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洞明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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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消魂……”

這是一首清代詞人納蘭性德的《玉堂春》,本就為悼念亡妻而作,可謂情真意切。

雖說宋代乃是詞道發展到了頂峰的時代,尤其是北宋一朝,詞人大家群星閃耀,詞風豪放婉約,不一而足,其成就堪稱造極。可後世還有那麼一位婉約派極大成者,其才情辭藻,卻是不輸於前人,甚至猶有過之。

這就是納蘭性德,其詩詞至情至性,特別在那男女之情的描述上,用詞雖素,意境卻是悠遠雋永,乃至於聞其詞者動心奪魄。

此時的閒雲居,最裡面的一處雅緻小樓上,一女子著一身素白對襟齊腰襦裙,一手捻著一紙便柬,一手扶著小樓欄杆,嘴中只是反覆吟誦這首《玉堂春》的首句。

一生一代一雙人!

此際已是初秋時分,如此美人俏立風中,只是痴痴呆呆的唸叨著這一句,不一刻,眼中竟蓄滿了淚水。

崔念奴這等風塵女子,身世本就堪憐,偏偏又是生就的七竅玲瓏心,平日裡往來應對,自有遊刃有餘,可私底下,卻又有誰能解其心中悽苦。

想這東京汴梁,操持此等營生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仿若過江之鯽一般,自是一代新人換舊人。這崔念奴縱然是絕色,可也費盡心力方才成就現如今這等行首地位,也才換得眼前稍微自在一點的日子,其間的磨難苦痛,實不足為外人道。

歡場中,講究的是歡樂易予,寸心難拋。可偏偏這等營生,往來都是名士,應對乃是這一時代最為傑出的一個群體,崔念奴笑臉人前,背後卻是冷眼而觀,那等負心薄幸之人,何其多也!

這一厥詞卻是著實點中了崔念奴這些年的所思所想,多少夜的輾轉反側,悽苦自憐,原來竟被這一厥詞道盡,填了這等詞句的人物,真不知該是如何男兒?

因著這個緣故,崔念奴硬是破了自己這些年的規矩,命那小丫鬟追出居所,延請那人入內一會。

“小姐,那位公子到了!”

猶自沉浸在詞中氛圍難以自拔,直到身旁侍女輕聲提醒,崔念奴方才醒過神來,站在欄杆內朝下望去,卻見一個身形修長,面貌俊朗的年少公子隨在自家丫鬟身後踱步而來。

“哼!”

見著西門慶這般周正模樣,這崔念奴臉上不見半分喜悅,倒是頗有些不耐,輕斥了一聲,拂袖往樓內走去,“這等紈絝子弟,不知使了何等手段逼迫他人代筆,只可惜了代筆之人的這番才情性格!”

崔念奴在這風月場中滾打,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僅只一眼就瞧出這厥《玉堂春》不會出自此人之手,心中自是存了十分鄙夷。只不過想著暫時敷衍一番,以自己的手段,定能打聽得這詞出自何人之手,到那時再將此人遣出不遲。

西門慶在後世之時,極喜納蘭詞,對於今日之事,自覺有這等敲門磚,定能謀劃成功,卻實是小瞧了這崔念奴,不知對方僅一眼就瞧出其中虛實。

論識人之明,除了那等“先知先覺”的優勢,但只其他普通人物,西門慶一個後世大二學生的水準,哪能比得過崔念奴。

兩人在這樓下小廳中想見,對於時下東京人評論崔念奴貞麗巧致,玉色玲瓏,西門慶在見著真人的這一刻,還真就嚇了一跳。

依著外間的議論,這崔念奴現今也是雙十年華,可眼前這女子,容貌幾若幼女,個子不過在一米五上下,若是不知內情的人乍一瞧,怕是會將其十一二歲的小娘。兼且此女膚色如玉,猶如嬰兒肌膚一般剔透玲瓏,倘若在後世,只怕要萌倒萬千宅男。

對於西門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其中驚奇有之,喜愛有之,卻唯獨沒有那等尋常男子見著自己時勉強壓抑的貪婪。原本心中的十分惡感倒是因此稍稍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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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接下來的一番交談卻是讓崔念奴大感意外,對方這般上門求見,既不是因為自己的行首豔名,更不是為了一親芳澤,竟然是想同自己攜手,共同操持出一間汴梁第一的勾欄瓦舍出來。

“公子莫不是沒睡醒?”

對於如此異想天開的想法,即便是崔念奴這等慣常應對無礙的人,這會兒也忍不住出言譏諷了一句。

試想她掙扎了如許之久,方才有現在這等還算清淨的日子,又怎麼會再度跳回那喧囂嘈雜的名利場中。

“某願以一首新詞換姑娘一場舞,如何?”

“公子說笑了!”崔念奴這會兒心中不由鄙夷,眼前這人縱然不是紈絝,那也是個逐利之輩而已,所謂新詞,可不單單是誰都能作的,縱使是周彥邦這等名家,也不能時時說自己就有新詞佳作。畢竟詩詞之道,妙手偶得,心境若無所感,哪能作得。

聽此人之言,想來是當這新詞如那商貨所得的阿堵物一般,只要肯花費氣力精神,總能得來的一般。

見崔念奴只是不信,西門慶倒也沒說什麼,只低聲輕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西門慶心裡拿捏的很是清楚,似崔念奴這等女子,在後世就是典型的文青,要得就是這等文藝範的東西,若只是提錢,肯定是沒結果的。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崔念奴就忍不住從椅中站起身來,一雙眼眸徑直盯著西門慶,痴立半晌後方才問道:“敢問公子,這等絕妙佳句出自何人之手,若得引見,公子所提之事,念奴答應便是!”

這倒不是崔念奴沉不住氣,實在是納蘭性德這句“人生若只如初見”給其震撼太甚,方才使得這位東京行首失了些分寸。

的確,在這東京汴梁,崔念奴雖同那李師師合稱歌舞雙絕,同為行首,可後者有禁中那位人物照應,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去招惹,這行首的位置自是穩當,日子也鬆快許多。可她卻不同,想要維持現今地位和生活,這行首名聲自是極重要的,而想要長期佔據行首位置,最缺不得的就是這等新詞,更不用說是如此高水準的千古之作。

見這崔念奴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竟然一口咬死自己是個“文抄公”,西門慶也不由呆愣當場,差點沒咬下自己舌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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