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2.第一千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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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黃昏,廬王與範誠搬到了賢國府客院。

春和氣暖,建安公主將弟弟與賢臣招至院中桃花樹下,設下一罈酒、一壺茶、兩碟子小點心。她道:“待會兒還要吃晚飯,點心少用些。”

廬王一時無語,坐著發愣。範誠躊躇良久,也不敢開口。建安公主命女傭替自己倒了一盞茶,看著弟弟道:“假如要變法,於你而言最大的麻煩在哪兒。”

範誠苦笑道:“公主,聯邦之法委實過於離譜,微臣竟不知從哪兒說起。”

建安公主思忖道:“於女人的而言,明面上應該是婚法之衝擊最大。你的姬妾有權隨時離開你。姬妾不守規矩,你媳婦也無權處置、遂愈發難忍她們。最好的法子便是將她們安置於外室。賈琮說後世之人一般兒也有姬妾、不比現在少。只是時代大潮之下許多有才志的姬妾會跟風離婚。蜀國王後已趁勢將蜀王姬妾一個不剩遣散乾淨了,倒是世女依然按月給她們送錢財。終究是她老子耽誤了她們。”

範誠看了看廬王,問道:“不知蜀王身在何處?”

“已回國了,在廣州混著。”建安公主道,“暫不願回成都。”

廬王道:“我府上還好。后妃和睦。”

建安公主抬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不過哄你這個傻直男罷了。當我的面都敢互相下絆子,背地裡能和睦到哪兒去。如今你媳婦仗著孃家和身份能壓住那幾個,日後就不好說了。”廬王愣了。建安公主嘆道,“你的女人若能和睦相處,說明她們一個都不愛你。愛情最排他不過。你只想想,她們若與野男人有染,你是個什麼心情——”廬王立有慍意上頭。建安公主正色道,“你去一個女人房裡時,其餘女人便就是這心情。當然,如果她們不愛你,陪你睡覺猶如上工,自然巴不得你少過去最好。橫豎又不少月錢。”

廬王立時道:“我知道她們,她們待我都是真心實意。”

建安公主點頭道:“收拾出幾座外宅吧,大家便宜。只是你心裡要有個譜,她們未必愛你這個人。自古美女愛英雄。一旦你不再是廬王了,她們會不會移情別戀。又或者她們愛的是王爺姬妾高人一等之姿。當你不能讓她們在孃家和外人跟前頤指氣使之後——”

廬王惱道:“那就讓她們滾!”

“她們未必肯。”建安公主道,“有你出錢養著、有傭人使喚著、不用做事就有飯吃的日子,多的是人喜歡。當年我就勸你少納幾個姬妾。”

廬王嘟囔道:“母妃要我納的。”

“罷了。”建安公主橫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想要麼?”廬王垂頭不語。建安公主慢慢吃淨了大半盞茶,道,“方才林黛玉特來找過我。政事堂的意思是,西楚盟其餘諸國皆不再從王室重臣身上費心力了。為了儘量去除底層百姓身上的奴性,他們預備讓鄂國義軍攻佔不主動變法的諸侯國。廬國怎麼辦,她希望我能跟你商議。”她頓了頓,“我的意思是直接加入聯邦。”

廬王搖頭道:“不可。”

建安公主眉頭微動:“何故?”

廬王道:“橫豎廬國不能最先加入聯邦。”

建安公主看了他半日。範誠道:“公主,王爺自有難處。”

建安公主思忖道:“不能最先……你與楚王有約定?”廬王垂頭不語。建安公主點頭道,“這個好辦,那就最後吧。橫豎鄂國義軍本來也欲先從楚國下手。”

廬王大驚:“潘喜貴要從楚國下手?”

“嗯。鄂國與楚國接壤,楚國又是西楚盟的首領,不從他們下手從誰下手?”建安公主吃了口茶道,“你放心,不會傷著楚王的後院。但如果有姬妾自己想離去,潘喜貴非但不會攔著,還會給她們發路費。楚王回國後說不定會發現少了幾個小老婆。”

廬王又驚:“姐姐怎麼知道楚國不在國內?”

建安公主淡然瞧了他一眼:“他不是在京城麼?”

廬王與範誠皆大驚失色:“姐姐何時知道的?!”“公主何時知道的?!”

