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晃盪有聲,封逸看得眉頭微皺,問道:“這些魔教妖人,為何不就地打殺?囚禁來做什麼?”
徐煌說道:“宗主素有仁慈,常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管妖魔,或是邪祟,都是生靈的一種,都不是生來便惡。他們之所以做惡,是因為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如若能以善心感化之,將來說不定還有改邪歸正的可能。”
封逸不以為然,暗道:“被困於此,心魔反覆,只會更添魔性。且一旦被他們脫困而出,危害勢必不小。於紅塵此舉,頗有沽名釣譽的偽善之嫌。”
走走停停,又來到一條街道上。
徐煌說道:“此街名叫‘妖籠’,內中囚禁的皆是一些嗜血好殺的四階妖獸,也幾頭五階妖獸。”
封逸搖頭暗忖:“單憑鎮壓,豈能讓妖獸抹殺嗜血心性?鎮壓而不教導,全是無用之功,勞力且徒費精神。”
下一條街道上,囚牢完全封閉,只有一扇一尺見方的小門,也在緊緊閉合著。
內中沉寂無聲,封逸問道:“這裡面鎮壓得是什麼?”
徐煌忙道:“此街名喚‘邪獄’,內中鎮壓得皆是邪靈邪祟。”
封逸恍然。
“這些妖獸、魔頭、邪靈,還需天天投食餵養?”
走遍了獄城,封逸在徐、張二老的帶領下,回返城主府。行至城中心,道路前出現一座孤立的小院,院門口趴睡著一頭體型不大的白毛驢子。
封逸眼望小院,問道:“這裡有人住?”
徐煌正引領著邱平去另一條街道上觀瞧鎮壓著的天劍宗叛徒,只有張裕一人跟在封逸身後。
聞聽此問,禿頂老頭兒連忙上前道:“回城主問,那些妖獸一月投食一次便可。魔頭三日一食,邪靈百日一喂。”
封逸點頭,張裕接著說道:“這個小院是空長老的住所。”
“空長老?他也負責鎮守獄城?”封逸問道。
張裕低聲道:“空長老只是住在這兒,並不管獄城之事。如果獄城有難,她也會出手,平日裡倒是跟咱們沒什麼交集。不過……”
說著,再度將聲音壓低了一些,“空長老脾氣有些古怪,不喜喧鬧,城主還是莫要去打攪她老人家為好。”
封逸本就不是那種愛湊熱鬧之人,空長老不喜有人打擾,他也不喜歡去打擾人。
當下改道,自另一條街道回返城主府。
有了之前的威懾,眾護衛再見封逸,都如同見了死神一般,噤若寒蟬,提心吊膽。
封逸也不給他們好臉色,自顧回返城主府,來到住處後,喚來邱平。
在萬妖林中,封逸指點邱平殺妖,邱平已粗略掌握了八卦遊龍掌的一些基礎奧義。封逸再詳細指點一些晦澀艱難處,邱平對八卦遊龍掌的不解與疑惑,立時茅塞頓開。
有護衛來報,說閆玉宛統領送來一些婢子,周武統領送來一些奴隸,服侍封逸起居生活。
封逸不喜人多,只留下了徐煌、張裕二老在城主府內,便打發護衛去了。
不知不覺,夜已深。
吃罷了晚飯後,封逸喚來徐煌,問道:“張老,城主一個月的俸祿是多少?”
徐煌惶恐萬分,忙擺手道:“城主如此稱呼,當真是折煞屬下了。”
封逸搖頭笑道:“單以年歲來論,你也當得起這個稱呼。”
徐煌感激不已,心想:“好日子確實來了。”
說道:“城主月俸四銀,統領月俸三錢,護衛月俸十文。外堂如此,內堂翻倍。”
外堂是招攬來的散修,內堂是天劍宗教導出來的弟子門人,地位不同,俸祿自然也是不同。
內堂也有護衛、統領、執事,地位比外堂稍高半籌。
封逸“哦”了一聲,問道:“文、錢、銀,不是凡俗的銀錢吧?”
