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血灑盡蓮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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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已經到了營盤嶺西側的懸崖邊,天空灰暗大地茫茫,前面的幾名教勇只顧往無人攔截之處奔走,也許是慌忙中不辨方位,又或是忘記了西側全是絕壁,等到驚覺已經收勢不住,幾個人接二連三直接滑下了山崖,慘叫聲在山谷久久迴盪。

再也無路可退,後面追兵緊隨。覃佳耀心中暗叫得一聲苦:“看來今日之劫難免!”把牙一咬,轉身橫刀而立,口中大喝一聲:“覃佳耀在此,誰敢前來送死?”

覃佳耀突然轉身,把身後追趕的官軍嚇了一跳,一齊停住腳步,接著那一聲暴喝,更是膽戰心驚,不由得倒退了幾步,張大貴等斷後的兄弟趁機擺脫糾纏,聚攏在覃佳耀身邊,數百官軍挺著刀槍,環伺在五六丈開外,卻無人敢上前,懸崖邊一時鴉雀無聲。

死一般的寂靜中,突然官軍陣後一聲輕咳,兵勇衙役鄉勇紛紛閃開,讓出一條通道。趙知縣倒提精鋼遊龍劍,與錢萬通等三名把總魚貫而入,站在陣前。

趙知縣將遊龍劍緩緩插入劍鞘,負手而立,再才喝道:“匪首覃佳耀聽著,本人乃建始知縣趙源生,與你有話要說!“

“呸!即便是額勒登保親自前來,本帥也不屑與他羅嗦,何況是個只求升官發財不顧百姓死活的區區知縣,便想與覃某說長論短?”覃佳耀昂首怒道。

趙源生不怒反笑道:“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為官者也並非全是只想著升官發財,貪汙腐化之人只是少數,食君之祿便須忠君之事,為保一方安寧而兢兢業業的大有人在。”

“哈哈哈……”覃佳耀大笑幾聲,罵道:“趙源生,你可知道你家祖宗是誰?滿清韃子佔我漢家江山奴役漢家百姓,你不知氣節,反而口口聲聲食其祿忠其事,還大言不慚贏得生前身後名,是要贏得個典宗忘祖之名麼?真是奴性膨脹無恥之極!”

趙源生竟被覃佳耀罵得一時語塞,臉上紅一陣青一陣,錢萬通在一旁說道:“趙大人,何苦與這亡命之徒多費口舌,一排槍箭過去便已完事大吉。”

趙源生搖搖頭,低聲說道:“錢大人稍安勿躁,反正覃匪已在我掌握之中,若能摧垮匪首意志,使他放下武器生擒,其意義怎可與得到幾具屍體相提並論?”

當下理一理思緒,朗聲說道:“覃匪佳耀,看來你入魔已深!天下為黎民蒼生之天下,誰坐龍庭並無該與不該,河晏海清造福百姓才是最重要的。前些年天遇大災,稅賦沉重百姓多有怨氣,實乃天災人禍,現今奸臣和珅已經伏誅,朝廷正大力整肅吏治輕徭薄賦,清平盛世指日可待。但似你等亂臣賊子行徑,只知禍亂天下,百姓何時能得安寧?你可知自你造反開始,有多少無知教民被你裹挾丟了性命?使得多少老母妻兒在家望穿雙眼?又有多少無辜百姓在戰火中流離失所?你身為所謂大元帥,倒不如你軍中錢糧總管殷正軒明白事理,本縣略略曉以大義,他便能迷途知返戴罪立

功,實為智者行徑。”

“原來是殷正軒那狗賊投敵所至!”覃佳耀這才明白,定是殷正軒設那酒局,將林之華與眾頭領騙去花子洞中,看此情形只怕都已遭遇不測,一時恨得咬牙切齒。

見覃佳耀一時不語,趙源生以為說辭奏效,便又大聲喝道:“你可看看,你的數萬大軍何在?如今身邊不過十人,還想作困獸之鬥麼?你等今日已是插翅難飛,如若放下兵刃束手就擒,或許皇恩浩蕩,尚能僥倖不死!”

“哈哈哈……”覃佳耀一陣狂笑,怒吼道:“大丈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覃某豈是苟且偷生之輩,我聖教弟子哪有貪生怕死之人!”

“可嘆,可悲,可惜啊!”趙知縣把手一招,背後一二十名火槍手、弓箭手搶步上前,一字排開,將槍口箭矢對了準覃佳耀等人。

“本縣數到三,如不繳械就擒,槍箭齊發!”趙源生嘆息一聲,將右手舉起,高喊道“一……”

覃佳耀環顧一眼身邊兄弟,突然口中吟道:“黃天死去蒼天來,我血灑盡蓮花開!”張大貴、覃聲柱與那七八名教勇高聲唱和:“黃天死去,蒼天自來,獻我熱血,白蓮花開!”唱罷一齊轉身,覃佳耀當先一躍,背後眾人手挽手,一齊跳下了那百丈懸崖。

營盤嶺上天空一聲驚雷般爆響,一道耀眼白光向西劃去,最終隱於白虎之間。

“唉!原來如此!天意!天意!”數百裡之外的梁山之巔,凌蕭真人看著西邊隕落的星辰,一聲長嘆,口中吟道:“昴宿值日有災殃,凶多吉少不尋常,一切興工多不利,朝朝日日有瘟傷!”

