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浩全欣賞著自己那不值一提的傑作時。

門鈴響了，從門禁系統上看，樓下站著的人是一個熟悉的人，陳道一。

“這麼早？”雖然已經是10點前後了。

“別忙著打招呼，像我這種替人收拾手尾的，能見面肯定沒好事。”站在門口的道一臉上一副嚴肅狀，伸出了掌心，中指戒指上對映在手心處的，是“律師”的天平樣式，然後自顧自走進了浩全的房間，找了張椅子坐下。

“嗯？”

“老弟，據說你回絕了星海的繼承權？挺霸氣的嘛。”道一含下了一口糖果，說道。

“是啊，然後它就派你來談判了？”

“嚴格來說是我自作主張。昨晚「星海」小姐姐通知我，因為本來有可能獲得星海繼承權的你拒絕了，所以「星海」可能要換人了，這個囑託對於我而言，就是讓我這種‘走夜路’的小心點。”

“等等，「星海」怎麼要換成....什麼？”

“沒什麼奇怪的，「星海」本來就是一個三位一體的人工智慧系統，‘執行者’就是我們天天見的「星海」小姐姐，還有兩個大家都忘了名字的垃圾智慧就充當‘監督者’，如果「星海」小姐姐有什麼問題，就會被兩個‘監督者’之一取代，當然，對外的名字了還是叫「星海」。”

“「星海」小姐姐與繼承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呢？”

“你可以去查新聞，在柯信哲死後，「星海」小姐姐是放到其他AI研究所託管的，由於柯信哲他們遺囑指定的合法繼承者另有其人，那些研究所一直沒辦法接觸底層程式碼，他們自己設計的渣滓智慧又搞不出什麼大動靜。如果你放棄繼承，那麼「星海」小姐姐的管理權，也就是底層程式碼就會分到了那些人手裡，由【星海】小姐姐的改頭換臉的複製品就該出來了。”

“複製品？那不是沒有什麼差別嗎？”

“不，設計理念上完全不同。”

“我是律師，很清楚現在存在的三個AI的差別，在對付一些案子的時候，法院會使用包括‘監督者’與‘執行者’三部AI同時做審判以及量刑。曾經有這麼一個案例，一個窮人犯法了，除了「星海」以外的全數人工智慧系統，都依例精確地判決了‘沒收全部財產’，但星海小姐姐會判決‘沒收一部分財產並以其他強制社會服務補充’。因為「星海」小姐姐認為，窮人的罰沒全財產可能會導致其生活入不敷出，導致再犯罪行，甚至影響家人，導致社會需要支付額外的維穩成本。”

“「星海」小姐姐分析處理現實問題的效率低，理由很簡單，它所考慮的事情並不止事實本身，還有事實之後的事實，與那些學術白痴搞出來的‘最高效率的人工智慧’完全是兩碼事。”“不過，我肯定不是來給你談它們的效率問題，失去現在的「星海」小姐姐啊，還會失去一些更為重要的東西。”

“比如說，社會中存在的灰色——包括我。”

“地下做夢俱樂部為例，通常是二十塊錢一小時，如果去正規俱樂部的話，除了各種空氣衛生標準高，私人隔離間的設施，還有必須顧客必須接入私有AI終端的強制條件，正規俱樂部的服務價格要翻五到十倍，廉價的夢境俱樂部對於很多貧困者消解犯罪欲求有很大作用。”

“那個胖老闆說看在你的面子上五十塊錢一小時來著？”

“是嗎？”道一在隨身筆記本上記了一筆，然後帶著殘虐氣息的笑容說道：“那只肥豬上次就放了個未成年進去，之後在地上翻滾起來跟塗了紅漆的皮球似的，等下要不要去見識一下？”

“免了免了。”浩全心裡回憶起那個胖老闆的身材滾動起來，有些想笑。

“總而言之，世界不可能非黑即白，總有些東西不能上檯面的東西，因此【星海】小姐姐是容許社會存在著盡可能少的‘灰色部分’，並暗中加以監管引導。若是其他‘非黑即白’的白痴智慧系統來控制，我們這些‘灰色’是沒了，真正的‘黑色’就控制不住了。”

浩全知道，正如地下俱樂部的老闆，如果是‘灰色’的陳道一作為庇護人，至少在滿足自己的貪慾的範圍內還要遵守道德的底線，比如未成年人違法使用的問題，若‘灰色’消失了，那麼更加深度的‘黑色’就會肆無忌憚了。

“我也清楚「星海」小姐姐跟我說的話，很有可能是想讓我來給你施加點壓力，但是，對付‘非白色的人’我們可以盡情使用暴力，但對於還在白色區域的你，沒有人能強求你，我只能是希望你能跟「星海」小姐姐一樣，考慮一些‘事實之後的事實’。比如說，花琳小妹。”

“你拿她威脅我？”浩全有些怒意。

“不，我從來不會威脅好人。”道一滿臉寫滿‘中招了’的諂笑。“那群綠色敗類看在我們事務所的‘勸解’後不敢犯事，但要是「星海」小姐姐走了，我們的事務所是肯定要解散的，你可以不出門，你覺得花琳小妹會被怎麼樣呢？不如，你讓她一輩子不出門？”

“你......”浩全一時說不出話來。

“其實這件事上，你只要無視就好了，反正就算出了什麼事，犯罪者自然有法律去懲罰，不是嗎？沒人會埋怨你。如果你連‘無視’這種簡單的決心都不能下，就別裝什麼想要遠離塵世的清高。”

道一遞出了自己的名片，露出了冷峻的笑容。

“如果你考慮後，能給我報個喜訊的話，作為報答，我可以把困擾你的‘問題’乾淨地解決掉。”

道一準備離開，但留意到了老式櫃上擺著原來屬於他的水果刀，走了過去將其收入了褲兜，笑容雖然消失了，但臉上總算是恢復了些許溫度：

“在「星海」小姐姐離開之前我們當然還會保護你們，但也希望你能幫老哥一回，老哥我，還是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隨便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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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關上了公寓的門，只剩下浩全的內心在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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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全知道。

在繼承的問題上，他點個頭很簡單，可拿下了世界第一的「星海」管理權，也代表了攤上了世界第一的責任，這與他醒來時候，決定讓自己不去干涉太多人與事的想法，是背道而馳。

正因為在他想要做出什麼決策的時候，眼前彷彿經常有三個見不到面容的黑影，上面只有三雙燃燒怒火的眼睛，對他自己的行為指手畫腳，揮之不去。

“被人敷衍地誇了幾句，你就以為你很懂人心嗎？”、“你只是怕寂寞，然後把別人當成了玩物而已。”、“你做什麼都是失敗，快點滾吧。”

他昨天晚上也有過接下這朋友遺願的念頭，但這次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矮小的黑色影子，那是少年的柯信哲，但他說出口的話，卻是譴責：

“那個膽小的，無知的，還怕寂寞，不懂人心的鄭浩全，就憑你？也敢給誰講人心？”

他知道，那不是浩全，前面的也不是那三個“朋友”，那些只是自己的膽怯製造的虛影——但每一句話，都宛如刀割，彷彿再往前一步，自己的心就會被再次擊成一地碎片。

所以，自己一直不做決定，一味逃避，服從，隨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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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架材料堆疊工序結束，進入運動構成堆疊工序，全工序約剩餘13小時30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