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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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程紹安便驚訝地看到兄嫂已經和好如初了,心中納悶。

倒是王氏像是沒有察覺半分不妥。

哪對夫妻不是床頭打架床尾和的, 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再說,以長子那性子,也惱不了太久。

過繼之事已經定了下來,凌玉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便將全副身心投入留芳堂中去。

王氏知道她與人合夥做生意後有些意外,也有幾分不贊同,但聽聞合夥之人是她孃家兄長和縣裡回春堂以前楊大夫的女兒,加上程紹禟也已經應允了, 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倒是程紹安聽聞後興致勃勃地想要加入一份, 如今茶水攤的生意越來越差, 收保護費、場地佔用費等各種名目費用的流氓地痞惡霸越來越多, 入不敷出的局面漸漸成為常態,縱然凌玉已經不再從他的收益中抽取部分了, 可他能掙的錢依然不多,只有以前的零頭。

凌玉早就預料過他的反應,正想說話, 那廂程紹禟已經搖頭道:“此事不妥,若是自家人的生意倒也罷,可這當中還牽扯了楊姑娘。況且, 店鋪之事能成,全靠了大春兄,若是咱們家中再加入一人, 倒是有佔便宜之嫌。”

“你大哥說的對,此事便罷了,你若是想,待巧蓉進門後再做些其他小生意,若是錢不夠,娘這裡還有些。”王氏隨即勸次子。

親家那頭的生意,自己家中有兒媳婦這一房加入便足夠了,再加次子這房成了什麼?

程紹安有些失望,但兄長與孃親都不同意,他也不能再說什麼,唯有悶悶地應下:“那好吧!”

凌玉有幾分感動,捫心自問,她確確實實是不想程紹安摻合進來,但是以她的身份卻又不適宜拒絕,由程紹禟和王氏出面是最好不過了。

當是,也是因為這母子二人是實在人,在利益跟前亦不為所動。

“其實大春哥還盤下了店裡前任東家留下來的一批布匹,我想著表妹做得一手好針線,想請她幫忙製成成衣,若是賣得不錯,紹安日後也可以沿著這路子做些生意。畢竟留芳堂只是做胭脂水粉香膏生意,並不打算涉足衣料布匹一行。”凌玉將她的思量道來。

那母子三人想了想,均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反正布匹放著也是放著,倒不如用來試試水,效果好的話投點本錢進去開間小店專賣布匹成衣也是個不賺頭。

程紹安立即大喜:“多謝大嫂提點!”

凌玉微微一笑。

其實這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那批布是一定要處理的,而程紹安這一房也不能置之不理,自來父母都有幾分劫富濟貧的思想,縱然如今婆母公平地對待兩個兒子,可若是將來兩房人貧富差距太大,矛盾自然也多。

這是一個很無奈,也是很讓人憋悶的現實。

好在,至少目前看來,程紹安好像比他上輩子要長進許多。至於將來他會如何,與金巧蓉又能走到何種地步,她也不願多想。

能做的她已經做了,上輩子之事她也儘量不去計較,只想好好經營這輩子的日子,可不計較不代表著接受,更不代表著她便真的要‘長嫂如母’,去操心他們能不能過得好。

一切事漸漸上了正軌,程紹禟開始到衙門當差,店鋪也重新修整妥當,因家中老僕誠伯也從老家回來了,楊素問便也回到縣城她的家中,全身心調製第一批準備售賣的玉容膏。

程紹禟成了公門之人,凌玉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天大的好機會,硬是塞給他幾盒玉容膏,讓他想個法子送給郭大人府上的夫人小姐。

程紹禟聽罷臉色都變了,不可思議地瞪著她:“荒唐!這豈不是成了私相授受?你置我於何地?!”

“你怎的就這般笨?!”凌玉跺了跺腳,恨恨地道,“難不成你不會尋個機會交給郭大人?”

“這又有何區別?更何況,我一堂堂男子,透過人家夫君送東西給他的夫人,這成何體統!”程紹禟的臉色仍舊不好看。

哪有男子隨便送東西給家眷外的女子的,簡直荒唐!

