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妖氛襲高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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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澤城西校場中,趙黍披髮仗劍、身登高臺。臺上設壇,壇下安排十二位勇力兵士,手持幡旗,背壇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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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趙黍表情肅穆,面前法壇既沒有罡單鋪地,亦不見桌案香火,只一尊大鼎安鎮壇中,鼎內盛了五百枚廢棄甲片。

在得了韋將軍准許,趙黍便著手製作符咒,這一回不是落筆書符,也不是投符咒水,而是要開壇行法,勾招天地精微氣機,一口氣煉成五百道符咒。

而眼下校場之外,也有許多人好奇打量觀瞧,若非韋將軍有令,不許閒雜人等靠近高臺法壇,恐怕那些兵士都要忍不住衝到近前看熱鬧。

“這是在幹什麼?”

“你不知道?韋將軍請了懷英館的仙長,說是要給我們煉製符咒。”

“那些鬼畫符嗎?不都是用硃砂寫的麼?為啥還要在臺上擺個大鍋?”

“這我問誰去?那是人家仙長的本事。”

校場外兵士們交頭接耳,而在遠處客棧酒舍的二層,各家館廨修士也早早聚集,佔好位置靜觀趙黍行法。更準確來說,是看趙黍如何出醜——

“這個懷英館的符吏真是為了名利不擇手段,竟然自稱能煉製上千道符咒!”

“古往今來,這樣的符法大家少之又少,哪裡是一介符吏能夠做到?此人愚狂至極,還在韋將軍面前誇下海口。我倒是要領略一番,事情辦不成後,這位符吏打算如何收拾場面?”

“論底蘊根基,懷英館僅次於崇玄館,韋將軍想來也不敢對這位符吏下殺手吧?”

“就算不殺,懷英館的名聲威望恐怕會被此人敗壞,韋將軍將來想要重用懷英館,也要慎重估量。”

“哼!誰叫他們一來到星落郡就到處獻殷勤?真是丟盡了我輩修仙之士的顏面,眼下竟還與那等丘八混跡一同。”

“懷英館嘛,一貫如此。他們首座張端景當年在瀛洲會上,公然聲稱‘人無仙骨、萬類含真’的歪理邪說。若真是如此,崇玄館那位梁公子又是憑何本事召請諸多法籙兵將?無非是仙家血脈嫡傳,生而通真。”

“就是,人家梁公子甫降世,便有仙將臨凡護持。這星落郡的蟻民下妖再多,也敵不過仙將一劍之威。就讓懷英館這些人顯弄便是,等他們出醜多了,韋將軍看不下去,自然會去拜請梁公子出手。”

……

法壇上的趙黍自然聽不見這等議論,此刻他正在大鼎之前凝神存想,手中法劍虛劃空書,真氣結成符篆,同時默誦靈咒:

“太白大煞,鎮我心原。消闢五兵,入刃不傷。保我五體,鎮我萬靈。盜賊兇人,蟲蛇虎狼,謀我者死,害我者亡。”

在尋常人看來,此刻趙黍站在大鼎前,頭髮披散,手持長劍手舞足蹈的樣子,莊嚴之外也有幾分滑稽可笑。

但在擅長望氣占候之輩眼中,趙黍手上法劍白芒熾盛,天空雲氣翻湧,散蕩於天地的五金之氣,隨著趙黍揮劍書符,漸漸攝入大鼎。

“有趣。”

宮室雲輦之中,梁朔斜倚憑幾,周圍垂下輕紗帳幕,一面四規明鏡懸浮在前,鏡中清晰浮現出趙黍開壇行法的場景,並且映照出凡人肉眼看不見的氣機流演。

“以沾染凶煞之氣的兵甲為引,在兵士操訓的校場設壇,再擺一尊五金熔鑄而成的大鼎。備足外物靈材,以真氣書符,近似投符咒水的伎倆,又夾雜了幾分丹鼎爐火混合氣機的玄妙。”

梁朔用指尖輕敲著膝蓋:“可惜,偏偏此人是張端景的學生……姜茹,你怎麼看?”

竹榻下有一名侍女擺弄杯盞,動作盈盈,調出一杯溫潤香飲,遞給梁朔。通透的水晶杯上有一枝桃花隨溫綻放,纖細可愛,帳幕之中也有花香飄溢。此等日用器皿,已非凡人可見。

名叫姜茹的侍女瞥了明鏡一眼,嘴角斂住笑意:“公子,這種江湖術士、野廟巫祝的伎倆,也值得您留心麼?”

