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染曙光之翼】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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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一觸即發。

黑暗如水,忽而像海嘯時的巨浪,將觸及之物盡數淹沒。有時像是森林裡的潺潺涓流,遠處傳來的叮咚聲令人心驚膽戰。

白晝時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此刻僅剩一黃一紫,發散兩色光暈的仇人在彼此對峙。

小巷內陰風四起,頭上烏雲遮天蓋月。

這條街道,也即將迎來一陣血雨腥風。

當然了,以上的情況,只出現在月盈的想象當中。

她真的太希望能了結南某人了,以至於大戰將至,腦子裡還浮現出奇怪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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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你就放馬過來,看誰會被打到落花流水,身為殺伐天的刺客,難道就只會龜在遠處瑟瑟發抖嗎?”月盈挑釁道。

“呃?你怎麼知道我會放馬過去?”鳴作出訝異的表情,手中直劍偏離幾分,“我還以為你沒發現呢。”說完,他吹響口哨。

與此同時,他提起長劍向少女疾步衝刺,被此舉帶動全部注意力,月盈微轉槍尖,耀眼金光氣勢如虹。

“你說什麼——?”不解那聲口哨代表什麼,月盈作勢俯衝向前,打算利用長槍的範圍優勢取他首級。

“咴咴——!”

“嗚哇,這是……什麼人?!”但不待少女踏出兩步,陰影中突然竄出一個巨大的身影朝她撲去。

在模糊不清的朦朧月下,怪物顯現出它的長臉,它的壯碩軀體。而月盈周身被光束之槍的亮芒照得金黃璀璨。

照理說周圍再如何漆黑,也不至於發現不了偷襲者——但月盈偏偏忽視了妨及安全的威脅——讓黑馬猝不及防地衝向她。

“砰——!”

“哼……”

“噗通。”

一聲沉悶的撞擊,緊隨其後的是月盈倒地的響動。與鳴一樣,她自幼加入欽神佑後肯定接受過某種訓練。

所以在黑馬出現之時,月盈很快就鎖定了它來襲的方向,手中光槍也隨時可以劈砍而出——但她並沒有這麼做——阻止馬兒的衝鋒。

被這只畜生正面撞倒,若是普通人說不定早已嗝屁,但月盈有聖芒護體,因此沒有大礙,只有鳴的語氣令她倍感恥辱:

“果然啊,你連一匹馬都不忍心殺,又怎麼捨得和我拼個你死我活呢?”借黑馬偷襲成功,鳴上前用直劍抵住少女的喉嚨。

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和她正面交戰的準備。作為殺手,鳴會思考任何可能贏取勝利的機遇。

而他剛才考慮的內容,其中便包括了兩人曾是青梅竹馬的時期,月盈非常喜歡動物。

再加上黑馬通體漆黑,與黑夜相融渾然一體,一般人也想不到他和畜生有如此程度的默契,這一切便構成了他的勝利。

“齷齪至極,竟然用自己的坐騎來充當誘餌。”月盈白了他一眼。她本以為能和鳴來場堂堂正正的決鬥,卻小看他的陰險。

“好小姐,如果我不這樣做,早給你撕成碎片了吧?明知道打不贏的仗,誰還會跟你拼命啊。現在聽我的,把槍丟掉。”

鳴無所謂地聳聳肩,趁要挾她的短暫機遇將月盈五花大綁,毫無還手之力。

這裡有必要提及一點,即便是習武之人,也和正常人一樣有著普通的生理結構。

儘管透過鍛鍊,武者的身體會比常人更加強壯。可一旦關節被鎖,就算他有通天只能也無濟於事。

所以月盈被他強行掰彎手腳後變得無所適從,空有一身力氣發洩不出。

“呲啦。”

“好姑娘,真希望你不會再從哪裡掏出一把武器捅死我。”目睹光槍化為光粒消散在月盈手中,鳴表示讚揚。

他說的是實話,如果不耍陰招,鳴真沒可能:在不殺死她的前提下將她制伏。她的攻擊方式太過極端,很容易發生命案。

“也就這一點,哪怕過了十年你也沒變啊。”鳴在心裡暗想到,對於月盈依然憐惜動物的舉動啼笑皆非。

“不試試怎麼知道?”在鳴用隨身攜帶的繩索捆她的時候,月盈對他說:“仇人就在眼前,而我已經等了十年——!”

“想想今天中午你的嘗試給自己帶來了什麼?那匹馬死了,你還得賠人家屋頂錢,光活在仇恨之中,人的腦子可不清醒。”

完成捆綁的舉動,鳴坐在她身邊開始胡思亂想。這個女人一定是鬼迷心竅了,不然十年前的恩怨,又怎麼會如此記恨?

“我不在乎!的確,梅託莉唐爾納德是匹萬中無一的好馬,但她能幫我嘗試追捕便已足夠,我會在以後為她立碑悼念……”

“梅託莉……啥?”

