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王前弄威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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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雲都鑄成神劍的訊息發出沒多久,韋將軍便派人來請趙黍了。

由於朝廷後續大軍相繼趕到,近來星落郡剿匪形勢大為改善,曾被賊寇孤立的幾座縣城也被重新打通道路。但那些被賊寇劫掠屠戮的鄉村,此刻卻有不少精怪妖邪出沒,普通將士難以應對,前線修士人手也不夠,只能讓趙黍過去幫忙了。

好在如今鹽澤城安穩不少,法物與丹藥的煉製也有相應人手負責,無需趙黍事必躬親。

等趙黍趕到漁陽縣時,發現此地城牆坍塌、屋舍破敗,好似經歷了一場劇烈地動般,風中盡是屍骸焚燒後的焦臭氣味,在道路兩旁收拾瓦礫的平民百姓寥寥無幾,大多一副面黃肌瘦的麻木面孔。

“我聽說漁陽縣在星落郡也算富庶,怎是這副破敗光景?”趙黍見到韋將軍後問道。

“那是之前的事了。”韋將軍剛剛卸下盔甲,旁邊有親兵端來水盆給他洗漱擦臉:“除去那些被賊寇佔住的城廓,這兩年星落郡賊寇光顧最多的便是這漁陽縣,周邊集鎮鄉村被洗劫一空,糧食不夠吃了,許多人出逃,有不少投靠了賊寇。

這裡的縣令也算能擔當,就地募集丁壯鄉勇守城。可惜在我們來到之前就被流矢射中頭臉,沒能熬過去。我探聽到賊寇正在圍攻漁陽縣,所以帶兵前來救援,雖然有賊寇攻入縣城,但我們也及時奪回。”

趙黍皺眉言道:“這幫賊寇近來作風似乎有變?我在鹽澤城沒怎麼聽到他們劫掠鄉鎮的訊息了,反倒是盯著縣城圍攻。”

韋將軍坐下喝茶:“我派人到鄉下看過,很多地方早就被賊寇禍害成廢墟了,沒有糧食財帛可供劫掠,自然要圍攻縣城。”

趙黍對此不置可否,轉而問道:“韋將軍,我之前所發書信,您怎麼看?”

“神劍之事,我這邊並未探明情況。”韋將軍摸著鬍子說:“雖然也抓了幾個匪首寨主,可他們所知寥寥,不少人根本沒去過雲巖總舵,僅是被赤雲都收編的散兵遊勇。”

“聽說羅希賢在將軍帳下立了不少戰功?”趙黍好奇問。

韋將軍面露笑意:“羅公子驍勇善戰,往往親冒矢石攻城拔寨,那些妖人匪首都不是他的對手。若非有他,我們進軍恐怕還沒那麼快,他眼下正帶兵在附近清剿殘餘賊寇。”

“哦,原來如此。”趙黍點頭思量。

韋將軍多少也知曉近來趙黍與羅希賢彼此嫌隙,於是引開話題:“本將軍請趙符吏前來,主要便是為了清除盤踞本地的妖人。近來每逢夜晚,就會有行屍襲擾營寨,奈何在我帳下效勞的修士都尋覓不到其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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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我也有所耳聞。”趙黍糾正說:“不過操縱行屍的,未必是旁門修士、邪道妖人,應該是開啟靈智的積年老精。”

韋將軍擺擺手:“我也不管那是何方神聖,總之就看趙符吏了。”

“我定當盡力。”趙黍抱拳拱手,確認沒有旁人,沉思片刻後說道:“韋將軍,有一件事我要明言。關於崇玄館的梁朔梁公子,我發現他似乎不能隨意地召請仙將。”

“哦?”韋將軍並未露出不安表情,示意趙黍靠近,低聲言道:“本來我也沒指望他。”

趙黍看得出來,韋將軍行事穩重,估計不會喜歡梁朔那種顯弄排場的作風態度。

“別的事情我不想說人壞話,但關乎戰事,不得不直抒胸臆。”趙黍說:“先前赤雲都修士來鹽澤城劫獄,梁公子毫無動作,我便心生疑惑。眼下赤雲都鑄造神劍,劍氣沖霄,萬一妖人持劍來攻,我擔心梁公子難以抵禦。”

韋將軍笑道:“術法時靈時不靈這種事,我當年也見得多了。崇玄館的高人也有諸多理由來應付,我對術法所知不多,也只能任由他們去說了。”

趙黍聞言只覺得荒誕離奇,施術行法的確有各種天時地利的講究,也有外人弄不明白的禁忌,江湖術士修為淺薄,術法靈驗不定還能說得過去。可是以崇玄館的底蘊積累,按說類似狀況不會經常發生。