原來,傳說覃佳耀是二十八宿中的昴星轉世,昴宿屬西方白虎七星之一,奉彌勒佛祖法旨,與其他數位星宿專為懲戒皇帝不敬佛祖而下凡,數十年前,乾隆皇帝一言不慎,為大清江山惹下了一場無妄之災。

乾隆二十二年,皇帝二次巡遊江南,在一座寺廟遊覽,偶爾看見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哞、吽”便隨口念了出來,身邊一名學士卻突然一笑,乾隆眉頭微皺,學士趕緊請罪說道:“微臣絕非對皇上不敬,乃是想起這六字真言在京城士子中另有讀法,忍不住失態,皇上恕罪!”

“哦?那該怎麼念?”皇帝不解問道。

“那是些敬奉三清的人,把六字真言故意念成了‘我把你們來哄’藉此貶低佛門。”

“哈哈哈……虧他們想得出來,不過也確實有趣!”乾隆爺不禁大笑。

哪知道這君臣的戲說之言,卻被彌勒佛祖聽到,不禁大怒:“如此胡言亂語,若是不加懲戒,日後還有誰敬我佛門?”於是便法諭數位星宿下凡,製造了乾隆末年嘉慶初年這一場浩劫。此中真假,葫蘆生無法考證,雖然說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但竊以為在寺廟道觀等莊嚴之地,即便不進香叩拜,也需心存敬畏,決不可嬉戲打鬧,更不能口出汙言穢語,

以免惹禍上身。此是題外之言,

林之華張正潮與一干頭領埋骨花子洞中,關隘哨卡群龍無首,營盤嶺被官軍攻破,覃佳耀與張大貴苦苦支撐,整夜激戰全軍覆沒,最終與剩下的數名兄弟寧死不降,一同跳下了絕壁。覃聲鸞卻因去克螞洞中與馮秋雲相會,陰差陽錯逃過了這一劫。

當日元宵節傍晚,營盤嶺大營酒宴之上,覃聲鸞早已心不在焉。今日十五月圓,是與馮秋雲克螞洞相會的日子,儘管年前冬月、臘月兩次去克螞洞,都未能等到馮秋雲赴約,但心道馮秋雲大半年沒等到自己,依然每月去克螞洞,自己才空等了兩次,實在算不得什麼。況且,馮秋雲父兄新喪,對自己多有怨恨亦是常情,今日是新年第一個月圓,說不定秋雲迴轉心意前來,也未可知。

覃聲鸞內外兼修,一身功夫已入化境,向臘生這幾年也得窺門徑,修為大進,兩人踏雪疾馳,向臘生稍有不及,覃聲鸞便拉扯一把,不大功夫,到得克螞洞前。

向臘生在懷中掏出火摺子和蠟燭,點亮後遞給覃聲鸞,在洞口撿了一把枯枝爛木,隨覃聲鸞一齊進洞。幾處蝙蝠被驚動,有的飛往洞外,有的飛往洞穴更深處,一陣悽戾尖叫與撲哧撲哧聲後,洞中出奇安靜,只有遠處倒垂著的鐘乳石沁水跌落聲,滴答滴答格外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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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顯然沒有他人。向臘生接過蠟燭,將枯草樹枝堆在地上引燃,再把蠟燭揣入懷中,又四處找來一堆散落的朽木樹根,將個洞廳照得透亮。

覃聲鸞見洞中無人,便又度回洞口。外面又飄起了雪花,努力眺望,目光難於視遠,只能見到微微月光透過厚厚的雲層,映照得遠近山川與灰濛濛的天空相接,一團朦朧混沌,若不是偶爾露出懸崖青色或樹冠下的褐色,根本分不出哪是天哪是地。

也不知今晚秋雲會不會來,覃聲鸞心中十分糾結,相別數月自是盼著今日能夠相見,但這山高路險積雪深深,又寧願秋雲今夜不來。就在這心上心下中,不知不覺站了半個多時辰。

向臘生再次過來說道:“外面天氣寒冷,洞中火塘裡已加足柴火,公子連日辛苦勞頓,還是去洞裡暖和暖和吧,臘生替你在洞口候著就是。”覃聲鸞跺跺腳,有些麻木僵硬,又覺一絲睏倦襲來,便道聲“有勞”回到洞中。

洞中篝火正旺,紅色火光照在洞廳或倒懸、或佇立、或躺臥、或依附在洞壁的鐘乳石上,光怪陸離五彩斑斕,如置身水晶宮一般。洞廳側面一處光潔的石壁,火光中像一幅畫卷,畫中山川河流若隱若現,天色空濛,大地一片銀色。

覃聲鸞驚奇不已,信步走到石壁前,卻見裡面站著個白胡子老漢兒,笑吟吟的向自己頻頻招手:“來來來,覃大都督,去看看你的營盤嶺如何?”

不由自主把手往石壁上一按,那石壁竟若無物,身子往前一傾,覃聲鸞毫無防備,一下跌進了石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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