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頂峰當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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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鎮將領私通北疆部族?”趙黍不解:“這與燕然山有何關聯?”

錢少白回答說:“燕然山道場毗鄰北疆,雖為修仙門派,卻融攝了北疆薩滿的術法,能夠與禽獸通靈交感,尤其擅長馴服馬匹,因此不少燕然山門人受邊鎮將領徵辟。不過既然是馴服馬匹,那馬匹從何而來,裡面可是大有文章。”

趙黍瞭然道:“邊鎮將領到北疆部族採買馬匹,而北疆苦寒、物產貴乏,也亟需與中土通商往來。邊鎮將領藉此大舉謀私,甚至蓄養私兵家將,對不對?”

錢少白苦笑道:“正是如此,而且……這些年不少北疆部族希望歸附有熊國,朝廷原本打算將他們安置在北方邊郡,以此充實邊地,作為抵禦北狄的屏藩。可是等事情操辦起來,卻漏洞百出,還引起了一些歸附部族的叛變。”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趙黍言道:“北疆戎狄牧牲畜、逐水草而居,謀生之計與中土大相徑庭,讓他們定居一地、耕耘勞作,肯定易生亂象。”

錢少白嘆道:“對啊,眼下朝廷只能一面撥調錢糧布帛,安撫部族酋帥,一面派幹吏施以教化。”

趙黍沒有多言評判,他明白,收容異國百姓、加以教化,絕非是一朝一夕可成,只怕沒有幾十年都看不出成果,而光是靠殺伐,也無法使民心歸附。

“北疆部族南下歸附,玄冥國難道就坐視不管?”趙黍轉念問道。

錢少白聳肩攤手:“帝下都斬龍一役,玄矩身死,有熊國趁勢揮軍反攻,曾一度攻陷了北蘆都。後來舉火焚城,直接將北蘆都燒成白地,玄冥國就此分崩離析。

北疆各部自行其是,至今仍是混亂不堪,遠沒有當年玄矩一統北疆的強大軍勢,只有個別部族南下劫掠,不足為慮。”

“分崩離析?”趙黍陷入沉思,崑崙洲五國之中,玄冥國可以說是最先受到下界仙家干涉,玄矩其人連同一條孽龍,以無可置疑的武力,將北疆各部強行捏合一起,向南大舉侵攻,所過之處生靈塗炭。

然而帝下都一役,玄矩與孽龍雙雙戰死,連帶著北疆各部的精銳人馬都葬送在中土戰場,至此玄冥國一蹶不振。其國有名無實,未來恐已註定無緣逐鹿。

同樣是有仙家下界涉世的華胥國,則是因為各方博弈算計,致使蒼華天君與梁韜相繼殞落,釀成滔天災異席捲東土。

如今的華胥國想要在崑崙洲爭雄稱霸,起碼要先對付佔據半壁江山的赤雲都,同樣無暇分心。

現在看來,仙家下界涉世,意圖憑強取天下大權,不僅難以成功,反倒會因為失敗而生出諸多混亂。

自從與含元子深談過後,趙黍不會簡單認為仙家下界涉世就是禍因,更多是因為仙家氣數牽連甚廣,一旦身死殞落,隨之便是紛亂迭起。

趙黍忽然明白,含元子沒有公然涉世彰顯,或許就是有這方面的考量。

上景宗掌門這個身份,以及上接仙道的修為境界,註定含元子承負極重、牽連極廣,他一旦身死道消,上景宗根基動搖,有熊國也不得安寧。

而含元子看似隱遁不現,實則充當了棟樑砥柱般的角色,這恰好符合趙黍對道國總攝天地氣數之人的設想。只是多數人都沒有領會到含元子的重要地位,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大體如此。

“對了,左相讓我來問趙道友,今後可有什麼安排?”錢少白詢問道。

“今後安排?”趙黍輕敲額頭,失去靈簫之後,他對自身前途深感迷茫,就算要尋回真元玉府和靈簫,此刻也不知從何處下手。

“左相派你來問,想必是已有謀劃了吧?”但趙黍還不至於對眼下處境毫無覺察,他很清楚自己留在天城山,除了上景宗有意示好,也是將他約束在山中。

趙黍對於有熊國而言,並不能簡單視為助力,左相何輕塵對他是既提防也利用。原本打算借遁甲山洞天門戶一時加以籠絡,結果事與願違,所以順勢將他留在天城山。

錢少白言道:“左相說了,希望趙道友移步至帝下都,相商贊禮官傳承一事。”

趙黍皺眉道:“贊禮官傳承?左相大人具體要商量什麼?”

