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見過安平王。”
金鈺和雪盞雙雙屈膝行禮。
站著的男人轉身,他著一黑色大氅,大氅素淨無一飾,裡頭是玄色衣裳。
他的身體健碩,渾身上下散發著男子的陽剛之氣,偏生英俊的臉上掛著一抹肆意的笑容,妖冶風流。
金鈺後退幾步,躲到了安嫻身後。
“殿下怎麼會來找安平王?”她悄聲問雪盞。
雪盞沒有回答,她只對金鈺做了個“噓”的動作。
安嫻打量著樓舒雋,他的手骨節分明,而且修長,手掌處帶著一層繭,右手大拇指上戴著一枚翡翠碧玉的扳指。
“殿下素日不愛宮人近身,只對這兩個丫頭,當真是不一樣。 ”
樓舒雋目光在靠近安嫻身旁的金鈺和雪盞二人身上流轉一圈,出聲。
安嫻忽略了樓舒雋話語裡的探究意味,說著感謝的話語,卻是冷若冰霜,“倒要謝謝安平王出手相助,將小丫頭從刑獄司提出來。”
樓舒雋隨意揮手,“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只不知殿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安嫻上前一步,盯著樓舒雋的臉。
她問:“安平王真不知道?”
樓舒雋拱手一笑,“還請殿下明示。”
安嫻解了斗篷扔到一旁的椅子上,轉身一坐,雙腿岔開,單手按在膝蓋上。
金鈺和雪盞幾步挪到安嫻兩側站定。
“我自落水之後,身子不比從前,虛弱了些,對朝中之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便一概撒手不管。”
“幸得陛下垂愛,將就著讓我多休養了幾日,倒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閒’。”
樓舒雋含笑,“如此豈不很好?”
安嫻淡淡看他,表情無甚變化,語氣略微有了些許起伏。
“我是好了,可王爺未必同我一般。”
“這政要之事,本就是你我二人分擔著輔佐陛下,如今我偷了會兒懶,所有的壓力定然都轉移到了王爺你的身上。”
她說著站起身,雙手背於身後,踱步自樓舒雋前方,隨著他周身環繞一圈,細細打量。
“多日不見,王爺確實消瘦了許多,想必是勤於朝政,廢寢忘食之故。”
“一旦想著自己如斯閒逸,而王爺卻分身乏術,替我承擔著本不該承擔的責任,我便寢食難安。”
安嫻背轉過身子,對著門外天空,“是以,我特來看看王爺,聊表愧疚與感激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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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舒雋聽了,哈哈大笑,連連拍手,“殿下果然不拘小節,非與尋常女子可言。”
他走到安嫻身側,“這謝意,自然是要當面傳達才可,若是假借其他事物,倒顯得有幾分虛偽。”
“今日聽得殿下如此真心之語,本王真是感動不已。”
安嫻遠離了樓舒雋,不著痕跡地瞥了雪盞、金鈺二人一眼。
她們三人來時均是兩手空空。
失策了。
安嫻心裡扶額,面上卻不顯分毫,左右樓舒雋都給了個臺階下,她也就順著走下來。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擠出一抹微笑,“知我者,莫若安平王也。”
“我原想著搜刮些珠寶玩物等物什,又想著王爺豈會同一般官家大人或是才子文人一樣,如此豈不落入俗套。後又是命人挑了幾樣上好的有滋補身體之功效的貢品,再想起王爺本就武將出身,自有一套強身健體的方法,又怎會看得上這外來的東西?”
“我思來想去,想來思去,終於有了一個萬全之法。”
“哦?”樓舒雋也坐到了一旁,臉朝著安嫻,“本王願聞其詳。”
安嫻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有意識地停頓道:“上述所言皆是治標不治本,既要令王爺輕鬆些,自然是我重新擔起我的職責最好,如此,一切問題都可解決。”
樓舒雋不接此話,只是又起了另一個話頭,他問:“殿下身子可大好了?”
“自然。”安嫻回答。
樓舒雋語氣清淡,“可本王瞧著,殿下面色仍然蒼白,腳步虛浮,還應當再休息一段時日才好。”
安嫻眼睛一眯,“我的身子狀況如何,我自己知道。”
“可若要真正論起各種傷痛雜病,怕是除了過世的陸大將軍,這國內再沒有一個能比本王經歷得更多。”樓舒雋悠悠道。
“本王說殿下仍需修養,殿下可莫要當耳旁風。”
“哼!”
安嫻將手中茶盞重重放到旁邊。
樓舒雋堅定地沒有半分退讓。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
終是安嫻先開了口。
“王爺。”她說,“您這可是在光明正大地縱容我偷懶。”
樓舒雋不語,轉動著手上的扳指。
“王爺果真願意繼續讓我偷著懶?”安嫻語調陰沉了幾分,“對我,可縱容不得。”
她又說,拉長了尾聲,“縱容過度,是要付出代價的。”
樓舒雋這才悠然起身,他朝安嫻走來,邊走邊說:“本王對誰都是不假辭色,唯獨對殿下,便是縱容到天邊去,那也是應當的。”
“本王感恩當初殿下鼎力相助之情。”
他在安嫻面前站定,俯下身子,臉湊近她。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本王都甘之如飴。”
那語氣輕緩溫柔,是與之前不同的調子。
安嫻忍下雞皮疙瘩,不為所動,往後仰去。
她雙腳用力,椅子便向後倒去,一手扶住椅子,她往後一退,人便離樓舒雋遠了些。
推開椅子,椅子與地面的摩擦聲略微刺耳。
“那我就只好辜負王爺一片心了。”
她站了起來,將椅子恢復原位。
“見不得王爺日漸消瘦,也深感自己職責之缺失,這朝,我非上不可。”
“王爺。”一個侍衛打扮的少年走了過來。
他看見安嫻,幾步開外,抱拳行禮,略微低頭,“見過長帝姬。”
安嫻略一揚手,並不出聲。
“起來吧。”樓舒雋開口。
少年放下手,走到樓舒雋身側。
樓舒雋問:“何事要報?”
少年湊到樓舒雋耳畔,嘀咕了幾句。
安嫻只見到樓舒雋揚了揚一邊的眉,臉上神色玩味複雜。
“倒是稀客。”他輕聲說了句,隨後又有些凝重。
安嫻見狀,想著自己既已亮明態度,剛好樓舒雋有事纏身暫不能表態,她也好順理成章地回宮有所動作
她插嘴道:“王爺若有貴客要見,我不便打擾,就此別過。”
樓舒雋卻是一手上揚制止了她。
“不必。”他又恢復了放鬆模樣,“此人對本王來講是稀客,對殿下來講亦如是,倒不如一同見見。”
安嫻納悶,坐回位置。
是誰,需要她和樓舒雋一同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