建安公主來回看了他倆數眼,道:“方才林丞相告訴我的。她說你們倆和楚王大前天進京,住同一所宅子。宅子乃是楚王心腹重臣孟昌甫的私宅,在城西鵪鶉衚衕。怎麼,你們以為沒人知道?”

範誠不覺站了起來:“公主,這等小事林相怎麼會知道!”

“小事?”建安公主好笑道,“兩位不弱的諸侯國王爺、一位西楚盟執掌人、範愛卿你也是名動一方的人物兒,一道進了京城,豈能是小事?”她慢條斯理道,“我若沒猜錯,從你們動身那日便有聯邦細作發電報回來了。你們若當真住客棧還罷了。也不想想,孟昌甫在京城的私宅怎麼可能沒人盯著。縱然那地方僻靜、武警巡邏不到,還有派出所和居委會大媽呢。”

那二人互視了片刻,範誠直愣愣站著。廬王道:“範愛卿,你速去回報楚王,讓他快些趕回國去。”

範誠急道:“他趕回去怕也攔阻不了姓潘的。”

廬王苦笑道:“他是一國之主。城門攻陷時,他在、總比他不在好些。”

建安公主也點頭道:“有理。不然楚王怕會悔恨終身。”她想了想,“這樣吧。我託潘喜貴幫個忙,等楚王回國後再出兵,如何?”

廬王與範誠皆身子一僵。範誠強扯了扯嘴角:“那……煩勞公主了。”

建安公主遂招手喚了個女傭去喊她的秘書。一時那秘書過來,建安公主吩咐道:“往詹鯤府上走一趟,讓他跟潘喜貴打個招呼。楚王回國之前先不要攻楚,好讓楚王心裡舒服些,也算得上天子守國門。”秘書答應著走了。

廬王怔怔的道:“這不跟走過場一樣麼。”

建安公主捧起茶盞子閒閒的道:“雖說是走過場,走總比不走好。”

範誠呆了半日,低聲道:“王爺、公主,微臣還是先告訴楚王一聲吧。”廬王點頭。範誠遂作揖辭去。

過了有半個時辰,秘書回來道:“公主,詹大人沒同意。”

“嗯?”建安公主皺眉,“理由?”

“詹大人說,依著馮大人給的情報,楚王太后曾說過——假如楚國也像鄂國一樣被逆賊破國,她會搶先殺死王后和楚王的姬妾兒女然後自盡,好全家殉國。”

“胡鬧!”建安公主皺眉道,“她長腦子了麼!”

秘書道:“詹大人說,縱然真要等楚王回國後才攻過去,也得先將楚王府的女眷孩童悉數帶走,不能讓他們被王太后殺死、或是攛掇的自盡。那太麻煩了。不如打個閃電戰、不給楚王太后胡鬧的機會。”

建安公主看了看廬王:“怎麼我記得楚王還算挺明白的一個人?他母親那麼糊塗?”

廬王輕聲嘀咕道:“大約也就說說罷了,未必真的會那麼狠厲。”

“不好說,那種老頑固。”建安公主向秘書道,“橫豎一不缺錢二不缺人,麻煩就麻煩點子。這些兄弟的加班補貼我出,多算幾個錢也沒關係。你再去跟他商量下。”

廬王拉了拉他姐姐的衣袖:“姐姐,義軍奪楚已成探囊取物了麼?”

“是啊。這不明擺著?”建安公主道,“每個人的性命只屬於自己,不與主子、父母、丈夫、公婆相干。這是聯邦的底線。”乃示意秘書再跑一趟。秘書領命而去。

不久,秘書回來道:“詹大人說,那就依著公主。等加班費算出來,他把賬單拿到我們府上。”

“可。”

廬王悵然道:“不想強弱分明至此。”

建安公主拍了拍他的手:“你不用著急,好生想想,再去外頭多走走看看。”

廬王張了數次嘴,終搖頭道:“不管他了。”建安公主也懶得問。廬王遂又打發了個下人跑一趟城西孟昌甫的宅子,將楚王太后之事告訴楚王。

範誠直至二更天才回來,說是孟昌甫不知跑去了哪裡。楚王本想等他,後實在等不得,方才已趕著出了城門。

次日,燕京一小運動會繼續。早上,四年級一班班主任點名時發現,一個叫齊珊兒的女生沒有來。

中午,齊珊兒之母來校,神色慌張說女兒昨晚偶感風寒無法起床。因錯過了運動會,很是傷心,求老師同學得空能去看看她。班主任道:“讓珊兒同學好生養病,回頭我帶幾個同學探望她去。”齊母連聲道謝,還遞給他一張女兒寫的紙條。“珊兒讓給她同桌。”