梁朔捧杯淺淺一抿,言道:“你不懂,趙黍所施展的術法,乃是源自天夏朝的存五星護身戰鬼之法,不過他只擷取太白星煞闢五兵一路。若僅是這一道術法,也不值得我留心。可他如此登壇行持,卻是為眾多兵卒煉製符咒,這等心計不可小覷啊。”

姜茹若有所思:“哦?我當初還以為,此人不過是在公子面前虛張聲勢。要是那些尋常兵卒得到符咒護身,豈不是無需公子出手,便能自行剿匪除妖?這樣一來,還如何彰顯梁氏仙系威儀?”

“張端景的本事我早有耳聞,沒想到他的學生也是堪稱不凡。”梁朔笑道:“如此才俊只得符吏之位,不啻明珠蒙塵。”

“莫非公子打算把他帶來崇玄館?”姜茹問道。

梁朔表情微妙,沒有直接回答:“近些年崇玄館中是越發糜爛了。我們梁氏雖然同意按仙系家世劃定籙品法位,但除了梁氏,其餘楚、鄭、王三家,七玄九祖之蔭已斷,法籙仙吏不降。雖仍自稱仙系血胤,但與凡夫俗子已無太大差別。偏偏那三家子弟不務求修為精進,恣意縱情、放浪形骸,一聽要來星落郡剿匪除妖,全都自稱有疾在身,不便遠遊。”

姜茹掩嘴一笑,眉眼間流露出動人媚態:“那些人不都是在學公子嗎?您一貫不喜俗務,起居坐臥務求仙家風儀,還收留我們這一脈困守凡間福地的天狐。在外人看來,您這可是廣蓄姬妾,沉湎女色,他們可不就有樣學樣了?”

“無趣。”梁朔言道。

“公子,要是不願意這趙黍壞了您的安排,不妨讓我去攪擾一番?”姜茹問道:“開壇行法,最忌壇座動搖、氣機失序,那趙黍周圍護法的,也不過是些尋常兵卒。”

梁朔把玩著水晶杯:“你有一盞茶的功夫。”

“足夠了。”姜茹俯身一拜,身後現出一條長尾虛影。

……

趙黍立身大鼎之前,法劍筆直朝天,以英玄照景術看來,此刻天空中有一道白芒好似瀑布般垂下,貫入大鼎之中,隨符篆引導蟠結,金甲術的效力開始加持在每一枚甲片上。

金甲術本身也是一道經過前人推演簡化而成的術法,最初來自天夏朝修士整理而成的《存五星護身戰鬼法》中“太白星煞闢五兵”一脈。

這等術法並不是一人就能施展的,而是一門耗費人力物力的繁雜法儀。透過接引五星煞氣,用於對付侵佔一方山川的大妖巨祟。

趙黍本人當然沒法重現這等高深法儀,此前也不懂接引星辰煞氣。好在因為重暉渾儀一事,辛舜英指點了他如何存想星辰、接引星氣,讓趙黍能大致將“星煞闢兵法”推演還原。

看著從天而降的太白星煞,趙黍默誦制邪大祝,一道斑紋符篆自眉間飛出,化作神虎真形遁入白芒之中。

此舉並非出自趙黍本意,而是得到靈簫提醒:“我創制《神虎隱文》時,本就內涵金象。神虎真形符若能得充沛金煞氣機祭煉,其鋒芒必將更盛。”

初時趙黍還有些擔憂,覺得開壇行法祭煉符篆會分心,可靈簫直言道:“登壇行法正是要專心篤志存神行氣、上感天真自然。天真之氣流注降壇,本就是修煉的極佳時機。難道非要盤膝榻上吐納精思才算修煉?”

好在如今趙黍修為確有進境,神虎真形在太白星煞中愈見凝實完備,氣韻脈絡也得以滋長。

更玄妙的是,由於神虎真形本就具備制邪大祝,結果流注下降至大鼎的太白星煞,也多了一分制邪效力,同樣加持在甲片之上。

氣機交接,靈覺觸動,趙黍隱約感應到殘留在這堆甲片上的過往經歷,眼前浮現一處荒丘戰場,無數兵士廝殺吶喊,兵刃碰撞交擊,貫穿鎧甲、刺入肉體之中,飛濺鮮血澆灌大地,種種暴戾凶煞縈繞集聚。

“莫要理會此等景物。”靈簫開口提醒,趙黍趕緊扣齒調神,腦中明堂宮玉鈴響徹,擊碎眼前幻景。

“那是敗軍故氣?”趙黍問。

“是。”靈簫直言:“兵者不祥,用這種甲片來行法,加持過後又是用在戰場上,未必是好事。”