“算是我送的,這樣總可以了吧?便當是多謝上回郭大人救命之恩。”凌玉快要被他的榆木腦袋氣壞了。

程紹禟濃眉緊皺,還想要說什麼反對的話,可凌玉已經直接把東西往他手上塞,威脅道:“你若是不幫我送出去,日後便自己睡柴房去!”

“你!”程紹禟氣結,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這樣威脅自己,可不管怎樣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威脅確實奏效。

“僅此一回!”他板起了臉。

凌玉一見便知道他這是應下了,當即眉開眼笑,連連點頭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心裡卻想,真當她開善堂呢!送這麼多出去她也心疼啊,也就免費派送這一回,待留芳堂開張後,憑是誰再想要也得捧著真金白銀來才是。

當日從楊素問處拿的幾盒玉容膏早就在被擄逃跑時給丟了,如今的這幾盒是在孃家的時候楊素問給她的,她留下了四盒,自己留一盒,給了王氏一盒,打算過些日子給她姐姐凌碧送一盒,餘下的這一盒自然要給未來弟妹金巧蓉。

恰好她也想與金巧蓉說說縫製成衣之事,故而便帶著那玉容膏到了金家。

孫氏前來開門,見是她,笑著將她迎了進去。

“表姑最近都在忙什麼?我瞧著倒像是清減了不少。”凌玉跟著她進了屋,笑著問。

“閒來做些針線換幾個錢,來,嚐嚐我這紅棗茶,看味道可能入口?”

凌玉接過啜了一口,有點紅棗的香甜,但又帶有茶葉的甘醇,二者結合於一起,倒也有幾分獨有的風味。

她毫不吝嗇地表示了讚美,把孫氏高興得合不攏嘴。

凌玉還記得婆母曾經提起,這個表姑曾經在大戶人家府上當過侍女,故而儘管如今家境不怎麼好,但吃穿用度卻也頗為講究,再簡單平凡的東西也能弄得賞心悅目。

凌玉其實挺敬佩這樣之人,無論身處何種境地,總不會讓自己過得狼狽。

上輩子這位金家表姑在金巧蓉出嫁後兩年便過世了,並不曾經歷那種戰亂,這或許也勉強算是一種幸運吧!

“巧蓉表妹呢?怎不見她?”

“她在東屋呢,你先過去,我收拾收拾便來與你們說說話。”孫氏笑著道。

金巧蓉正在屋裡繡著嫁妝,雖然對這門親事並不是十分滿意,但程紹安對她的用心她還是很受用的,再者畢竟是自己的終身大事,故而這嫁妝她還是用足了心思去準備。

凌玉進來的時候,她正繡著嫁衣,看著嫁衣上栩栩如生的牡丹,凌玉不由一陣驚歎:“表妹當真好手藝,這功夫,別說在村裡頭,便是放眼整個縣城,也挑不出一個來。”

這話她說得確是真心實意,並非客套,再看看白淨嬌美得不似農家女子的金巧蓉,秀眉彎彎似柳葉,明眸似是蘊著盈盈秋水,瓊鼻丹唇,說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她也相信。

這樣的美姑娘,難怪程紹安對她一見傾心,為了她拼死拼活地掙錢。只是不知上輩子他又為何那般狠心地拋下她?

她想不明猜不透,便也放開了。

“表嫂說笑了,快請坐。”金巧蓉嘴上客氣著,心裡卻甚為得意。

對自己的繡工,她向來自信得很。

凌玉誇了她幾句,又與她說了會兒閒話,這才道明了來意。

她並不瞞她,如實說明那些布是她與旁人合夥盤下來的,如今若是請她來做成衣,工錢大概只比市面上多出兩成。

其實凌大春的意思是只多一成便好,只是凌玉是知道金巧蓉的本事的,覺得能添至二成,凌大春見她如此看好對方,便也隨她了。

金巧蓉聽罷笑意微斂,垂著眼眸片刻,正想說話,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的孫氏連聲喚好。

“如此便太好了,左右這嫁妝也快要繡好了,倒不如再籍此機會多個進項。”孫氏倒是滿懷歡喜。

“娘說的是。”金巧蓉輕聲細語地應下了。

見她同意,凌玉便也乾脆道:“既如此,改日我倒把那布匹和款式給你送來。”