“他沒跟我說,我也不好隨便揣測。”錢少白言道。

趙黍思忖片刻後說道:“也罷,我會去的,稍後便煩請錢道友帶路引見了。”

……

旋照峰頂,祖師殿中,含元子負手望著列代祖師牌位,祭拜所用燈燭尚未撤下,幾縷青煙從供桌上的香爐飄起。

“參見掌門。”四仙公來到殿中,一齊朝含元子行禮。無論平時如何隨意,此刻在列位祖師牌位前,他們不敢對含元子有絲毫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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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元子轉過身來,示意眾人落座,他率先言道:“今年召集諸位回山,除了祭拜祖師,還有幾件大事要與諸位商議。”

“不知是何等要事?”玄圖公問道。

“趙黍在遁甲山開啟洞天門戶一事,想必幾位已經清楚。”含元子說道:“我日前閉關半月,並未感應到真元玉府所在,隨後詳查門內藏書,也找不到與這處洞天相關的記述。”

“難道這個真元玉府並不存在?只是趙黍憑空捏造?”方圓子問道。

“非也,那的確是一方仙家洞天。”含元子言道:“雖然我趕到之後只有匆匆一瞥,但仍能感應到洞天之中飽蘊的仙靈清氣。而洞天自行發出的劍光,將瑞鼎帝與千機靈矩驅逐出六合之外。諸位對此事怎麼看?”

夏黃公說:“我近來與趙黍就真元玉府與真元鎖有過深談過幾次,得知真元玉府中有一柄安鎮洞天的景震劍,有合陰陽、法天地、運乾坤的妙用,本身與開闢洞天之功相匹配。不過我懷疑,景震劍同樣有六合鑿竅的妙用。”

精通劍術的夷真子神色沉重:“六合鑿竅、打破虛空,此乃飛昇成仙時所生天地異象,必須一身玄功仙法臻至先天方可呈現。即便是那位東海劍仙,也斷難發出此等劍術。”

玄圖公說:“此非劍術,乃開天闢地之功。”

方圓子不解道:“但沒理由啊,打破虛空、勾連六合內外,要麼是修士得證仙道,要麼是仙家接引門人上升,這還必須是修為根基相契合方能做到。

而真元玉府仍舊滯留塵世,要如何做到打破虛空?何況還是將瑞鼎帝驅逐出六合之外,這顯然不合常理。”

“洞天滯留塵世,本就不合常理。”含元子言道:“如同硬要將一塊木頭拽進水中,洞天清氣與塵世濁氣彼此抵拒,又不能復歸混沌,此事極難做到。

過往滯留塵世的洞天,莫不是仙家有願心弘誓,無法割捨塵世眾生。可按照趙黍說法,真元玉府過往並無主治仙家。這維繫洞天運轉的玄理法度,已近乎是萬劫不磨的程度。”

“那個叫做靈簫的仙家,到底是何來歷?”玄圖公問。

“聞所未聞。”含元子望向夏黃公:“師兄,你見過趙黍的真元鎖,是否看出什麼端倪?”

“我只能看出此物來自於上古仙家。”夏黃公說:“但是我翻遍經籍,也找不到與之關聯的人物。”

“奇怪。”玄圖公皺眉道:“真元玉府能夠驅逐瑞鼎帝,此等高深仙法,即便是天上仙家也鮮有能夠做到,那個靈簫不該是如此寂寂無名之輩。”

“趙黍也許並不清楚靈簫的真實身份。”含元子沉思片刻後說:“但我覺得可能另有緣由,只是太過難以置信,我也不敢當真。”

“什麼緣由?”四仙公問道。

“開闢真元玉府的那位仙家,把自己存在於世的痕跡徹底抹去了。”含元子手託下巴:“我一直覺得,真元玉府本就不容外人進犯,當初我用三衡律儀抵擋景震劍光,感應到真元玉府甚至要對趙黍趕盡殺絕,沒有半點留情……或者說,洞天法度本就沒有情志可言。”

玄圖公更關心另一件事:“我聽說師弟你把趙黍帶回天城山時,他身受重傷、命懸一線,難道連三衡律儀也擋不住那景震劍的鋒芒嗎?”