“我也不過是給兵士們多爭取一絲生機。”趙黍仰望天空:“剿匪越快結束,才能越少死人。兵燹一起,不僅戰場上會死人,因為丁壯減損而田畝荒廢,死的人會更多。”

靈簫不再說話,趙黍只是默默存神行氣。

而往往這種時候,靈覺最為敏銳。趙黍察覺到校場周圍有一絲異樣氛圍,他放眼望去,被法壇逼開的諸色氣機中,有一團妖異氣息盤旋,漸漸成型。

“精怪?”趙黍微微一驚:“居然有精怪出現在鹽澤城中?”

如今的鹽澤城不比尋常城廓,各家館廨修士齊聚,還有朝廷大軍屯駐,這些人馬往往是雜類精怪最害怕的,哪怕原本城中就有精怪盤踞,現在肯定都藏頭縮尾不敢露面。

而敢於在修士開壇行法現身的,那不會是雜類精怪,想必是成了氣候、且極度猖狂之流。

耳邊就聽得一陣動人的女子笑聲,環繞法壇的十二位兵士有些把持不住,手上旗幡晃動,想必在他們知覺之中,不止有女子笑聲。

那潛藏不出的妖邪精怪不比尋常,遠處妖氛漫卷,蓄勢待發,顯然是要對趙黍所在法壇動手。若真是讓其破壞法壇,那別說符咒難成,就連趙黍也會因為法壇傾倒、氣機失序而被術法反噬,輕則受傷流血,重則有損修為。

此時的趙黍極其罕見地露出一絲威凜神色,手中法劍虛引遙指,一縷太白星煞凝成劍鋒斬下,破了掩藏身形的術法,逼迫精怪顯形。

“啊!”

一聲悅耳嬌啼發出,趙黍瞧見一頭牛犢大小的赤狐,身後甩著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趙黍看到這頭大狐狸,並無過去那種好奇心思,卓劍運法,高聲朗喝:

“妖祟邪精,干犯壇前,蠱惑嬉弄,合該——”

一頭神虎真形悍然躍出,虎嘯生風,直撲狐妖而去。

“——伏誅!”

神虎真形威勢極重,加上趙黍此刻不是孤身施術,而是立身法壇,引太白星煞而降,借天地大象大力,銳不可當。

就見那神虎真形一爪拍下,虎威吐鋒咒隨之發出,狐妖倉促之際躲閃不及,重重挨了一下,發出一聲哀鳴,隨即身子一扭,化作青煙遁走。

“跑得倒是挺快。”趙黍冷哼一聲,隨即眨眨眼,朝靈簫問道:“我剛才脾氣是不是有些大?”

“登壇運法、變神召將,若遇妖邪作祟,還能款語溫言麼?”靈簫言道:“妖邪都逼到壇前了,還不將其打殺?”

“哦,這倒也是。”趙黍瞧了大鼎一眼:“正好,這批金甲符也點化完畢,趕緊叫人來試試。”

……

帳幕被一團青煙捲起,再度落下,姜茹重重落在竹榻前,雖然仍然維持人形,卻一手緊捂腰肋,臉色蒼白、冷汗涔涔。

“看來你小瞧這位趙符吏了。”梁朔安坐在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譏諷。

姜茹臉上毫不掩飾憤恨之色:“這個趙小鬼,姑奶奶我……我算記住他了!”

“他召攝的那頭猛虎,與我過往所知的將吏兵馬大為不同。”梁朔放下空空杯盞:“虎豹之靈貪戀血腥、兇性難抑,而登壇召請之將,稟性屬氣最是清正無染。除非……”

姜茹接話說:“除非是仙家駕下護法瑞獸!”

梁朔瞧了姜茹一眼:“怎麼?開始羨慕人家了?你們姜氏一脈的天狐,被逐出玄圃、除名仙籍,連法力也不如往昔,一名凡間修士召請的神虎分靈就能將你傷成這般。”

姜茹也是有脾氣的,可想到如今闔族老幼寄人籬下,連自己都要委身於這位梁公子,不得已壓下氣性,柔聲道:“公子,妾身不過一介女流,哪裡通曉戰陣殺伐之事?一時輕敵冒進,還請公子寬饒一二。”

“牢記今次教訓,日後莫要再犯如此錯誤。”梁朔從容一笑,望向明鏡中的光影:“這個趙黍確實有趣,如此術法手段,卻仍舊是符吏之位,張端景到底在用何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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