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楓介幾乎立馬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接著對身旁的克洛諾斯和慎介淡淡道，“走了。”

什、什麼就走了！薇婭早就做好心理準備被楓介拒絕了，畢竟她若是沒有一兩個把柄，怎麼與楓介談條件？可是哪有這樣的！話都不說就走了，正眼都沒瞧她幾眼！太過分了吧！

楓介如願看到薇婭因惱羞成怒而憋得發紅的小臉，沒忍住微微笑了。他並非故意愚弄薇婭，不過他對自己的脾氣很清楚，如果不趁對方沒說話之前走掉，恐怕很容易又被道德綁架。唉，這個總是喜歡心軟的毛病，真的是怎麼也改不過來。

“漂亮哥哥留步哦。”一個稚嫩的少年音從遠處傳來，隨之傳來的還有軲轆轉動的聲音，轉角處拐出了一座輪椅，上面坐著的是一個鵝黃色頭髮的纖弱異瞳少年，少年的雙腿因為殘疾而呈現喪失肌肉的瘦削，很明顯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少年的左右身側各放了一個破舊的玩偶，一個藍色小熊、一個粉色兔子，上面零零碎碎打了不少補丁，還有的地方破了口，擠出一些發黃的破絮棉花。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少年領口的一串人偶娃娃臉，裡面似乎連線了一些機括，直挺地立在脖子一圈。

這大概就是那個擁有女祭司能力的異能力者了。也就是那個能夠幫助薇婭把生產出來的人體部件拼接為人形並且賦予生命的人偶師。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小的一個小男孩。不過楓介清楚，無論是象徵魔法師的薇婭，還是象徵女祭司的少年，都是智慧較高的人物，輕易把他當成一個撒嬌的小屁孩可太輕敵了。楓介卻也沒法對他疾言厲色，溫聲道：“你也是來當說客的？”

小男孩抬手撥動了一下領口的人偶娃娃，轉到正面的臉上剛好是“歡笑”的表情，小男孩臉上也相應地出現了歡笑，簡直和娃娃上的表情一模一樣，他操作得很熟練，用了也才一兩秒時間，卻讓楓介莫名其妙想起那些個走路彆扭的工具人。小男孩不知道楓介所想，端起機械的笑容道：“薇婭姐姐一定還沒說的，所以漂亮哥哥不知道呀。遊裡城的殭屍可全都失控了呢。”他說著，又換成了“吐舌”臉，繼續道，“好可怕的喲。”

果不其然，籌碼之一。楓介瞥向對面的薇婭，沒有作聲。

“所以小弟弟說錯啦，這關我們主人什麼事呢？”克洛諾斯倒是搶先開口了，巨爪的利尖在小男孩的頭面處晃悠，大有威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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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也十分配合，趕緊又撥動領口，換上了“驚恐”臉，道：“哦！鳥人哥哥可嚇死我了！”

呃……楓介在旁邊可真的是快被兩個活寶噁心壞了。嗯，再加上一個薇婭，他們仨可以演一出舞臺劇了。克洛諾斯聽了小男孩的鬼叫也不惱，只是摩挲著自己的巨爪躍躍欲試，楓介猜著如果不是自己在這裡，小男孩下一秒就被撕成人肉片片了。

“阿楓哥哥現在走了，這裡的工人又怎麼辦呢？你忍心把他們丟在我手裡嗎？”薇婭感覺到楓介投來的目光，心情頗好，抿了抿嘴，故作痛心疾首地說道。

薇婭說得確實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楓介也暫時沒有很好的對策。這些人離開了薇婭的魔法，幾乎完全喪失了正常的生活能力，可是任由他們鞠躬盡瘁地為虎作倀，楓介心裡不忍，更加不願。何況救了現在，能保證以後他們就不會回來嗎？救了這批，能保證不會有下一批嗎？楓介不想昧著良心不管，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是隻手遮天的大英雄。他的異能力，殺人可以，救人太難。是以他剛才那句“走了”，不是空話。

“怎麼辦我說了也不算。黑塔有黑塔的規矩，我管不過來。”楓介皺著眉，艱澀地承認道。

“漂亮哥哥，我們造的小人偶都是你的同類呢。”小男孩插話道，有趣的是，他每次看著楓介或者與他說話，總是先換成“歡笑”臉，似乎確實很喜歡這位長相漂亮的哥哥。

“什麼意思？”楓介這樣問，心中卻已經隱約有了答案。他記得那些人體零部件上有些會有薇婭的魔法刻印，那時流水線走得太快，他也並沒完全往那個方向想。現在一經提醒，頓時明白這個工廠的重大意義了。

誰能想到，一個雲集強大異能力者的第一黑手黨，竟然大部分高階異能力者都是人造人！而那刻印，就是對於強大異能力的控制方式，既可以作為監控標記，又可以作為抑制他們反水的緊箍咒，當真是一舉兩得的買賣！

而楓介本人，或許因為當時的異能力是父母轉移給他的，所以體質和正常人類不同，這才誤打誤撞成了“人造人”吧。此刻這猜測被印證出來，讓楓介不由得又想起莫里耶那句“只有你一個人能做的事情”，當時還騙得他胸中油然生出一股名為自信的希望。現在想想，過分天真。

“黑塔哪裡有什麼規矩？”薇婭笑著，見楓介終於不著急走了，便大著膽子向他面前湊過去，“黑塔只是需要一些優異的異能力者而已，尤其是像阿楓哥哥這樣一個頂一群的，那樣我們還用費勁製造這些殘次品嗎？”

楓介沒有接話，這時候黑塔提出要收留他，實在太奇怪了。的確楓介現在無處可去，尤其他現在還帶著慎介，對於安穩的渴求比之前更甚。如果能夠暫時藉助黑塔的力量安心地隱居一段時間，倒是極為誘人的條件。可是就以往的經驗來看，黑塔、神父、情報處，三個機構即便不算同氣連枝，起碼也會互通有無，他就算信得過薇婭，鬥得過薇婭，那麼老謀深算的遠藤盛平呢？實力雄厚的莫里耶呢？他可不想貿然地羊入虎口。當然，楓介好像沒有想到自己究竟有沒有資格稱為“羊”。

見楓介又沉默了，薇婭心知有戲，不急不慢地補充道：“神父和你舅舅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你要是不信，可以用你的大阿卡納來拷問我。你的新身份我也會給你做好……啊，再附加上你弟弟的，如何？”薇婭捕捉到楓介的眸光在聽到“弟弟”二字時閃了閃，有些嫉妒又有些竊喜，繼續道，“佐山叔叔之前在黑塔的住所一直保持著原樣呢。如果你願意，去那裡住也行。”

薇婭的每一句話幾乎都有意無意刺在了楓介的死穴上，步步緊逼地讓他沒了選擇。楓介也沒多做掙扎，緩緩道：“那怎麼保證你永遠不會再做這種事？”他指的自然是造異能力者的事。

薇婭聽到這個問句，笑得更是風情萬種：“阿楓哥哥反正是不死之身。不如你就監視我一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