鳴一臉懵逼地看著她,心裡掂量著,和愛護動物的性格一樣,給自己的所有物亂起名的愛好也是一點沒變。

“梅託莉唐爾納德,這是她的姓氏,名字是阿克西……”月盈認真地重複一次,似乎忘記了鳴是她的仇敵。

“啊啊啊,梅託莉唐爾納德是吧,真是個好名字,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起這個名字嗎?”鳴打斷她湊了過去。

或許是覺得從對話中看到往昔月盈的影子,鳴決定先加深兩人的好感度,然後再跟她解釋梅麗爾的事。

說來話長,他和梅麗爾間的關係,完全可以稱為奴隸和奴隸主。

十年前,在那場混戰裡,也不知道這個刺客長老看上他哪點,硬是把鳴帶回了自己的宅邸,然後讓他在組織裡掛了個名。

接下來的歲月,每逢她心情好,就會遭到今天同樣的對待。鳴愛耍陰招的性格也幾乎是由她塑造的。

想到這裡,鳴不自覺地摸起脖子,“還記得我們當時互相起的名字嗎?你叫我啼夜月,我喚你水冰凝,當時你不愛說話。”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復仇失敗是我的過失,要殺要剮隨你便,別再旁敲側聽了!”月盈惱怒地瞪向鳴。

因為她受襲的地方離黑馬很近,所以鳴就地把她栓在了馬竿上,反正四下無人,不如就在這兒把事說清楚。

“我要是想殺你,白天的時候就不會一走了之。你聽著,我不怎麼會講話,但你得聽我說。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殺我,我擔心的是你的安危。殺伐天的其他成員可不會像我這麼軟蛋,你把目標死咬在我身上,難保其他人不會對你有意思。”

鳴雙手靠膝,敞開腿毫無防備地坐在她邊上,語氣中滿是無奈和急迫。

“你不想殺我,就是指……流氓!我就算死也不會給你玷辱身體!”

可月盈卻理解錯了他的勸告,她的雙手被拴在橫欄上,下半身只能跪著。一聽見鳴說對自己有想法,少女馬上併攏雙腿。

“為什麼在這方面你這麼敏感啊?我不會侵犯你,或是把你賣到妓院之類的啦!”

鳴擺擺手,心裡想著就算他真要幹,也得找個沒人的地方不是?

實際上,鳴從小就把月盈當做妹妹看待,從梅麗爾口中得知兩人差點成婚後還吃了一驚。

不過現在想起來,如果兩人真是未婚夫婦,說不定也不會有如此衝突的矛盾。鳴甚至不知道月盈對自己從何恨起……

“那你想怎樣?!我千里迢迢跑來只為了殺你!既然技不如人,我甘願死在你的劍下。可你只把我綁起來,不停地說你不想殺我……這是在侮辱我,我知道我全力以赴也不敵你的陰險,但我不需要你一直強調我的失敗!”

這時,月盈怨恨地看向他,眸子裡隱有淚花,鳴從沒想過還要照顧她的自尊心之類的。

“我……我沒有殺你的理由。”

鳴盯著她看了好久,視線從月盈淚光閃爍開始,瞅到她大眼瞪小眼終於忍不住閉眼中斷,心懷不忍。

“為什麼?”

“……”

這個問題有些好笑,是小姐你不遠萬里跑來永樂城追殺我,我還想你為什麼殺我呢,鳴瞄了眼手鐲,傻站在原地。

距離凌晨還有好久,兩人交談的時間應該十分充裕。

“我是來殺你的,你把我殺掉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少女還不死心,丟擲的問題讓鳴整個人都傻掉。

按你的話來說好像確實是這樣,但實際情況好像又有點不同?鳴怔怔地看著她,時而不好意思地撓撓臉,抓抓頭髮。

古人雲,十年修得同船渡。我和你分別十年,等來的卻是你的復仇,這裡邊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讓我組織下語言。

“咳咳,這該從何說起呢?”

鳴有些凌亂,他對月盈的感情雖有,但無論是誰,要對一個消失十年的人重新產生情緒也是件困難的事情。

他想說,“因為我把你當做妹妹啊。”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畢竟這句話他自己都有些不信。

妹妹?好,但你這麼說不就把人家推向罪惡,說她是為了家族大義連親人都不管不顧的爛人嗎?雖然的確是這樣……

不不不,我們換個思路。南宮鳴,想想你不願讓她死的初衷?不就是想讓月盈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麼?

沒有漫無邊際的打打殺殺,沒有危在旦夕的國恨家仇,哪怕和欽神佑那幫老不死一起生活,也比貫徹仇恨顛倒黑白要好。

勉強算是境遇相同之人對彼此的惺惺相惜吧?同樣身為孤兒,同樣被往事牽連得體無完膚,鳴不想她和自己一樣。

被可以避免的挫折折磨得得心力交疲。

於是鳴拿定了主意。

“因為你渾身都是破綻,不配當我真正的對手。”他轉過身,用藐視弱者的眼神睥睨月盈。

“那是你手段卑鄙!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果不其然,少女中了他的激將法,一個勁地宣稱自己還能再戰。

“現實會再給歐陽家一次機會,讓它避免滅門麼?”鳴抽出弩箭,上弦的箭矢即便在銀月下也未發出半點寒光,漆黑如血。

“……”

結果是必然的。

任何事,在人做出選擇後就無法挽回。也許花上數倍於抉擇時的力量可以改變後果,但生死之事,就連神明也無力回天。

“如果我真想殺你,不提中午時的暗算,我現在就能扣下扳機,把你的頭串成糖葫蘆,可你有力量反抗我麼?”