“擋不住。”含元子解釋說:“當初我嘗試將劍光偏轉化消,可依舊有部分劍光如水銀瀉地般穿透而過,直奔趙黍。”

夏黃公言道:“這的確像是提前佈置好的陣式禁制,若遇外來侵犯之人,不管不顧,直接發動攻擊。”

“可掌門為何說,開闢洞天的仙家將自己存在於世的痕跡徹底抹去?”方圓子甚為困惑。

“我只是隱約有此感應罷了。”含元子說:“想要明確知曉真元玉府的來歷,恐怕要向那些上古仙家討教。”

四仙公彼此對視一眼,玄圖公開口說:“上古仙家大多已不再與塵世往來,掌門就算飛昇上界,恐怕也見不到那些上古仙家。”

夏黃公也說道:“而且本門祖師定下戒律,弟子飛昇之後不準復返塵世,如今上景宗還沒有做好準備。”

夷真子喝問道:“掌門,眼下正值關鍵之時,你難道要放棄宗門傳承之責嗎?”

“我不會這麼做。”含元子正色道:“不過你們既然談及宗門傳承,那便以此為發端,好好聊聊。師弟,你在武雍郡收的那幾個俗家弟子是怎麼回事?何輕塵讓他們帶兵圍剿旭日神教,他們居然按兵不動?”

夷真子微微一怔,隨後答道:“掌門是說武雍朱氏麼?他們要防備瑤池國進犯,自然不能隨意離開。”

“何輕塵並未讓他們調走所有兵馬,只需其中一部協助圍堵。”含元子說:“現在武雍朱氏不聽號令,何輕塵已經準備拿他們治罪。但他看在武雍朱氏拜在你的門下,特地跟我說明,你知道該怎麼辦吧?”

夷真子不太情願道:“掌門,武雍朱氏為國守邊近百年,如此輕率治罪,恐怕會寒了眾人之心。”

“劫掠商旅、養寇自重、殺良冒功、擄民為奴,武雍朱氏幹的這些事,不要告訴我你毫不知情。”含元子神色微冷:“邊陲軍鎮謀生艱難,耍些法外伎倆,何輕塵也能視而不見,但不聽號令,可是犯了大忌,武雍朱氏不配為上景宗弟子。”

夷真子辯解道:“他們只是俗家弟子,也不宜強求太多。我稍後親自去一趟武雍郡,好好訓斥他們。”

“俗家弟子,麻煩便出在這。”含元子言道:“我考量了許久,總覺得當年師尊創下俗家弟子這個名分,看似讓宗門傳承一時興旺,卻也讓門內風氣大受沾染。

這些年有熊國多少人藉著上景宗俗家弟子的名頭,肆意妄為、傾軋奪佔,致使地方百姓苦不堪言。這些事情,諸位不可能全然不知吧?”

四仙公皆是神色微沉,含元子繼續說:“昔年天夏皇帝,崇仙慕道者不少,上景宗近水樓臺先得月,一時間不分良莠、濫收徒眾,結果卻是令本門捲入亂世紛爭之中,因此殞身的門人不在少數。

上景宗能夠傳承不絕,更多是其他各家彼此爭殺,讓我等僥倖避過一劫。可諸位覺得,如今的上景宗還有這種好運嗎?旭日神教作亂,為何會有這麼多修仙同道參與其中,你們是真的不明白嗎?”

夏黃公撫須嘆道:“上景宗風頭太盛,眾多俗家弟子行止不端,加上我等或多或少有所包庇,以至於會有今日。”

玄圖公則說:“旭日神教不過宵小鼠輩,何輕塵籌謀有方,未成大患。”

“師兄,你就不能放過他嗎?”含元子苦笑道:“何輕塵年紀不小了,你覺得他還能幹幾年?而且華胥國崇玄館的下場,你也見識到了。”

“掌門是否危言聳聽了?”玄圖公表情嚴肅:“上景宗居中守正、護國安民,豈是崇玄館可比?”

“崇玄館的敗亡,又豈止是門人子弟放浪肆意?”含元子搖頭道:“一門一派,把持國家,就算我等持身中正,誰能確保後人不改本心?有些事已經初見徵兆,不如趁早解決,莫要遺禍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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