徐煌道:“自然不是,凡俗的銀錢,我等玄修若想要,何處尋不來?又豈能為了那些無用之物而賣命給宗派。”
凡俗的銀錢,只能易換米糧牛馬。
見封逸面掛不解,徐煌詳細解釋道:“玄修易換物品,可以使用丹藥。但丹藥因為品階有差,藥效也有細緻差別,所以易換找零總有不便。後來孔家出了個大才之士,他諫言五族皇室,言明易換不均,找零不便的利害。此事引起了五族皇室的重視,於是五族合力,於夷洲發動銀錢變法。而後便造出了夷洲幣來,供由玄修購買花銷。”
說著,徐煌自懷中取出一枚銅錢,遞給了封逸。
封逸接過觀瞧,那銅錢大如拇指,外圓內方,正面雕刻著五族銘文,複雜扭曲,且上有元力波動發散,難以仿製。
銅錢的反面刻著‘夷洲皇制’四字,表明此錢只能在夷洲境內流通。
“那孔家的大才之士便是孔家現在的老祖吧?”封逸遞迴銅錢,問道。
徐煌點頭,臉面上流露出敬仰神光,“孔家老祖被譽為夷洲五族千年不遇的大才,無數奇思妙想,惹人驚歎。也唯有那樣的大才,才能將孔家發揚成足以比肩五族皇室的存在。”
封逸時常聽到關於那孔家老祖的言論,不自覺也在心中起了些許敬仰之情。
心想:“將來若有機緣,總得與那等大才一晤,才不遺憾。”
徐煌讚歎過後,接著說道:“一枚銅錢,可換十粒一品聚元丹。易換也有明確標準,聚元丹非得藥效達標不可。若藥效有差,易換的標準也會有些微浮動。”
封逸點頭,“以銀錢為基準,才能明確銀錢的價值。若以丹藥為基準,銀錢的意義便突顯不出來,可有可無。”
徐煌繼續說道:“一百枚銅錢,可換一錢碎銀。十錢碎銀,可換一兩足銀。十兩足銀,可換一兩金。”
如此比例換算下來,封逸一個月的俸祿是四兩銀子,便是四萬枚一品聚元丹。
五品勢力的統領,俸祿確實不低。
但封逸素來對銀錢外物無甚貪戀,並不因此而歡心興奮。
夜漸深,封逸兩日未眠,頗覺疲累。
洗漱後,躺臥木床,熄燈睡了。
次日清晨,徐煌老早便做好了早飯。封逸吃過後,喚來邱平,繼續指點他修煉八卦遊龍掌。
江湖人,傳功授法最是忌諱有人旁觀。封逸卻不管那些,任由徐煌、張裕、藍玉影三人在旁觀瞧。
至於他們能學去多少,全看各人的天賦造化。
閒散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不知不覺,半個月便過去了。
秋風愈發寒了,獄城的天空,依舊陰沉著。
“城主,今日是月末,該回宗門述職,報道這一月來的大小事宜。”徐煌收拾好碗筷,衝封逸說道。
封逸“恩”了一聲,抹去嘴邊的飯漬,起身道:“我這就出發。”
徐煌忙擺手道:“不急不急,等天精山的礦車來到,隨他們一同回宗便行。”
天精山在獄城東面百里外,每月月末便會運送大批天精石回返天劍宗。
礦車回宗,獄城是必經之地。古來不知多少年,獄城之主都會自礦車上剋扣下一些天精石,充填自己的腰包。
這也是獄城城主之位油水頗豐的緣故。
天精石,乃煉器之必須,只需要新增一兩半錢,便能憑增玄兵威能。
如此天材地寶,價錢自然不低,數量也自然不會很多,放眼西境,也只有天精山這麼一個頗具規模天精礦。
“礦車何時來?”封逸問道。
徐煌斜眼看天,掐算時辰,道:“大約半個時辰後。”
封逸點了點頭,又問:“往日裡,舊城主會取多少天精石留作自用?”
徐煌面色一窘,搖頭道:“屬下位份低劣,這種事情舊城主自然是不會讓我知曉的。”
他不知,張裕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但獄城中,肯定有人知曉。
周武知道,閆玉宛也知道。
兩人並坐在城主府正堂,大氣也不敢多喘,如坐針氈。
徐煌前來奉茶,封逸抬手道:“二位統領,喝茶。”
周武連忙致謝,閆玉宛亦頷首輕笑。
新城主家的茶水是什麼味道,兩人都沒嘗出來,新城主問了什麼,兩人卻都聽得真切。
周武道:“舊城主每月取五兩天精石。”
天精石的價值與夷洲幣等同,五兩天精石,價值五兩銀,比之城主的月俸還多。
獄城之主確真是個肥差。
封逸挑眉道:“宗內無人過問此事?”
周武咽了口唾沫,正欲說話,卻聽閆玉宛已先聲開口,“礦山的韓伍元執事也貪汙,他不敢上報此事。”
“原來是黑吃黑。”封逸冷笑。
冷笑後,又問:“舊城主每月分你們多少天精石?”
二人神情一緊,對視一眼後,匆忙離座,跪拜於地,同聲道:“屬下不敢貪分。”
這油水來得並不光明正大,說不分贓,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周武與閆玉宛二人,都被封逸的狠辣好殺給嚇怕了,有心要,害怕自己沒命花。
封逸眼見二人如此,冷聲一哼,抬手道:“都起來吧,只要不給本城主找麻煩,好處自不會少了你們的。”
兩人膽戰心驚,不敢起身。
封逸心起嗔怒,喝道:“起來。”
二人連忙起身,束手低頭,不敢有絲毫動作。
徐煌來報,礦車進城了。
封逸率眾來到主街,大咧咧站在街道正中,阻住了去路。
說是礦車,實則只是一輛華幔駕車,一個趕車的老奴,車中坐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漢子。
玄修有玄囊,內中可盛萬物。天精礦雖重,玄囊也可盛得,自然不需要車馬拉運,凡夫推送。
兩相見禮,中年漢子的臉上堆滿了和氣的笑容,緊握封逸的雙手,道:“小老弟年少有為,愚兄早有耳聞。今為獄城之主,日後相互扶持,愚兄必不會負了小老弟你。”
小老弟這個稱呼,封逸很是不喜。他下意識扭頭看了邱平一眼,卻見他正站在身後,低聲跟藍玉影說著什麼。
姑娘嬌軀頻顫,想笑又不敢笑出聲。
封逸心下暗罵,衝著那中年漢子點了點頭,道:“茶點已備,韓兄還請移步城主府。”
管理天精山的執事名叫韓伍元,據周武說,是個極為奸猾的死胖子。
胖確實是胖,猾也很猾,至於奸不奸,封逸還不知道。
韓伍元擺手道:“不了不了,路途遙遠,咱們還是快些出發吧。等回城時愚兄再來獄城,叨擾小老弟兩日。”
封逸登車,老奴揮鞭驅馬。
華幔駕車“咕嚕咕嚕”駛出城去,眾護衛回返崗位,嚴守城門。邱平與藍玉影、徐煌、張裕回返城主府。周武與閆玉宛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邱兄留步……”
周武高聲喊叫,緊趕慢趕,終於追上了邱平。
邱平與封逸的關係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若想在新城主封逸面前站穩腳跟,需得跟邱平搞好關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