些了?”

史靈雁拍拍小胸脯驕傲道:“區區小賊豈能傷到本姑娘!”

朱秀認真地道:“我見他傷中你的小肚子,那裡可是要害,千萬大意不得!你去躺下,我幫你檢查檢查。”

史靈雁圓眼眨了眨:“怎麼檢查?”

朱秀伸手朝她腰腹摸去:“就像這樣....”

“....咔咔!~”

“哎唷~疼!~”

史靈雁臉蛋紅紅地拉開臥房門跑了出去,馬三端著一碗稀粥和一小碟醬菜進屋,大餅臉滿是迷惑。

“小官人你的手?”馬三見朱秀的手腕扭曲僵直,嚇了一跳。

“哦,無妨,剛剛不小心扭到,吃早飯吧!”

朱秀面色坦然地坐下,舉著右爪,用左手拿筷子,看得馬三一臉彆扭。

喝下一碗稀粥,感覺不到絲毫飽腹感,朱秀嘆氣,如今節度府和牙軍上下,都要進入一日兩餐喝稀粥的窘迫境地了。

屋外,一身鐵葉甲戴盔帽的畢紅玉等候多時,扶刀跨立筆挺如松,冷峻臉蛋寫滿生人勿進。

朱秀走出,畢紅玉抱拳施禮。

朱秀笑著頷首,對自己的新任首席女保鏢很滿意。

“走吧。”

當即,朱秀坐上馬車,畢紅玉率領一隊鎮海營兵士,護送他前往外城。

登上城頭,魏虎和溫泰已到了。

兩人行禮,朱秀忙擺手道:“魏大哥是我兄長,溫縣令年事已高算是長輩,如何能承二位之禮?”

魏虎正色道:“你如今代行節度使職權,尊卑有別,理應如此!”

“呵呵,魏牙帥所言有理。”溫泰笑著捋須。

朱秀笑笑,只得由他們。

“城外有何動靜?”朱秀扶著垛口,遠眺一裡外薛家兵營。

魏虎道:“半夜裡薛修亮率領數百人來攻,龐廣勝和陳安率領弓弩手將其擊退。”

朱秀冷笑道:“這廝倒也聰明,想試探縣城守備情況。”

魏虎道:“薛修明雖有三千兵馬,卻缺乏攻城器械,以牙外軍的戰力,他也不敢貿然進攻。只是他圍困縣城,切斷道路,我們無法派人出城向附近百姓徵調糧食。”

溫泰嘆口氣道:“如果能出城徵糧,還能應付十天半月,現在薛修明將縣城周邊道路封鎖,城中缺糧,該如何是好?”

朱秀凝眼遠望,默然不語。

魏虎道:“不如趁著鳳翔軍未到,我率軍出城,若能將薛家的牙外軍一舉擊潰,局勢說不定能有轉機。”

朱秀搖頭道:“不妥,即便魏大哥能擊潰薛家叛軍,牙軍也必然損傷不小,薛家一定要剿滅,卻不能因此讓彰義軍元氣大傷。薛修明應該也是同樣的想法,將安定縣和雙方幾千兵馬打得支離破碎,對誰都沒有好處。”

魏虎沉聲道:“可是,不趁現在與薛家決一死戰,等鳳翔軍一到,我們將毫無勝算!焦繼勳為薛家而來,一定會為薛家撐腰,三千鳳翔精兵,加上三千牙外軍,在我軍缺糧的情況下,用不了兩日就能攻破縣城。”

朱秀拍打牆垛,忽地笑道:“魏大哥對焦繼勳有多少瞭解?”

魏虎想了想道:“天福五年(940年),金州(陝西安康)刺史欲圖歸降蜀主孟昶,我隨節帥奉朝廷之令出兵進剿,與時任保大節度使的焦繼勳會師金州,有過數面之緣。此人老成持重,用兵有方,不可小覷。”

朱秀附和道:“魏大哥說的不錯,焦繼勳允文允武,有名將之姿。他生性謹慎,深曉明哲保身之道,依他的性子,如果沒有合理的藉口,絕不會輕易率領鳳翔軍踏入彰義鎮轄地。單憑薛家所請,不足以讓焦繼勳率兵而來,他手中一定有朝廷詔令。”

溫泰疑惑道:“少使君莫非與焦繼勳相熟?”

朱秀笑道:“素未蒙面,不過以前聽恩師品評天下人物時,說起過此人,有些印象。”

“尊師真是當世奇人啊,未出一州之地,卻對天下形勢、各方雄傑瞭如指掌!”溫老頭捋須感慨。

朱秀微微一笑,謙虛兩句。

他當然沒有見過焦繼勳,只不過以前讀宋史讀到過,且有一件事頗有印象。

說是焦繼勳後來調往開封任職,郭大爺起兵時,焦繼勳奉朝廷命令抵擋郭威大軍。

當時焦繼勳手中兵馬不少,實力不弱,但他自知不是郭威對手,又不願輕易投降汙損名聲,更擔心萬一郭威起事失敗,他貿然投降以後被朝廷追究。

所以焦繼勳擺出一副誓死為朝廷死戰到底的架勢,暗中卻遣散兵馬,任由各種動搖軍心的流言蜚語散播,還對朝廷謊稱麾下將士譁變投敵。

等到郭威大軍到來,他率軍出戰,一觸即潰。

明面上看,他是無奈戰敗被擒,悲憤之下甚至要舉劍自刎,虧得部將所救。

郭威好言安撫,仍留他在軍中統兵,就這樣,焦繼勳順利投入郭大爺的懷抱,沒有留下叛主投敵的惡名,還成了大周的開國元勳。

等到趙大陳橋兵變,焦繼勳又轉而毫無心理負擔地歸順大宋,一帆風順安享晚年。

單從這幾件事看,焦繼勳絕對是只老狐狸。

一生歷經晉、漢、周、宋而不倒,為官處事做人方面,跟十朝元老馮道有得一拼。

流水的王朝和皇帝,鐵打的長樂老和焦成績。

不過馮道太過高調,每每改換門庭,罵名就多了一層,還被歐陽修和司馬光罵作奸臣。

焦繼勳就低調得多,每次換主子,都搞得好像被逼無奈一樣。

新主器重他,舊主不但不記恨,還惋惜懷念他。

對這樣的傢伙,朱秀只想豎起大拇指稱讚一句:“真特麼人才啊!”

要是有機會,朱秀真想跟他討教一下,亂世當中保全自身的門道。

所以綜合史書記載來看,朱秀對焦繼勳有初步瞭解。

外鎮兵馬入境不是小事,焦繼勳敢這麼做肯定有所依仗。

同樣的,以他的謹慎,應當不會輕易與彰義軍發生衝突,三千鳳翔軍的到來,更多的應該是起威懾作用。

魏虎疑惑道:“你的意思,我們按兵不動,也是為了等焦繼勳到來?”

朱秀笑道:“正是!鳳翔軍到來,薛家看似有恃無恐,但只要焦繼勳夠聰明,他就不會輕易開啟戰端!如此一來,我們就有和他談判的餘地,不至於將安定縣打的雞犬不寧。”

魏虎和溫泰相視一眼,如果事態當真按朱秀的判斷發展,對於節度府和牙軍來說自然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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