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一章 黑色尼龍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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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幾具面目全非的遺骸後,眾人都不再言語,爬上浮筏,靜靜地蹲坐在上面,海浪一直在翻騰,海風也在不斷地拍打著臨時工隊員的臉頰。

於浪的心已經徹底亂了,本想著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張大嘴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三當家來得很快,乘搭“海鷹”直升機呼嘯而至,從飛機上能清楚地看到海面上的情景,很容易就能判斷出這次訓練出了什麼問題。

藍色海洋迷彩塗裝的“海鷹”直升機懸停在熒光標記水域上空,三當家正倚著側艙門舉起望遠鏡觀察著,見到三具戰士遺骸後,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對飛行員說道:“這次出大問題了,還得麻煩你們海上降落一下。”

“沒事,只希望能早點找到隱藏在軍校裡的敵人。”駕駛艙底部是有鏤空觀察窗的,飛行員早已透過觀察窗看到水面上的情景,默默地壓低了機頭,準備操控直升機降落在水面上。

得益於機身左右兩側的大型浮筒,“海鷹”直升機穩穩地降落下來,不過降落時螺旋槳颳起的風卻使得臨時工小隊所在的浮筏遠離了降落點,臨時工眾人只能掏出身後揹負的三頭鋼叉當做船槳,努力控制方向,使得浮筏向著直升機敞開的艙門移動。

等到靠近飛機幾米的距離時,三當家丟擲了一個粗大的繩索,這是常年放置在直升機上備用的索降繩索,於浪一把接住後,趕緊拽著繩索向前移動,很輕易就讓浮筏靠在飛機邊上的,縱身一跳就能進入機艙。

“三當家,來搭把手!”

於浪進入機艙後難得地說了一句話,轉身扶住了身後的三具遺骸,三當家趕緊伸出雙手接住,一陣折騰後,總算是把戰士遺骸收了上來,臨時工眾人都沉默著上了飛機,三當家望著戰士遺骸久久不語,最後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眾人說道:“戰爭嘛,總是要死人的,都別想那麼多了,趕緊回去跟聶隊他們彙報一下,早日將鼴鼠揪出來!”

三當家也是身經百戰了,現場的情況根本不需要去勘探,一看就是有鼴鼠存在,不然布洛人絕對不會在防守緊密的軍校裡拋屍,這擺明了就是要給聯盟軍部一個下馬威。

“教官,你認識他們嗎?”林凡用低沉的嗓音說道,情緒很是低落。

“不認識,但是看裝束,肯定是我們軍校內部的人。”三當家搖搖頭說道,現在還無法辨認出這三具遺骸的身份,不過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從裝束上看,特戰制式的迷彩服,滄桑的臉,再加上不低的軍銜,很明顯是軍校裡面的講師。

“總有一天,我要開著武裝直升機將布洛位面轟炸一遍!”前面坐著的兩個飛行員就沒這麼好脾氣了,怒火中燒地說道,能聽出滿腔的憤慨。

“放心,我們會做到的。”三當家淡淡地說道,即使現在面對的是素未謀面的戰友,但是三當家還是很憤怒,只是從情緒上看不出,這就是職業軍人。

職業的軍人,一輩子只會專注於一件事,就是打仗,或者說怎麼打贏戰爭。並不會因為戰友的犧牲而失色,因為沒有必要,與其將憤慨宣洩出來,不如保持冷靜,以最專業的姿態去迎接將要到來的挑戰。

“都別想那麼多,你們都是挑出來的精銳,打仗死人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今天是這三位不知名的戰友犧牲,明天就可能是教官我犧牲在你們面前。都打起精神來,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裡,回去好好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三當家用冷靜到極點的語氣說道,冷冰冰的,沒有帶上任何一絲感情色彩,沒有任何情緒偏向,於浪偏偏覺得不寒而慄。

原本臨時工小隊都很憤怒,憤怒於戰友的犧牲,憤怒於間諜的囂張......他們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去憤怒,於浪原本想著在海上大吼幾聲來洩憤,但是聽到三當家冷冰冰的“勸慰”後,立馬就冷靜下來了。