鳴微微抬高手臂,將弩箭瞄準月盈的眼睛,兩者的目光,與機關上的箭矢連接成三點一線。

“我會在你發射的一瞬間展開神兵術,弩箭會被我即刻擋在屏障外邊!”月盈不死心地呲起牙齒,卻沒想到鳴果斷如斯。

“嗖——!”

“咚——!”

“……”

“不好意思,我看你那麼信誓旦旦的樣子,還以為真能瞬間釋放法術。”鳴用拇指旋開弩箭上的機關,彈匣中另一只箭矢替代了前者的位置,“請問你的神兵術在哪裡呢?”

他依舊舉著弩箭威懾月盈。但與之前相異,鳴在月盈話音落下的一瞬,槍口偏向少女的側臉,一隻箭矢也飛速射出,牢牢插進旅店的門框不再有半點聲響。

瞥過眼角,她發現自己的臉出現一道血痕,月盈亢奮的內心平靜下來:“在我心裡,我知道你剛才故意偏轉了發射方向。”

“呵呵,想透過裝作若無其事來表現自己很強?但你總是不吸取教訓。”鳴冷笑兩聲,“抬頭看看,你上面有什麼?”

“什麼?”

月盈聽話地仰起面龐,結果呈現在眼前的卻是黑馬那張精瘦的長臉。

以及,一嘴排列整齊,在陰影中猶如雪白刀片的鈍銼牙齒。

“這是……”

少女強裝冷靜,沒讓自己尖叫出來,可鳴卻讀懂了她的膽怯。

“利用射箭的響聲,我用暗哨差使它準備攻擊。如果你剛才真的用神兵術元氣護體,那麼它便會從背後咬斷你的喉嚨。”

鳴努努嘴,示意黑馬闔上嘴巴。

這畜生和他一樣是個野種,自打鳴把它培養成自己的坐騎後,一高興就喂它吃肉,就這麼培養出了對人的攻擊慾望。

“……”

這一次,月盈再也說不出話來。因為她切身體會到了自己與鳴之間的差距:他善於利用一切手頭的資源,透過縝密的分析,完美的執行,使自身成為名副其實的殺手。而月盈卻被仇恨衝昏頭腦,像個白痴一樣被他耍得團團轉。

見月盈的表情頗具挫敗感,鳴知道自己不能鬆懈,所以趁熱打鐵道:

“你剛才說我不殺你,對你是一種侮辱。但你想過沒有?要一個職業的刺客去殺一個傻瓜,對他來說莫不是種恥辱?”

鳴很滿意自己咄咄逼人的腔調,雖然殺伐天的教律是,只要別人出錢,要刺客殺誰都可以,但鳴卻不認同這種理念。

成為殺手的這些年,鳴看過太多的冤冤相報,也深諳殺戮永遠解決不了矛盾。

過多的仇恨及抱負,能為尋仇人帶來的,只有無止境的索取,以及大仇得報後的那種空虛。

鳴以後還想過自由自由的充實生活呢,所以現在暫時勸退月盈是很有必要的:

“好好想想我跟你說的吧,欽神佑的紫英成員,或是我曾經熟識的水冰凝小姐,你的愚蠢行徑真值得我為你髒了雙手?”

說完,鳴收回弩箭,順帶著把剛才射出去的箭矢拔了出來——他向來很利用資源不是麼——隨後牽起黑馬,緩步踱去。

“慢著,你要去哪?”自尊心嚴重受損的月盈終於鼓起勇氣,“你真的打算放了我?”

“這麼晚還能去哪?當然是回‘家’啊,”鳴聳聳肩沒回頭,黑馬安靜地跟在他左手,“至於你,看在往日情面上我饒你一命。”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少女氣憤地說,卻被鳴強行打斷:

“誰跟你說我在同情你?我只是給你個機會,讓你變強後再來殺我罷了。”

“你……”

“我不殺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所以在我眼裡,你自始至終都沒有和我對戰的資格。你太弱,也太傻,殺你會被同行取笑。”

其實鳴還想說“你一個姑娘家年紀輕輕,殺你還不如上你來的實在”,但這麼說之前的將計就計就全白費功夫,所以鳴只留給她一個瀟灑的背影。

身後,月盈沒有發出想象中“你給我等著,下次見面我一定要砍下你的頭原話奉還!”之類的話,反倒陷入了沉默。

鳴行走在月色錚亮的夜影之中,看看手鐲,時間剛好越過子夜,但願梅麗爾不會那麼準時就來肅清門戶吧。

夜,還漫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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