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四話(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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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 問道:“為何?”

“瞭解意味著被掌控, 沒人喜歡受人擺佈而不自知的感覺。”

武后笑著吐了口氣:“是啊!可即是如此, 那為何又需要呢?”

“瞭解一個人, 需要留心觀察,細心揣摩。只有重視一個人,才值得花費這麼多心思,精力來瞭解她。人不都希望被重視嗎?”

聽到這番話, 武后心中如大惑已解般點了點頭。

至此, 各懷心事的倆人陷入了一陣良久的沉默。

當迷霧般的沉思從武后臉上散去,冷峻而威嚴的神情又回到了她的臉上。她看了眼上官婉兒, 問到:“你覺得本宮該如何處置袁一?”

上官婉兒像是早已料到武后會有此一問, 她沒有多想便回答道:“奴婢覺得, 應該稟告辦理。”

武后的嘴角浮現出一抹令人難解的笑意,語氣卻極為嚴肅道:“你可知道,威逼軍機重臣, 意圖傾覆國家, 若定罪可是株連大罪。”

雖聽武后這麼說, 可上官婉兒臉依舊很平靜, 看上去像是毫不在意:“奴婢熟知大唐律例, 知道此事的嚴重性, 覺得稟告辦理才最為合適。”

“即便深知袁一此舉,是為了化解迫在眉睫的叛黨危機,而做出的無奈之舉,可法不容情。”

上官婉兒說得看似義正言辭, 實則不痛不癢。

她的心思如何,武后自然是一目瞭然。

武后點點頭,不由地嘆了口氣:“很多事人情歸人情,道理歸道理。軍國大事更是如此,就算人情大過天,也無法凌駕於框死在白紙黑字上的道理。”

說到這兒,武后又不甚感慨道:“君王看似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能夠隨心所欲一語定生死,可

那是昏君所為。真正的聖明之君,永遠懂得權利來自於那些震懾人心的條條框框,同樣被束縛在那些條條框框裡。違背束縛,等同於貶低握有的權利,屢屢違背帶來的後果,只會是讓權利變成可笑的一紙空談。”

對於武后這番犀利的權利之說,至始至終上官婉兒都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只是在一旁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頭表示敬畏。

直到武后問道:“婉兒,你能明白本宮心中的無奈嗎?”

這時,上官婉兒才敢謹慎地提出自己的觀點:“奴婢能夠體會。就以袁一這件事來說,若讓其風平浪靜地無糾而過,他日若朝中有人動了不臣之心,也用此等手法,趁夜將能夠調動京畿數萬兵馬的軍機重臣召至宮外,再行圖謀不軌之事,那後不堪設想。”

“因而,聖後高明地逮捕袁一,故意掀起驚濤駭浪,讓滿朝看到不管目的多純粹,功勞多巨大,只要觸碰到軍機這根底線,就絕不饒恕。聖後能夠看透人情,事事都能做到防微杜漸,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

上官婉兒這番在情在理的誇讚,讓武后極為受用,她嘴角露出極淺極淡的微笑:“你啊,坦誠耿直沒學會,這吹捧倒是學得一套一套的。”

上官婉兒躬身道:“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聖後,奴婢所說都肺腑之言,還請聖後明鑑。”

見上官婉兒竟正兒八經端出了表忠心的姿態,武后擺了擺,笑道:“得了吧!你那些花花腸子,本宮又怎麼會不知呢?這心裡頭再明白敞亮的人,也難免改不了愛聽漂亮話的習慣,只要你哄得高明,本宮自然也會聽得樂意。”

見武后把話都說得這份上,上官婉兒沒有說話,只是一笑代過。

武后又吩咐道:“你去刑部走一趟,讓他們好好的關照袁一,讓他憶苦思甜,明白身在高位不易,凡事都得考慮周全,才不至於福變禍事。”

上官婉兒躬身領命而去。

有了武后的這番特殊關照,袁一住進刑部最殘破邋遢的牢房。

當他帶著笨重的手銬腳鐐走到牢房抬頭一看,瞧見從屋頂的破洞透進的陽光,讓昏暗的牢房變得光線充沛。

當他靠著牆角坐下,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定睛一看,發現鋪在地面防潮所有的乾草堆中,出現細碎的異動。

他出於本能,幾乎沒有多想,伸手從乾草抓出一隻油亮的老鼠。他隨時一扔,把老鼠從高處的透氣窗扔了出去。

他見細碎的響動仍繼續,他又伸手一抓,這回揪出一條“嗤嗤”吐著紅舌的黑皮蛇。

他看了眼仍在手中扭動掙扎的黑蛇,皺了皺眉:“這果真是蛇鼠一窩!”