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進入聯盟特戰學院,意味著他們的人生已經徹底跟平淡的生活絕緣,他們都是正在接受訓練的預備職業軍人,都是專業人士。

專業人士,意味著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喪失冷靜,都能保持冷靜。或許聽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是這恰恰是專業人士最應該具備的基礎素養。

總不能明天拉到戰場上,一個流彈飛過來,“啪”,將隊友打死了,然後倖存的隊員們都要義憤填膺地睜著通紅的眼睛去跟別人拼命吧?任務還做不做了,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操控的士兵,永遠也沒有辦法操控這片戰場。

“我明白,我現在很冷靜。”見三當家見目光投向自己,於浪抬起頭,迎合著三當家審視的眼光,淡定地說道。

“明白就好,職業軍人,特戰精銳,任何時候都要保持冷靜,那些隊友犧牲後滿腔熱血地衝出去殺光敵人的場景永遠只存在於影視作品,如果你們不能保持冷靜的話,我會對現役主力特戰隊員的眼光深表懷疑。”三當家眼中閃過一絲愕然,似乎有些驚訝,沒想到於浪這麼快就能調整過來。

“我們都很冷靜,只希望能早點把殺害戰友的兇手給揪出來。”平時性格最為跳脫的林凡本是三當家的重點擔心物件,跳脫的性格,對於突擊手來說是很有利的,往往在突破的時候,憑著一腔熱血才能克服恐懼,去做第一個踹門的人。

但是這種性格往往會影響到突擊手對局勢的判斷,養成了說幹就幹的習慣後,要是讓他們人冷靜下來,反倒會很困難。一支隊伍中,一般而言,往往最冷靜的人除去指揮員外,應當是狙擊手,畢竟這種被稱為“老陰壁”的物種,不冷血一點是不行的。

現在三當家不需要擔心林凡剋制不住自己,反而被譽為“冷血動物”的狙擊手楊偉看上去有些不對,三當家趕忙問道:“沙雕,你有什麼想法?可以說出來。”

楊偉冷冷地盯著地面,彷彿地上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同樣保持著沉默,半晌後說道:“犧牲的上校我見過一次,他是專門開發狙擊裝備的技術人員,我還在猛虎突擊隊的時候就來過特戰學院的狙擊班學習,他跟我上過課,但是我不清楚這位老師的名字。”

“他的名字,不,他們三個的名字,我們都會找出來的,現在,沙雕,回答我,你能不能冷靜下來?”三當家還是冷冰冰地說道,絲毫沒有往日的憨厚,語氣也在不經意間嚴肅起來。

“能,教官,我現在很冷靜。”楊偉抬起頭望著三當家說道,犧牲的上校年紀一點都不小,按照楊偉的說法,這位應該是在特戰學院裡搞研究的講師,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布洛人要折磨他,難道說聯盟已經研發出狙擊類的黑科技?

楊偉其實沒必要這麼低沉的,看上去沒有任何道理,不過於浪還是挺理解他的,這就是兔死狐悲。於浪在水下的時候就體驗過一次了,當他站在犧牲戰友跟海草混雜而成的大繭子面前時,於浪的全身都在發動,一股寒意從頭皮蔓延而下,深入骨髓。

今天,死得這麼慘的是不知名的戰友。

明天,死得更慘的會不會是自己?

於浪害怕嗎?或許有一點點,即使擁有了外掛般的系統,於浪還是本能地對這場戰爭有些畏懼。

這些都是正常的情緒,很正常。畢竟於浪只是一個恰巧參與過幾次實戰的小萌新,只是稍微亮眼了一點點,本質上還是對死亡有些畏懼的。

但是要說於浪怯戰,這可是天大的笑話。

雖然於浪現在看上去有些低沉,但是心裡卻在盤算著怎麼在戰場上為戰友報仇。

“你們可以說是很幸運了。”

三當家說道,隨後從固定在機艙內壁上的儲物箱中掏出三隻黑色的大尼龍袋子,於浪對此並不陌生,在來到特戰學院的第一天,於浪就發現每名隊友的床上都有這麼一個大尼龍袋子,黑色的,上面還有一小塊矩形區域,用透明塑膠封著,裡面有一個小紙片,可以在上面填寫各種資訊,以免運送會後方時被家屬認錯——這是裹屍袋!

