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朝有點不太對勁。
房間裡的燈全部點了上, 翠娥被敲昏了, 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都郡只好自己隨便的將衣服穿上,光著腳去了內室裡, 她頭髮**的披在肩上,見衣服溼了一大片。
長空也在內室裡,那名叫玉郎的男人昏在他腳邊。
這會兒長空和都郡都在看著床幔內的夜朝, 他是已經醒了, 坐在榻上, 單薄的身影投影在床幔之上。
他坐在床幔內一動不動,像是在看她們,長空叫了他好幾聲, 他也不應不動, 沒聽見一樣。
至少這麼僵持了十幾分鍾。
“爺?您聽得見嗎?”長空再次開了口,“您還好嗎?可要屬下請許太醫過來?”他覺得王爺太不對勁了, 明明是醒了, 他清楚的聽到了王爺方才的“咳嗽訊號”才衝進房間出手的, 可王爺……怎麼一聲不吭了?
床幔內的人還是一動不動的呆坐在那裡。
怎麼回事?
都郡忍不住走到了榻前,伸手將床幔掀了開, 裡面的人動了,像是嚇到一樣往裡面縮了一下, 都郡還沒看清夜朝的臉, 裡面的夜朝忽然伸手拽住帳幔, 將掀開的帳幔又拉了下去。
“?”都郡愣了一下, 低頭看著床幔下一隻蒼白的手指死死的拽著帳幔的一角,像是怕她再拉開一樣。
這……是個什麼狀況?
“王爺,我是你新婚的妻子。”都郡在帳幔外自我介紹,“你昏迷的時候咱們成親了。”
這次她透過薄薄的紗幔看見裡面的人,他也在看她,一雙深綠的眼睛隔著紗看她,輕輕眨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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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我吧?都驪。”都郡也眨動了一下眼睛,輕聲對他說:“我如今是你的夫人了。”伸手再次去掀床幔。
那隻手緊緊的抓著,又伸了另一只手也抓住床幔,死活不讓她掀開。
什麼情況。
“你不想讓我看你?”都郡滿腦袋問號,只能隔著紗幔看到他隱隱約約的臉,他的舉動實在太無解了,她無奈的鬆開手道:“那行吧,讓你的長空過來。”
她退到了一邊,示意長空過來。
長空忙應是上前來,半跪在榻邊先叫了一聲:“爺,屬下為您開啟簾子。”伸手要去掀簾子。
這次,裡面的人還是死死拽著,不讓掀開。
這可太不對勁了。
都郡和長空全有些懵了。
都郡忙說:“去請許太醫過來。”她看著帳幔裡警惕的小眼神,心裡隱隱覺得不好,人醒了,可這個情況看起來……怎麼那麼像……
燒傻了?
許太醫聽說閒安王醒了,立刻趕來過來,聽了狀況,又上前自己試了一下,閒安王躲在帳幔內誰也不許靠近,誰也不讓掀開簾子。
許太醫心裡已有了估測,只是不敢隨意下定論,和新王妃商議了一下,強行將床幔撕扯了開。
誰知道,掀開簾子後裡面的夜朝反應出奇的大,他也不說話,只悶著聲的拼命掙扎拉扯床幔要蓋住自己,帳幔被撕開之後他又慌忙扯著被子將自己埋進了裡面,許太醫再去拉他身上的被子,他忽然發怒一般一口咬在許太醫的手背上。
許太醫疼的叫了一聲,他又忙將腦袋鑽回了被子裡,在被子裡“咚咚”的拿腦袋撞著牆壁,撞的聲音大極了。
“爺!”長空驚嚇的慌忙拿軟墊,墊在了他撞牆壁的地方。
他像是怕她們再來掀開他的被子一樣,慌忙死死的抓著被子,縮成了一團,“咚咚咚”的更激烈的撞在牆壁上。
都郡被他撞牆的聲音嚇著了,驚在床邊不敢再動。
許太醫也忙道:“不可不可,王爺這個狀況……怕是再刺激他,他會做出更激烈的反抗,會傷到他自己。”他出了一身的汗,捂著被咬破的手背,讓都郡和長空全部往後退,退出內室。
讓內室徹底安靜下來,過了有一會兒,內室裡的撞牆聲才停下來。
夜朝安靜了下來。
都郡偷偷的掀開簾子往內室看,只見床榻上他還埋在被子裡,縮在角落裡一動也不動,說不傻眼那是假的。
那可是夜朝啊,冷酷的冥帝夜朝,從頭到尾就沒有崩過人設的夜朝,正常情況下怎麼能變成這樣?做出這些舉動?