說罷,他掐著蛇頭甩了甩手臂,將蛇捲成一團,也從透氣窗扔了出去。

“他娘的!哪個王八羔子亂扔東西啊!砸到老子了!老子把你剝皮抽筋,信不信啊!”

聽到窗外響起一陣暴躁的叫囂,袁一不以為然地打了個哈欠,正要閉上眼睡上一會兒,聽到窗外的聲音還在繼續。

“二愣子,趕緊看看!掉在我頭上的那一坨是什麼,怎麼還會動?!”

“是!牢頭!哎喲,娘呀!這黑乎乎的傢伙,還真在動!這是……這是蛇!蛇啊!”

“蛇!別發愣了啊!趕緊……趕緊……給老子捉……哎喲,這畜生往那裡爬啊!”

“哎喲!它正繞著你脖子,貼著你後背溜進去了。趕緊脫衣裳!脫啊!”

“啊……”

“別蹦躂啊!你倒是趕緊脫啊!”

“啊……”

這是,靠著牆的袁一聽著這殺豬般的慘叫,漸漸地睡了過去。

等到晚間,兩個獄卒推著木車,挨個給牢房裡的犯人發放食物。

當他們來到袁一這兒時,見他還睡著,也懶得叫他,隨手丟下兩個饅頭,便推著木車繼續派發食物。

聽到響動的袁一,垂著眼皮看到滾落到腳邊的饅頭,也沒理會繼續睡。

等到夜深時,整天沒進食的袁一被飢腸轆轆的腸鳴聲給折騰醒。

此時,睡意盡散的他目光呆滯地打量著昏暗的牢房,陷入了無端的沉思。

當他的視線落到腳邊的饅頭,他像是出於某種本能般,將饅頭撿起,無視饅頭上被老鼠啃咬的痕跡,一口一口的將饅頭送進飢腸轆轆的肚裡。

當稍止住餓,一種無端的酸楚,便從心頭漫了了上來。

他停止咀嚼,不由得垂下視線,心頭千思萬緒,他明明看透武后的心機,也知道最終能安然無恙地走出這兒。

可為何這種難以言喻的酸楚呢?

或許知道結果,並不意味能夠逃脫過程。而現在,他恰好身在這個過程中,這是個一個從雲端跌入谷底的過程。

原來他早已忘記,谷底是這副模樣,殘破,骯髒,明明渾身是勁,卻無力抗爭。

當滿心迷茫的他理清思緒,心中的酸楚便稍稍減弱,他有拿起手中的饅頭剛咬下,看到一滴接一滴的水漬落到了手背上。

他長長嘆了口氣,抬起頭看到一條條水線,正從破陋不堪的屋頂落下,他頭頂的蒼穹,咒罵

道:“我說了呢!老子臉朝地摔進泥坑,你應該再補上一腳才對!果然不出所料!連著晴了半個月,我一來這兒,就來場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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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這天底下破事多了去,你就別老惦記著我呀!還有那麼王八混蛋,等著你去關照啊!”

“天下王八混蛋雖多,可老天偏要獨寵你這個混蛋,你又奈何得了他嗎?”

聽到說話聲,袁一轉過頭看到李令月正蹲在一旁,偏著頭看著他。

見到一臉笑靨如花的李令月,他臉上的憂愁頓散,他笑道:“見我這個混蛋得到報應,你高興壞了吧!”

李令月也靠著牆坐下,往自己臉上指了指:“瞧我這一臉,還用說嗎?”

袁一突然垂下視線,神情變得暗淡,聲音低沉道:“就算你會高興,可我還是希望你一無所知。”

李令月道:“你在說另一個我嗎?覺得她知道你進了大牢,會擔心?我看她殺雞酬神,感謝詛咒

應驗還來不及,哪有空擔心你的死活!”

他挑起一邊的眉看著李令月:“你們好歹也是名副其實的自己人。這麼說她,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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