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風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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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也不是認準了這個死理,就是覺得心裡過意不去罷了,畢竟蕭隕救了她兩次,還告訴了她一個別人都不會與她說的秘密,她想提拔他都不願意接受,一心一意想要自己向上爬。

經歷了父皇那件事,他受到冤屈被貶為侍衛之後,心裡定是藏著不甘,而他的自尊不容許他接受施捨,這份執拗,她倒是能理解一二。

以往所有的事情,沈知行若是不同意,她都不會故意與他作對,只是這件事,她有自己的主意,且不願輕易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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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難得固執己見,沈知行卻並不鬆口,科舉之事向來是由他操持的,而且由國子監來執行,她平時從不插手,對那些事情知之甚少,他若是不同意,她也難將蕭隕歸入殿試的人選之中。

無人言語,御書房中的氣氛一時間凝固了似的,讓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在一旁靜靜觀望著的朝臣們交換了目光,低低私語著。

不知過了多久,沈知行才緩緩開了口,“好。”他頓了頓,“那就如皇上所言,微臣這就去辦。”說罷,他行了一禮,隨即轉身退下。

他仍是眉目沉靜的模樣,但楚辭能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她立馬坐不住了,若不是御書房中還有其餘大臣在,早就追出去了。

沈知行這一走,其餘大臣都覺得如坐針氈,找著藉口想要退下,她心裡煩悶,徑直揮了揮手,他們像是得了天大的赦令一般,匆匆行了一禮之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御書房,趁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獨自坐了一陣,御書房中愈發寂靜,正是這樣難熬的寂靜,讓楚辭心煩意亂,實在是憋不住,她連忙站起身來,提起裙角便跑了出去。

深紅色的宮牆映著日光,垂在宮牆上的綠柳早已落了葉片,修長的柳枝斜斜依靠著簷邊,在風中搖晃輕顫。

她追上沈知行時,他正走過寬闊的長廊,長廊外的蓮池已經是凋敝的景象,池水碧綠,襯得枯萎的蓮葉分外枯黃。

楚辭腳步一頓,緩了緩急促的呼吸,揚聲喊道:“先生!”見他停下步子,她抬步追了過去,但是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愣愣地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

此時長廊中有且只有他們二人,蓮池中有錦鯉越出,拍打著水花,濺起些聲響來,沈知行回過身去,見得她眉心緊鎖的模樣,一路追來,還微微氣喘著,顯然是跑得很快。

他望著她,淡淡問道:“還有何事,要特地追來說?”

“朕……”楚辭語塞,好多話卡在喉嚨中,說得小心翼翼,“朕倒沒有什麼事……就是覺得你方才有些不悅了。”

“何以見得?”沈知行揚了揚眉,眸中情緒不曾有半分波動,“作為一國之君,你是該有自己的主意,我只是替你達成心願罷了。”

他說得平緩,她卻聽得渾身不得勁,甚至不想抬起頭來,聲音愈發沉悶,“可是、可是朕也沒有別的法子,蕭侍衛已經求到朕門前了,朕實在是想不到理由來拒絕他……”

不願再聽她繼續辯駁,沈知行出言打斷了她的話頭,“殿試十餘人的名額,如今已經擬好了名單,廣告天下了。”他頓了頓,“其中有一品大臣的親眷,也有三品朝臣力薦的有識之士,這些人裡,不知你要將誰替換下來?”

楚辭抬起頭來,迎上他的目光,他越是這般平和,她越是心慌意亂,再加上他說的話,讓她確實糾結萬分。

明眼人都知道,為了一個侍衛而得罪朝臣著實不值得,但殿試名額畢竟有限,她也應允了蕭隕,就必須做到,若是加上他,必定要替換下一人來。

到時候,不僅是她要被人在暗地裡戳脊梁骨,就連沈知行,也要被人詬病好一番。

思慮太多,腦中混亂難以思考,楚辭閉了閉眼睛,誠實道:“朕不知道……”

得了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沈知行輕笑了一聲,唇邊的笑意轉瞬即逝,“之前是你與我說,不願見到科舉中的烏煙瘴氣,雖是還未徹底肅清,但能夠阻擋的,我都盡力阻擋了。”

原本一切都是循規蹈矩的,只因她的一點私慾在,就演變成如今的進退兩難,對外不能服眾,對自己與他,更是心虛理虧。

做決定之前,是該好好想想得失的。

心頭愧疚難當,又回想起在御書房的理直氣壯,楚辭皺了皺眉,她說出的話,不是像,而就是潑出去的水,那麼多臣子都聽到了,絕無變卦的可能。

她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卻又無可奈何,半晌之後,嘆了一口氣,“……君無戲言。”