班主任看罷紙條啞然失笑,遂趁午休結束時給了齊珊兒的同桌賈定邦。賈定邦一瞧,紙條上頭正是齊珊兒的字,端端正正寫著:定邦你一定要來看我!一定一定一定!紙上還畫了一位梳雙髻、模樣俏麗的白衣西洋女子和一隻綠色蛤蟆,蛤蟆旁打了個箭頭,寫著:它姓賈。

運動會結束後,賈定邦開完班長會議,抓了隔壁二班的班長道:“幫個忙,跟我們班主任說一聲。我同桌病了,他本想帶我和兩個同學去看她。我想先走一步,去花店買花。”

二班班長皺眉道:“你自己去說難道會累死麼?”

賈定邦一本正經道:“會。拜託了!”轉身就走。二班班長無奈,只得嘟囔著幫她傳話去了。

賈定邦遂來到齊珊兒家。輕叩門環,不一會子齊母便來開門。賈定邦舉起一大捧鮮花道:“齊媽媽你好。我是齊珊兒的同桌,來看看她。”

齊母神色慌張往她身後望去:“你是賈定邦同學對吧。就你一個人麼?”

“老師他們隨後就到。我先去買花了。”

“哦、哦,那也好也好。快進來。”

齊母將賈定邦讓進院子。賈定邦蹦蹦跳跳的,口裡道:“齊媽媽,我來過你們家的,知道珊兒住哪兒。你們家今天怎麼這麼冷清?”

“對對,你來過,我記得你。我們家傭人今天放假了。”

二人走入齊珊兒的屋子。齊母掀起門簾,小姑娘驚慌而立:“定邦!”

“嗯。”賈定邦擺了擺手裡的花束笑眯眯立在門口道,“美麗的公主,索羅船長來救你啦~~”

話音未落,屋內驟然迸出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齊母眼睛發花不知發生了什麼。待響動停了再看,地上已躺了七八條人影,屋中立著三名黑衣人。

齊珊兒松了口氣:“虧的你看懂了。為了能畫那只癩蛤蟆,我還特意翻出幼兒園的圖畫書給他看《青蛙王子》。”乃向扭頭向碧紗櫥道,“告訴你吧,青蛙戴了王冠才是王子。沒帶王冠又姓賈,他就是綁架了萊雅公主的癩蛤蟆賈巴。哼哼我就知道,連格林童話都沒看過的人,肯定沒看過星球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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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黑衣人掀開櫥簾,裡頭赫然立著一長須儒生。賈定邦施施然走到同桌跟前把花遞給她:“珊兒真機智!你畫的萊雅公主太像原版了,我瞎了才看不出來。”

齊珊兒笑接過花束,不掩滿面得色:“那當然!好歹我也是美術社的。”

賈定邦回頭望著儒生道:“孟昌甫先生對吧。你的實力已經弱到只能從十歲小孩身上打主意、還打不著之地步,還掙扎什麼?你並非無能之人。縱然不願意留在國內,外洋那麼大你隨便往哪兒去都容易。何況這些人也不是你的吧,是人家楚王的吧。楚王並不同意你綁架小孩子吧。揹著主公行如此險事,可忠義麼?”

孟昌甫長嘆一聲:“爾等詭計多端……”

話未說完,齊珊兒喊道:“誰詭計多端?大叔,做人多少要講點良心吧!”

賈定邦不覺大笑。才剛笑了兩聲,一名黑衣人忽然跳窗而出,跟外頭的什麼人打了起來。那人邊打邊喊:“世女,自己人!”

“嗯?自己人麼?”賈定邦道,“先住手。”

窗外二人停了手。卻看另一人穿著迷彩軍服快步走到窗邊抱拳道:“世女,我奉王爺之命跟蹤孟先生,此人一舉一動皆在掌握。”說著,取出證件來。若廬王範誠在,必能認出此人便是昨兒那位“二年級四班李雄同學的父親”。

賈定邦看了證件皺眉道:“為何不早些出手,嚇了我們珊兒一跳。”

“王爺說讓世女自己處置,沒事不要出手。”

“混蛋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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