三當家正要抖開一個袋子,想要將一具遺骸收斂進去,但是袋子太大了,依靠一個人根本無法順利地完成這項工作。就在三當家苦惱的時候,於浪無聲無息地伸出雙手接住了尼龍袋的一側,幫助三當家撐開袋子,好讓儘快收斂遺骸。

“都來搭把手。”於浪面無表情地對隊友們說道,現在可不是矯情客氣的時候,於浪感覺在這種氛圍下難以呼吸,只想著早點把應該做的做完,回去好好睡上一覺。

林凡是最先反應過來了,學著於浪的樣子,伸出雙手撐開了裹屍袋,身後的隊友們都默默地搬動著遺骸,小心翼翼地抬起,輕輕放進袋子中,這個黑不隆冬的尼龍大袋子就是他們最後的歸宿。

“可以起飛了!”三具遺骸都如法炮製後,三當家將三個大袋子細心地固定在機艙底部,拍了拍手,對前面正在發表著激進言論的兩名飛行員說道。

飛行員點點頭,最後轉頭望了地上鼓鼓囊囊的三個裹屍袋,嘆了口氣,拉動操縱桿,直升機拔地而起,發動機轟鳴著向聯盟軍校飛去。

飛行的方向自然不是這次訓練任務的出發地,發現了這種極端惡劣的大事,肯定要第一時間跟軍校高層彙報,特戰學院校長正在行政大樓等著呢,直升機會直接降落在大樓前的小廣場上。

“老三呼叫二當家,老三呼叫二當家,收到請回答。完畢。”三當家在直升機拔地而起的同時就一屁股坐在帆布座椅上,身形有些憔悴,這也不能怪他。年輕的時候,三當家身為三叉戟的主力隊員,對於現在這種場景應該是少見多怪了,但是現在的三當家只是一個退休之後的老頭子,恐怕很久沒有直面過戰友犧牲的場景了吧。、

“老二收到,請講。完畢。”沒過幾秒,二當家的聲音從耳麥中傳出,在臨時工小隊發射出求救信號的時候,二當家也接收到了,只是並不清楚訓練水域上具體發生了什麼。

“藍色訊號,重複,藍色訊號。完畢。”三當家深吸一口氣,摁動發射鍵對二當家說道。

“收到,藍色訊號,完畢。”二當家的語氣中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這些暗語都是有不同的意思,用不同的暗語表示發生了什麼型別的事件,畢竟有些事情不適合在通訊頻道中述說,雖然三叉戟用的通訊裝備是全聯盟最好的,但是誰也不敢保證一定不會被布洛人監聽。

“行政大樓見,完畢。”

“收到,行政大樓見,完畢。”

兩人的對話都是中規中矩的,教導隊雖然還沒跟臨時工小隊普及各種暗語的知識,但是於浪還是能從通訊對話中聽出一些端倪——一般在緊急情況下無線電對話才需要重複,剛剛三當家說出的資訊二當家都在回覆中重複了一遍,看來這次三名軍人遇害事件在幾名教官看來還是相當重要的。

“你們可以說很幸運了。”放下耳麥後,三當家透過舷窗望著下方翻騰的海水,再次重複了一遍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於浪沒有去接三當家的話茬,而是偏著頭等待三當家繼續述說,沒過多久,三當家從舷窗收回視線,轉身繼續說道:“你們很幸運,起碼你們第一次見到犧牲的戰友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軍校內部。”

三當家從口袋中掏出一根香菸,點燃後嘬了一口,繼續說道:“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我第一次見到戰友犧牲在面前,就是在戰場上。那是我的第一次實戰,你們能想象到我當時有多崩潰嗎?跟我現在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當時戰友倒在我眼前,我根本冷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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