“有勞表嫂了。”

三人又說了會話,凌玉把帶來的玉容膏給了金巧蓉便離開了。

待她走後,金巧蓉臉上的笑容終於徹底斂了下來,有些生氣地甩開了仍未完成的嫁衣。

“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生什麼氣?誰又惹你了?”孫氏正慶幸凌玉送來了一場及時雨,能讓女兒的嫁妝再厚上幾分,見女兒這般發惱的模樣頗為不解。

“除了剛走的那位還能有誰?”金巧蓉噘著嘴。

“她怎麼惹你了?不是還給你帶了一樁好生意麼?”孫氏奇道。

“店鋪她有份,布料亦然,若她真是有心,為何不讓程紹安也加入一份?還要把我尋去替她幹活。”金巧蓉早便從程紹安口中得知了凌玉與人合夥生意之事,故而心裡卻始終不怎麼痛快。

孫氏搖遙頭,好言相勸:“雖說是兄弟,只到底各有各的日子要過,哪能時時湊在一起?倒不如分得清楚些,日後也能少些摩擦,兄弟妯娌間也好來往。”

金巧蓉還是覺得有些委屈。

孫氏嘆了口氣,輕撫著她的長髮道:“你也莫想太多,將來嫁了過去,只與紹安好生過日子便是,其餘諸事不必多加理會。你表舅母的性子是極好的,必不會揉搓人。那凌氏瞧著也是個爽快人,相信不會太難以相處。”

金巧蓉知道事已至此,再怎麼委屈也得嫁過去,好在程紹安待她好,程家如今的日子比起村裡大部分人家也是好的。

卻說程紹禟自進了縣衙,便全心全意開始抓捕梁方,也因此見識了那城中一霸杜霸天的囂張,竟是連官府也是不怕的。

明知道那梁方就藏在杜府,可杜霸天攔著,一大幫狗腿子圍著,大有一副與官差大戰一場的架勢。

“郭大人,若是我沒有記錯,吏部考核快要開始了吧,大人還是要小心些,免得到時候連烏紗帽都保不住了,若如此,就算是回家種紅薯,這一路不太平,保不定遇到個攔路搶劫的土匪,家財丟了尚小,怕是連一家子的性命也保不住。”此刻,雙方劍拔弩張之際,郭霸天陰惻惻地道,語氣裡飽含著威脅。

郭騏冷笑:“本官的考核便不勞杜員外操心了,員外還是識時務些,把梁方給交出來!”

“從來沒有人能在我杜某人手上把人帶著,大人也不例外!”杜霸天說完,他手下那些狗腿子立即挽起了袖子,又有另一批狗腿子拿著兵器趕了過來,將郭騏與眾官差團團圍住。

程紹禟皺了皺眉,若是此番混戰起來,死傷難免,而人還未必抓得到。

想到這,他低聲勸郭騏:“大人,不如回府從長計議?”

郭騏滿腹怒氣,但也知道此刻並不是硬拼之時。

待眾人回到縣衙後,郭騏仍是怒氣難消,便是崔捕頭亦氣得臉色鐵青:“大人,何不給點顏色那廝瞧瞧,看看到底誰的拳頭硬!”

“要抓梁方,必要先拿下杜霸天,大人這些年想來也沒少收集杜霸天的罪證,只是差一個合適的機會將其一網打盡。屬下若沒有記錯,杜霸天與長風寨的土匪多年來一直暗中勾結,去年恆昌縣有過路富翁被劫殺,便是長風寨所為。而長風寨也是他另一個有力依仗。”程紹禟緩緩地道。

“此事我略有所聞,此等狗賊若不除去,著實難消心頭之恨!”崔捕頭握著拳頭。

“依屬下之見,若要拿下杜霸天,可行離間之計。”

郭騏心思一動:“如何離間?”

程紹禟對他一陣耳語。

“此計甚妙,既如此,你與崔捕頭二人便小心行事!”

