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在陽光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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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透紗簾投射進來的陽光放佛被調和成舒適的溫度,並不燙人。坐在地毯上的身影移動了下,在紗簾的縫隙中,露出一張蒼白透明的容顏,無色的唇瓣似乎蠕動了一下。

一隻纖白的手怯怯的從下面伸了出來,想拉攏窗邊另一片厚簾,企圖徹底將陽光阻隔在外。但手指方才觸及厚簾,

陽光照射到肌膚上,那只手又匆匆縮回去。

她害怕陽光的漂白,就如她害怕黑暗的陰森。

好半晌,那微微抖顫的手還是探向日光處。

公寓道路上的梨花開了。潔白的花瓣靜靜地綻放、隨風飄落。花的幽香從視窗飄入,夏實仰起臉往視窗看去。

床頭的椅子上放置著一個毛茸茸、手感舒服的巨大泰迪熊毛玩偶。圓圓黑黑的鼻子,胖乎乎的軀幹和粗短的腿。

她從地上爬起來,走過去把玩偶抱起來。神情柔軟地以臉頰蹭蹭玩偶,她抱著它一起來到到窗邊。

由視窗投射進來的光影,將她套著寬鬆罩袍的瘦弱的身子暴露出來。

骨瘦如柴!

夏實呆呆地看著外面許久。

簡單的二層小洋樓,房子正好位於兩條大道路交叉的地段,長長的大道從兩個方向延伸出去,路旁種滿梨花樹。一到花開時節,遠遠的望過去就是一片潔淨的梨花海。

夏實從二樓下來到了房子前面的花店時,**愛和唐偉烙正在把新送到的盆栽搬進去。

半年前她從精神病院出來後,兩人多方打聽之後選中了這套地段清靜的房子。二樓住人,一樓便改造開了一間花店。

夏夏,你下來了?別勉強,你要多休息。**愛放下手中的活,走了過來。

夏實安靜地低著眼。

喲,夏夏。露著鄰家大哥哥笑容的唐偉烙從花盆後探出一張臉。今天感覺怎麼樣?

夏實靜靜地朝他看了一眼。交握在身前的雙手和白骨差不多。

**愛讓她過去隔間坐著。

夏實像往常一樣慢慢走過去隔間,在窗前的座椅鞦韆坐下。桌上擺著幾本有關花藝的雜誌書籍。

綠色的爬藤植物從窗臺下面生長,爬滿了這個房子前面,綠意盎然。從視窗可以看到道路對面開得爛漫的梨花。

這裡的環境清雅幽靜。平時花店不算熱鬧,客人也多是住在附近的熟客了。

天愛,我弄好了,先幫客人送過去。外面傳來唐偉烙的聲音,一會兒就見他的笑臉從門外伸進來,夏夏,我先去給客人送貨了。

夏實靜靜地回頭。唐偉烙招招手,笑臉從門上消失了。

路上小心。外面傳來**愛的叮囑。

一會兒後。

歡迎光臨!請您隨便看。有客人來了。

給我一支紅玫瑰。是個年輕的男音。

沒有。來回搬動物品的腳步聲。

這裡不是擺著玫瑰花嗎?

沒有紅色的玫瑰。

怎麼會沒有?是賣完了嗎?不厭其煩的追問。

我們店不賣紅色的花!可以想象**愛那副冷眼瞅人的模樣。

不賣紅色的花?為什麼?

你有完沒完!不賣就是不賣,你沒看見外面掛的牌子嗎?本店不售紅色花!

什麼?不售紅色花。什麼怪店。你們就這樣做生意的嗎?遲早要關門

&! Now!

你有你這樣對待客人的嗎?買枝花都沒有的店,脾氣還翹上天了!

買花泡妞是吧?小子,還紅玫瑰!泡妞就只知道紅玫瑰嗎?什麼白玫瑰黃玫瑰紫玫瑰能送死你不成?還一枝!你小子也就這點能耐。起碼也給人送一束再跟老孃得瑟!還敢學人泡妞!瞪什麼瞪,就你這賤樣,看得上你的妞除非那雙眼是瞎窟窿

你你你我不跟你這女人說

再不走,大巴掌抽你丫的!

男青年罵罵咧咧地走了。

**愛的笑臉隨之出現在門上。

夏夏,別介意。就一毛都未長全的臭小子。

夏實神情淡淡,又重新望向窗外。

**愛撓撓腦袋,靜靜地退出去。

他們不賣紅色的花,是因為夏夏對紅色的恐懼就如她對人的恐懼。

這樣的生活已經快半年了。幸好,一切都慢慢變得好起來。夏夏的精神和情緒都沒有太大波動,漸漸變得平靜。

兩年前,名門豪族的夏家在一夜之間公司破產,兩位男主人一死一傷。

豪門之中隱藏的那些黑暗,媒體也不一定能全數準確披露在公眾面前。當年的事,就連**愛他們也不知道真正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知道,夏實的爺爺當年就畏罪身亡;她的叔叔夏彥華重傷監禁在監獄,醒後被起訴因罪獲刑。被判處無期徒刑,終身剝奪政治權利;夏家的二小姐夏穎,因故意殺人未遂罪名成立,判刑三年;