不過這也輪不到趙黍來煩惱,他在漁陽縣中稍作準備,隨後帶上韋將軍調撥的數百兵士,開始前往偏僻鄉野剷除妖祟。

……

東勝都北郊的覆舟山,形如舟楫翻覆扣地,北倚蓬玄湖,登臨山頂,能望見湖中瀛洲島在煙嵐中若隱若現。

覆舟山南麓則是樂遊苑,此地風景秀麗、林木蔥蘢,更兼水土養人,因此遠在天夏朝之前便興建了行宮禁苑,專為帝王出巡而設,就連如今華胥國也不例外。

只是華胥國本就定都於東勝都,樂遊苑距離宮城並不遙遠,國主若有閒暇,便會來樂遊苑觀景賞玩。偶爾還會在此地邀集朝中公卿子弟,或奏樂起舞、或論詩文歌賦。若有青年才俊被國主賞識,還會被委任為郎官,從此平步青雲。

因此都中市井還傳唱有“館廨挑燈搔白髮,不如樂遊一曲動君王”的歌謠。

可此時樂遊苑中並無簫管絲絃之聲,十餘杆幡旗立在周圍,升起凡人肉眼看不見的禁制陣式。

苑內殿室之中,華胥國主正襟危坐、凝神養氣,兩側下首各坐了三人,但還有一個離著國主最近的席位上空懸無人。

“張首座。”國主一如東勝都男子風尚,不蓄鬚髯,面如冠玉、星眸劍眉,他望向左側下首的張端景:“朕在清晨收到星落郡的邸報,其中提及懷英館羅希賢陣斬青螺山熊氏巨寇,並將其麾下兩千餘賊眾盡皆斬首,你怎麼看?”

“回陛下。”張端景拱手說:“懷英館既奉王命戡平匪亂,自當竭誠用力,不敢絲毫懈怠。”

國主微微一笑:“懷英館能教出這等才俊,朕心甚慰。不知他是何等法位?”

“年前已升授散卿。”張端景低頭回答。

“散卿啊,稍低了些。”國主抬眼說:“華胥國正需此等能盡心任事之人,待得星落郡匪患平定後,可升授法將之位。順便讓他來東勝都,朕也好親自一觀。”

“臣領旨。”

張端景說這話時,能夠感受到周圍幾個館廨首座的目光,他視若無睹,端坐垂簾。

殿室中略顯沉悶,沒有人主動開口,直至片刻之後,殿外幡旗搖動,懸鈴自響,外面有人施術擾動禁制陣式。

國主沒有動作,暗地裡自然有人前去運轉陣式,讓來者進入樂遊苑。

但見一人昂首闊步,鬚髮斑白、鷹眉隼目,身穿赭紅深衣,頭戴鶡冠、手扶長劍,徑直走入殿室,不趨不拜,外表清癯蒼勁,氣勢逼人。

“陛下,老夫來遲了。”來者略一拱手,言行並無半點臣下之態,同時環顧周圍,望向張端景時多瞧了一眼。

“梁翁。”國主面露笑容,抬手示意最近的席位:“朕要等你到了才肯議事。”

被喚作梁翁的老人便是當今崇玄館首座、永嘉梁氏家主——梁韜。

即便梁韜沒有多言,可是等他進入殿室之後,氣氛頓時肅然,其餘館廨首座大多低下頭去。

“老夫方才自東海而回。”梁韜一坐下來便自顧自地開口說:“鴻雪客要老夫代為向陛下問好。”

國主身子微微前傾:“朕不過是一介下土凡夫,有勞鴻雪客關心,也辛苦梁翁奔波往來了。”

梁韜隨意擺手:“陛下無需如此。不知召集我等來到樂遊苑,有何要事?”

國主言道:“近來星落郡另有變數,辛臺丞,你來說吧。”

右側下首有一位中年男子,拱手答道:“日前微臣觀星望氣,察覺有劍氣犯天星,勢不可止。按照封域分野,最終確定是星落郡、蟠龍山方向有神劍現世。”

梁韜暗暗皺眉,國主言道:“先前星落郡傳回邸報中也有提及,說是赤雲亂黨於蟠龍山中鑄造神兵利器。彼時朕還覺得荒謬可笑,如今看來,事態已超預想。辛臺丞,你是否能測算出是何等神劍?較之天夏赤霄、古越太阿,孰高孰低?”