他這是……病壞了嗎??
都郡命長空將門關上,低聲問許太醫,閒安王這到底是怎麼了?
許太醫捂著自己流血的手背連連嘆氣道:“先前臣一直不敢明言,王爺高燒一直不退,又昏迷不醒,只怕會燒壞了身子和腦子……”
都郡的心裡一沉,忙問:“你是說王爺……燒傻了?”
“不,如今沒有為王爺診斷,不敢斷言。”許太醫心裡也沒底,只說:“也可能是昏迷之後一陣的迷糊,王妃先不要著急,一切等王爺情緒穩定下來後,臣替王爺診斷了才能確定。”
都郡怎麼能不急啊,這人要是真燒傻了可怎麼辦啊?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種劇情!
那現在怎麼辦?
都郡往內室又看一眼,得讓他穩定下來看太醫啊。
“勞煩許太醫了。”她對許太醫說:“王爺還沒確診之前還請許太醫將此事保密,今日王爺異樣之事我希望只有我們三人知道,許太醫不要對其他人提起,若是聖上問起來我會向他回稟。”
“自然自然。”許太醫懂她的意思,如今多少人在盯著閒安王,光是那謝家就三番兩次的來找麻煩,若是閒安王燒傻了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那這王府就真成了菜場了,“王妃請放心,聖上已囑咐過臣一切聽從王妃安排,臣知道該怎麼做。”
“那就多謝許太醫了。”都郡再次謝過他,讓他先下去收拾一下自己的手和被拽散亂的頭髮,等王爺穩定下來她再去請他過來。
許太醫拱手退出了房間。
那扇房門被許太醫在外面關上。
房間的外室裡只剩下都郡和長空兩人,她坐在外室的紅木椅子裡,抬起眼慢悠悠掃了一眼長空,然後又慢悠悠掃了一眼還昏在地上的那名陌生男子,說了一句:“把他拖過來。”
長空此刻有些亂,腦子裡在想著:爺怎麼會燒傻了?爺是真燒傻了?還是……還是裝的?
聽見她的聲音,下意識抬頭瞧她,又忙低下頭,她散著溼發,只穿了單薄的裙衫,肩膀被打溼了一片,“是,夫人。”
長空過去將地上昏迷的人拖了過來。
都郡沒起來,只是瞧著那人問長空,“你看看他,可是咱們府中人?”
長空搖搖頭道:“不是府中人。”
“哦。”都郡應了一聲,點點頭說:“既不是府中人,那便是你認識的人了?不然你怎會故意將他放進臥房裡來,還選在我沐浴的時候。”
她的聲音輕輕低低的,說出來彷彿還帶著笑,卻聽的長空慌忙屈膝跪了下起,“屬下不認識此人……”
“可你是故意放他進來的。”都郡打斷了他的話,直接說:“若非故意,你那麼了得的功夫,就守在門外,會沒發現有人溜進了臥房裡?”
長空的話一下子被堵進了喉嚨裡,他本就是不善言辭,不善辯解之人,如今更是低著頭跪在那裡,啞口無言。
看樣子是故意的了。
都郡歪身將手臂架在了椅子扶手上,手指點在扶手上,敲出噠噠聲,問他:“是你們爺讓你這麼做的?”
長空驚的不敢抬頭看她,只聽她冷冷幽幽的說:“你們爺就那麼討厭我?討厭到要故意找個男人來給他戴綠帽好休了我,趕走我嗎?”