至於夏實,她半年前才從精神療養院出來。正確來說,是強行從醫院出來的。

夏實有潛伏性的精神病,在極大的打擊之下病發了。有一年多,她幾乎是靠輸營養液和湯水這類液體維持生命的。

**愛和唐偉烙對她的病是否能治好甚至只是減緩病情都不敢抱大希望。因為她遭受的痛苦和打擊到底有多大多深,即便是看到她生不如死的慘樣也不能夠全然體會。

一個純潔無暇的水晶,碎了,哪裡還看得到補好的希望?

就這樣過了一年多,漸漸地,**愛奇蹟地發現夏實似乎不怎麼牴觸她的接近。只要沒有肢體的直接接觸,那麼夏實會安靜地讓她喂她喝水、吃藥。

以前,即便在藥物的作用下讓她睡去才能幫她換洗,她緊緊抱著身體的那副強烈抗拒姿態也可看出對人的排斥到了何等程度。

到半年前的某一天,**愛在喂完夏實吃藥收拾桌面時,似乎是幻覺般聽到夏實低低地叫了她的名字。

當時**愛屏息,一點都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

天、愛非常虛弱的叫喚從夏實微微蠕動的嘴唇傳出。

確認是真的後,**愛頓時兩眼淚汪汪,顫抖著坐到床邊叫:夏夏然後緊緊地抱著她哭了起來。

一年半啊,這大好年華的女孩子就像個植物人一樣失去跳動的生命,突然間聽到她的聲音,**愛既喜又悲。

夏實的突然變化令醫生,**愛和唐偉烙吃驚不已。如果不看她的眼神,她簡直就和未病發之前一樣,只是個沉默寡言的阿斯伯格綜合症患者。

有一天,夏實突然從醫院失蹤不見。當他們急火如燎地尋找一整個上午時,她又突然回來了。一雙腳磨爛了皮,起滿水泡,傷痕累累。

一年多,她就開口叫過一次**愛的名字。那時不管他們如何詢問,她都沒有說一個字。雖然擔憂不已,但看到她總算是平安回來,他們也放心不少。

夏實的精神病原不算痊癒,只是不吵不鬧而已。她比木偶還要機械幾分地渡過每一天。那樣的情況本不該離開療養院的,可是不知為何,她執意如此。

她只說了一句話,她不想呆在醫院裡。

**愛和唐偉烙很為難,但後來他們最終還是在夏實哀訴的眼神裡屈服了。

她太苦了,如果那是她的心願,那麼他們願意幫她完成。

醫生鑑於夏實只願意**愛一人接觸她和半年來的良好狀況,在**愛軟硬兼磨的說辭下,最終也不得不同意夏實離開療養院,但要求她必須定期回來做檢查。

從療養院回來的這半年,夏實的情況似乎越來變得越好。除了不記得以前的事,除了更加沉默寡言,除了只記得他們兩個的名字,其他的都和以前毫無分別。她後來甚至能夠獨自出門(有時會去墓地拜祭父母)。

為了方便照顧夏實,唐偉烙辭了遊樂園的工作,和**愛一起打理這間花店。

白天,**愛在店裡看守,唐偉烙就會去給電話下單的客人送貨。夏實後來在**愛的教導下,慢慢學會一些簡單的活:修剪花枝、插花,給盆栽澆水。

**愛總有很奇怪的感覺,可是她說不上來是什麼。

太靜了,真的是太靜了。這是夏實給她的感覺。這種靜和未病發之前的靜完全不同。那是一種莫名詭異但又找不到違和點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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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佛要漸漸消失?**愛拿不準是不是這種感覺。但夏實的病情明明在變好。連醫生都這麼說。

花在風中飛舞。夏實從視窗站起來,越過桌椅走出去。

夏夏?正在記錄賬單的**愛從櫃檯走出來,看到夏實往店外走去,你要出去外面嗎?

夏實望向爛漫盛開的梨花道。**愛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笑:你想看梨花。

這些天,夏實會站在外面的樹下看梨花。這裡清淨,這個時間段經過的人很少。而且只要出了門口,站在大道上的人也在視線之內,所以**愛還是放心的。

夏實靜靜地走出去。

和梨花一樣潔淨的,簡潔大方的連衣長裙,外面是長袖小開衫。越發的顯得她瘦削的身子蒼白無依。

長長的頭髮隨風柔柔地在身後飄舞。夏實立在梨花樹下,目光靜靜地追隨著不知要飛向何處的花瓣。

當她張開細小的手掌,就像讀懂她的心意那樣,花瓣擦過她手掌幾次後稍微上揚,然後靜靜地落在手心上。她久久地凝視著,然**緊拳頭,把拳頭貼在胸口,微微仰起臉。

她在陽光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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