簡單的四個字,便將當初所有的堅持都否決了,也將他的一片苦心付諸東流。

聞此,沈知行沉默著,許久才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說罷,他本想繼續前行,不料楚辭忽然快走幾步趕到了他身前,張開手臂攔住了他的去路,仰著臉盯著他,眸中盛滿了委屈與頹然,讓他不由自主輕皺了眉。

“這次是朕錯了,朕承認……”她委屈不已,聲音都顫了顫,“可你從前不會這般,也不會當真怨懟朕的。”

沈知行垂著眼眸望著她,她的委屈是真的,難過是真的,所有的情緒都是真的,連一絲淡淡的失落也是真的。

他眸中微動,隨即平穩回道:“……從前你是知分寸的。”

舉著的雙臂一抖,接著收回了身側,楚辭看了他一陣,很快就將目光移開了,低垂著頭,不知在看什麼地方。

她久久未曾言語,沈知行站了半晌,終是抬了步子,從她身側走過,她額上的發被錯身而過帶起的風吹得揚起,堪堪遮擋著視線。

長廊綿長,看不到盡頭似的,楚辭不知愣了多久,神智才歸入了身子。

她沒有停留,而是一步一步地回到了御書房,將自己關在了裡面,一刻不停歇地批著摺子,手邊的熱茶逐漸涼透,她都沒有碰一下。

直到暮色西沉,李逸才在御書房門口著急了,他記掛她還未用午膳,早早吩咐御膳房準備著,可是那飯菜熱了幾回,她還未從御書房中走出來。

李逸是想過問又不敢過問,幾經糾結,末了還是用了老辦法,搬了方君隱這個救星。

一個侍衛出去了一趟,居然回來搖身一變當上了主子,整日被伺候,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傷好的都快了不少,李逸趕去請他時,他手上纏著的紗布都拆了,一雙手不見半點受過傷的痕跡。

聽到楚辭把自己關在御書房的訊息之後,方君隱只抬了抬眼,問了一句:“為何?”

“小的也不知。”李逸誠懇道:“皇上議事之後就這般了,只是聽說……皇上今日好似是與沈大人意見不合,在長廊那吵了一架。”

“沈大人?”方君隱想了想,拒絕的乾脆利落,“與我何幹,不去。”

說著,他向後推了推茶杯,身後一個面生卻柔媚的宮女替他倒滿了茶水,還掩唇輕笑了一聲,“我們宗……方公子很忙的,才不願做那個和事佬呢。”

不僅在楚辭那吃閉門羹,就連在這也吃了癟,連個小小宮女也敢嗆聲,什麼世道!

李逸又氣又急,實在是擔憂楚辭的身子,不敢耽擱過久,既然請不動方君隱這尊大佛,不如回去苦口婆心勸一勸,萬一她樂意吃點也是好的。

可是李逸實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在御書房外勸了一個時辰,裡面都沒有半點動靜,除了嘴皮子乾裂,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沒了辦法,只得去了御膳房,讓他們再熱一遍飯菜。

御書房中,深夜了仍是燭火通明,批完的摺子已經在手邊堆了一堆,楚辭手執硃砂筆,落下一條又一條批註,時間久了,她的手腕有些痠軟,幾乎拿不住毛筆,時不時輕顫一下。

腦中混沌一片,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做什麼,也不知道手下寫著什麼,唯有讓自己永不停歇,才能讓心裡勉強安定一些。

她是知道沈知行的性子的,只要是應允了,就一定會做到,所以蕭隕的請求,應當是落在實處了。

一想起這些事,她就覺得疲憊不堪,明明餓了一整日,水都沒喝上一口,可她連一點用膳的念頭都沒有,就算李逸想盡了所有的辦法,甚至在御書房門前擺上最香的菜餚,用蒲扇往裡扇著香氣,都沒勾起半分食慾來。

扔下最後一本摺子,楚辭後仰了身子,靠在冰冷的龍椅上,緩緩閉上了眼睛,眼前有黑暗,也有御書房中忽明忽暗的燭火,像是在驅逐黑暗,不住閃耀跳動著。

累了一天,睏倦排山倒海襲來,她很快就意識模糊了,就在她朦朧的時候,忽然聽到了細微的聲響,轉瞬即逝,讓她恍惚認為是聽錯了。

若不是她掀開眼簾,望見面前泛著寒光的劍鋒,她還覺得是做了一場夢。

睏倦倒是因為面前的劍鋒很快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傻愣,她打死都想不到,被她鎖住門窗的御書房居然還能潛進人來,不是別人,還是身著黑衣的刺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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