長空下意識的替王爺辯解,“不是的,爺不是這樣的小人。爺從不會欺凌弱小婦孺,更不會拿姑娘的名節來開玩笑。”
“哦?”都郡瞧著他,這麼忠犬護主,那就肯定不會是有人買通了長空幹這種事,也不可能是長空自己給自己的爺戴綠帽,只能是夜朝下了什麼命令,“真的嗎?我不信。”
她扶著扶手站了起來道:“我現在懷疑你們爺也是在裝傻,為了讓我知難而退趕我走。你們也不必如此費心,我現在就帶著這個男人和許太醫進宮去見聖上,一五一十的告訴聖上,讓聖上知道你們爺為了這門親事多麼的煞費苦心。”
她說著就要作勢要去拉開門叫翠娥過來,憤惱的道:“以為我想嫁進來嗎?謝家那一堆爛攤子,我才嫁進來第一日就要替你們爺收拾,我們進宮說明了,明天就和離。”
“夫人!”長空如今已經全亂了,爺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的,是不是爺真出意外燒傻了?如今若是鬧到宮裡,只怕會壞了爺的全盤計劃,不能鬧大,至少在確認爺是真傻還是裝的之前,不能鬧大。
長空慌忙站起來,一把按住門,又單膝跪在了都郡的身側,權衡之下低聲道:“求夫人不要誤會爺,爺當真從未想過要設計您,爺雖然不喜這門親事但也不會對付您一個女兒家。今晚之事……是屬下的過失。”
他更低了聲音道:“爺並非想要設計您,而是爺在病重之後就一直被謝家對付,他知道只要他出了一點事,謝家就必定會來做手腳害他。所以爺在之前就對屬下下過命令,他日若是他重病昏迷或是無法行動,不要約束下人,任由謝家出入,若是府中混進了可疑的人也不必阻攔,只管盯著他,將他拿個人贓並獲,直接牽扯出謝家來,徹底除掉謝家……”
那時候爺和他說的是,他會藉著犯病,假意昏迷不醒,藉著昏迷的時機讓謝家有機可乘,他好調查出他想調查的事……
爺不想娶都二小姐,也是因為怕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也怕會妨礙到他對付謝家。
可是他和爺都沒料到會有宮中落水一事,更沒料到二小姐會撲進湖中救爺,以至於爺落進湖中,真的發起了燒。
到現在這一步,長空已經分不清爺到底是真病了,還是計劃中的假病?可爺的計劃裡根本沒有發燒燒傻這個步驟……
“所以屬下在發現這個人時才沒有阻攔讓他進了房,屬下以為他是謝家派來對付爺的,沒料到……千錯萬錯皆是屬下的錯,與爺當真沒有半點干係,夫人要打要罰屬下領受。”長空低著頭不敢看她,只壓著門板不讓她出去,“只是還請夫人在爺沒有診治清楚之前,不要將此事傳出府去。”
他低著頭,若是新夫人還要鬧著出府進宮,那他只有將新夫人打昏了。
她卻沒有再拉門,而是“哦”了一聲,明白了過來一般問他:“這麼說來,你們爺是為了對付謝家,故意誘敵深入啊。那他落水、發燒、昏迷……包括現在的燒傻了,全是裝的?”
長空心驚不已,新夫人竟然全都猜到了……她比爺想象中要精明許多許多。
既然瞞不住,他就坦白道:“屬下也和夫人一樣不知,但落水一事並非爺計劃好的,落水是個意外,之後爺也是真發了高燒……這和爺計劃中的病發不一樣。”
都郡垂眼看著他,覺得他不像是在撒謊,而且夜朝發燒是確確實實的,她摸過,許太醫也是聖上的人,診斷的千真萬確,他是高燒不退。
有可能是夜朝只計劃了在宮中湖邊發病,沒有計劃到都靈婉和她的出現,以及落水。
落水可能打亂了他的計劃。
可是,夜朝現在燒傻了,是真的假的?
內室忽然傳來一聲瓷器砸在地上的碎裂聲。
都郡和長空皆是一驚,長空比她快了一步進內室。
她聽見長空叫了一聲“爺?”也快步跑進了內室,只見桌子上的茶壺碎了一地,床榻上夜朝還縮在被子裡,可這次他的腳全在外面,擺明了是剛鑽進去來不及蓋住腳。
長空頓在榻邊不敢擅自去掀他的被子,“爺想喝水嗎?爺可是渴了?”
都郡看著地上的茶壺碎片,覺得不對勁,桌子上的水果掉了一地一桌子,她突然發現放在水果籃子裡,用來小水果的銀質小刀不見了。
“拉開他的被子,他好像拿走了刀。”都郡慌忙上前,伸手去扯他的被子。
長空也忙來幫她。
那被子被她們兩三下就扯了開,一把小刀就從裡面劃拉了出來。
都郡聽見長空說了一聲:“小心夫人!”卻已經閃避不急,手腕上被劃拉了一刀。
她痛的一把擒住了那只握刀的手,猛地一用力將人扯的“咚”一聲栽倒在她跪在榻上的膝蓋邊。
她看見夜朝蒼白無表情的臉上,額頭青紫了一大塊,而他握刀的手指抓在刀刃上,流的血比她還多……
他深綠的眼睛驚慌的盯著她,憤怒的掙扎了兩下,像一隻瀕死抵抗的野生動物一般。
他難道是真燒傻了?
她原本被劃傷的怒氣又變的無奈,抓著他的手,“你弄傷我了,夜朝。”她伸手去挪他緊緊攥著的刀,對他說:“你再這樣我真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