崔程二人應下。

程紹禟躬身退下之前,忽地想起凌玉交待他的事,遲疑一陣,還是走了回去。

“可還有其他事?”見他去而復返,郭騏奇道。

程紹禟將一直藏於懷中的那幾盒玉容膏遞給他:“大人,這是拙荊特為感謝大人上回出手相助,以致得以從惡賊手上逃脫的謝禮。”

“這不是女子用的香膏麼?”郭騏接過一看,哭笑不得。

程紹禟也覺幾分尷尬,清清嗓子道:“拙荊之意,大人為一方父母官,想來也沒什麼缺的,此香膏名玉容膏,乃留芳堂所出,據聞對活膚養肌有奇效……”

後面之話他便有些說不出口,只能望著郭騏,期盼著他能明白。

郭騏哈哈一笑:“本官明白了,本官沒有什麼缺的,但閨房和美卻是從來不會嫌過,你這位小娘子倒是有些意思。留芳堂所出的玉容膏是吧?本官記住了,自會讓夫人試用一番。”

見他聞弦歌而知雅意,程紹禟松了口氣,又有幾分汗顏,訥訥地道:“她就是、就是主意多了些,倒也不會騙人。此膏是由前回春堂楊大夫千金所調製,拙荊親自試用,確有良效,才敢送予夫人。”

郭騏又是一陣大笑。

凌玉此時倒也漸漸空閒下來,留芳堂開張之事也準備得七七八八了,前些日子她透過凌大春的關係又與鎮上一家作坊簽了協議,由他們專門製造玉容膏的盒子,盒子的款式是她與楊素問共同商議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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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楊素問調製的第一批玉容膏也完成了。

那廂的金巧蓉也按照凌玉要求的款式開始縫製成衣。

一切都上了軌道,凌玉算是松了口氣,只等待著留芳堂開張的日子。

“紹禟這段日子在忙些什麼?已經許久不曾回來過了。”日間婆媳閒聊時,王氏便抱怨道。

“想來是縣衙裡事情多,他一時走不開身,待過些日子便好了。”凌玉解釋道。

因這輩子程紹禟走上了和上輩子不一樣的路,對他的將來,凌玉心裡已經沒數了。

其實她還打著一個主意,若是程紹禟能愈發得郭騏賞識,待後年郭騏調任,她是打算讓程紹禟追隨而去的。如此一來,她也能有個理由勸下家人一起搬離此處,再想個法子把留芳堂的生意轉移,也能避過四年後的戰亂。

她一個尋常百姓,自然也不清楚這場仗是怎樣打起來的,只是在逃難的路上聽聞是魯王不忿齊王被冊為太子,起兵作亂,真真假假也無從得知。

反正不管怎樣,就是天家兄弟相爭,百姓遭殃。

程紹禟離家將近一月,凌玉曾到縣衙裡給他送了幾回衣物吃食,只是一直沒有見到人,都是別的官差替她轉交的。她明裡暗裡地打探他的行蹤,均被官差左顧而言他。

她覺得奇怪,但也明白公門中人自有一套行事保密的方式,故而也不敢再打探,耐著性子等他歸來。

到了第二個月,留芳堂正式開啟店門做生意,半個時辰不到,架上數十盒玉容膏便被一掃而空,嚇得凌大春和楊素問目瞪口呆。

便是凌玉自己也久久反應不過來。

“玉、玉姐姐,都、都賣光了?”楊素問眼睛閃閃發亮,激動得連聲音都顫了起來。

五兩銀子一盒的玉容膏,居然一下子便賣光了?她還是頭一回知道原來縣城裡有這麼多的有錢人!

也莫怪她如此,畢竟早前她可是連一盒都賣不出去的。

“好像是這樣沒錯。”凌玉看著錢箱裡那一錠錠銀子,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止不住。

那邊的凌大春已經拿起算盤‘噼噼啪啪’地敲了起來,半晌,咂舌不已。

乖乖,就這麼半個時辰不到,他們便把前期投入的本錢給賺回來了。

口耳相傳的效力是很驚人的,今日來得最早的那批顧客,便是怡香院的姑娘,就是她們幾乎卷走了大半的玉容膏。

他不得不向凌玉寫個服字!果然女子最多還最捨得往臉上砸錢的就是怡香院。

“大嫂大嫂,快隨我去縣衙,大哥受了傷!”程紹安急急地跑了進來,衝著凌玉便叫。

凌玉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收去便僵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四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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