辛臺丞面色凝重:“恕臣直言,星落郡現世之神劍,劍氣之盛前所未見,衝突封域、侵犯閣垣,天地之氣隱見失序徵兆,此等神劍堪稱古今異數。”

國主正要開口,梁韜冷哼一聲:“這麼說,接下來崑崙洲便是要有諸般災異亂象?是地動山崩,還是三川洪劫?又或者大疫流行、赤地千里?”

辛臺丞欲言又止,國主也不知該如何接話,對面張端景抬起眼簾說道:“若說亂象,當今崑崙洲五國並立,便是最大亂象。”

梁韜眼一睜,反駁道:“笑話!首陽山五國弭兵定約、盟天誓地,何來亂象可言?”

張端景不曾直視梁韜:“既如此,梁首座不妨讓令弟撤離拒洪關,來樂遊苑賞玩山水風光。”

國主強忍笑意,見梁韜眉宇間生出怒意,趕忙言道:“驃騎將軍連年不解甲,足見其忠心國事。倘若國中生亂,梁翁與驃騎將軍定是護國平亂之砥柱,對否?”

梁韜鷹眉一挑,也不好在這個場合大發雷霆,笑道:“舍弟能得陛下垂青,是他之榮幸。”

“辛臺丞,你繼續說。”國主示意道。

“是。”辛臺丞言道:“依微臣所見,這新近現世的神劍,鋒芒威勢銳不可當,但劍氣之盛,恐也無人能持。”

“哦?”國主不解:“昔年天夏高祖不過鄉閭遊俠兒,遠談不上仙家法力,偶得赤霄劍,便可斬白蛟、定江山,不曾受劍氣所遏。”

辛臺丞說:“赤霄劍乃是天夏高祖受命符瑞,上應天心,持劍人受氣數護持,其中玄妙非凡。而星落郡新出神劍,並無帝王命數,其劍氣暴烈無序、上貫蒼穹,常人持劍頃刻,恐怕便要粉身碎骨。”

國主感嘆:“果真神器難執。只是朕不明白,赤雲亂黨為何能鑄造出此等神劍?”

辛臺丞低頭不語,這畢竟不是他熟悉之事。國主望向梁韜,對方則盯著張端景:“若論煉製法寶器物,此間又有誰比張首座更高明?”

張端景朝國主拱手:“回陛下,星落郡自古便是盛產五金之地,且顧名思義,此地曾有星火隕落,天地之氣隱隱彙集,不足為奇。赤雲亂黨盤踞當地,採集五金、冶煉兵刃,或許偶得天外隕鐵,由此引得天星搖動。”

國主望向辛臺丞,他遲疑著說:“這……倒也有幾分可能。”

“至於劍氣暴烈無序之說,臣尚未得見,不敢妄下定論。”張端景一臉端正:“而無論是名鑄寶劍、抑或仙家飛劍,本身皆是氣韻有序。倘若劍氣無序而發,許是赤雲亂黨鑄劍不成,徒生災異。”

梁韜一對隼目緊盯張端景:“你是說,那幫赤雲亂黨其實並未真正鑄成神劍?”

“丹鼎爐火有偏,亦會致使神丹飛脫。”張端景回以堅定目光:“想必梁首座對此事並不陌生。”

梁韜昔年曾開爐煉製神丹,當時在東勝都就能遠遠看見地肺山方向祥雲瑞光不絕。結果在最後關頭,神丹衝破爐鼎飛走,讓梁韜大受損失。

旁人不敢當面提及此事,但張端景偏偏就說了。梁韜笑容陰冷:“張首座這麼說,不如來我崇玄館領略一番地肺風火?”

國主見狀說道:“好了,正事要緊。赤雲亂黨盤踞蒼梧嶺難以剿滅,如今更是遠赴星落郡挑起匪患、妄動干戈,倘若再放任不顧,這才是禍亂根源。諸卿作何想?”

張端景當即言道:“臣願往星落郡,為陛下蕩平匪患。”

“大可不必。”梁韜出言阻止道:“區區草寇,何須勞動張首座?朝廷之前已經增兵兩萬,我崇玄館也派出九天雲臺,隨時能召請法籙將吏。”

“張首座此言乃用心國事……”國主剛開口,梁韜便起身問道:

“陛下此言,莫非認為老夫怠慢輕忽?”

國主抬手安撫:“朕只是覺得,匪患應當儘快平息。”

“既如此,那老夫親自去星落郡。”梁韜一揮手,環顧眾人:“也省得有些小人背後進讒言,說老夫無功於國!”

國主一聽這話,只得言道:“梁翁稍安勿躁。若是梁翁覺得不妥,那便仍依循先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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