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演當日。

表演按照順序進行，先是艾迪的雜耍，然後是小藍和小粉的雜技，最後才是楓介和伊塞斯的動物雜技。

“準備好了？”這句話並非是楓介問伊塞斯的，而是問克洛諾斯的。

今天，他要讓大家知道，遠藤盛平的一切惡劣行跡。

但是，由於阿卡納異能力的限制，楓介無法同時發動兩張以上的牌組。

因此，需要克洛諾斯以守護靈的身份使用聖劍為媒介，把天空作為幕布，投影出過往的種種。

他的任務，則是先用表演牽制一部分的注意力，同時發動小阿卡納·限制，強迫大家欣賞這一幕大戲。

而提前打聽的情報處高級幹部，如果是遠藤本人最好，如果不是，也大可殺雞儆猴。

養育之恩不可忘，弒親之仇不可忍。

不要他的命也罷，但是屬於楓介的東西，他要一樣一樣奪回來。

思索間，舞臺燈光又是一變。

主持人熱血沸騰地道：“接下來，有請伊塞斯小姐和佐山楓介先生隆重登場！”

場下一片掌聲雷動。

他目視伊塞斯，對方點頭，率先領著她的獅子登場了。楓介也隨後上場。

二人站定，掌聲也漸漸停息下來。場上變得安靜起來。

該召喚伊塞斯的獅子了。往常的排練裡，只要她一聲口哨，獅子跑上前來，楓介就可以開始釋放水火刀劍等異能了。

一分鐘、兩分鍾……時間流逝。

伊塞斯卻一動未動。楓介站在她的身後，看不清她的表情。觀眾席上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有的人實在等不及，開始發出噓聲。

“怎麼回事啊！都不會動了嗎？”“出什麼事了啊！這還演不演了！”

“伊塞斯，可以開始了吧？”楓介輕聲問道。

“當然可以。”女人機械地回覆道，聲音毫無人類的情緒。

與此同時，楓介聽到自己的四周逐漸響起此起彼伏的野獸的低吼聲。舞臺暗處，一頭頭膘肥體壯的雄獅彷彿受到了主人的召喚，緩緩邁步走出，將楓介團團圍住。

在獅子圈形成之後，伊塞斯轉過身來，原本烏黑的瞳仁閃著異樣的光芒。

“殺人魔頭勇鬥獅子啊！這戲碼我愛看！”

“開始啊！快開始！”

“打個賭吧，眾位！人死還是獅子死？”

“沒意思！人死了還看什麼！穩贏啊好不好？”

“肯定兩敗俱傷啊傻不傻！”

觀眾席一時興奮不已，起鬨的、打賭的，不一而足。

楓介嘴角勾起一個輕蔑的弧度：“宮崎秀行，你也太小看我了。不怕我把你的馬戲團一鍋端了嗎？”

“怕得很！怕得很！”果不其然，耳邊傳來了宮崎秀行愉快的聲音，雖然摻雜在人群之中，卻足以讓楓介分辨出來，“佐山楓介，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現在往你右邊的人群中看一看，看到什麼，告訴我？”

右邊的人群……

楓介心中隱隱浮上不好的預感。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要說的是誰？

忽然，楓介在攢動的人頭中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夏目友文！

這麼說，遠藤派來接頭的人竟然是他？

又是棋差一招。

楓介心中有些懊惱，但隨之被一股怒火和擔憂替代了。

夏目的目光也和伊塞斯一樣怪異，同時，他的右手緊握著一把鋒利的小刀，刀鋒正對著自己的頸動脈！

“看到了？說起來有趣得很，即便我死了，這控制也不會消失。控制越久，就越難消失。恐怕你這位好朋友以後，就能成為宮崎秀行二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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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麼？”楓介擰著雙眉。

小阿卡納的異能力，只對肉體有效。因此，即便楓介現在發動“限制”，也只能讓沒有被施加異能力的其他人受到控制，或是頂多讓宮崎秀行的行動受到限制，卻不能阻止宮崎繼續控制伊塞斯和夏目。

當然，也不是沒有辦法。宮崎的控制能力，與大阿卡納中的一張牌極為相似——月亮。只要使用月亮牌同時施展，就能將夏目身上的異能矯正，或者祛除。

可是對方，顯然連他無法發動大阿卡納一事也一清二楚。

楓介一次又一次地嘗試，卻感覺右手手心薇婭刻下的咒印越來越疼痛。

“不難”，這次說話的卻是楓介面前的伊塞斯，她一邊說一邊從頸上扯下一個項鍊，鏈上原來是一個精緻的小瓶子，“看到這個小瓶子了嗎？用你的情緒把它裝滿就行了。”

用我的情緒……

“對，越激烈越好。當然，我貼心地為你準備了劇本……”

“快打啊！怎麼還不打？”

“真是的！愣著幹嘛！”

“各位觀眾稍安勿躁。我是馬戲團團長宮崎秀行”，全場的喇叭裡響起了那令人厭惡的聲音，“眾位都知道佐山楓介是武鬥一把好手，因此，為了增加難度性和趣味性，我們將表演跪姿肉搏。”

跪姿肉搏？

全場一時寂靜下來。只剩下獅子的低吼聲。

跪姿肉搏，也就是說，楓介不僅不能使用自身的異能力，還必須全程採取下跪的姿態移動。

這不是……活人喂獅子嗎？

配合著宮崎匪夷所思的話語，將炫彩的燈光全部集中於那個孑然而立的男人身上。

強光之下，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覺得他身上的白衣太過晃眼，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緩慢地，男人蹲下，然後撤後左腿，再撤後右腿，終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伊塞斯手裡的漂亮的小瓶中，也隨之凝結出一滴藍色的甘露。

那是名為絕望的液體。

“為了保障公平公正，把你的大小阿卡納顯化出來吧。”

異能顯化，即是將異能以本來物質的存在形式展現出來。

楓介的大小阿卡納正好合成一副完整的塔羅牌，雖然每次發動時，並不一定將牌體召喚出來，卻也可以將其顯化為看見的塔羅牌。異能沒有發動時，塔羅牌都按順序排列在空中，背面朝外。一旦發動，則使用的牌卡翻為正面。

因而顯化時，可以判別異能使用與否，使用何種異能。

楓介如言，將78張塔羅召喚了出來。其中有22張，上面纏繞著紅色的荊棘，正是被禁用的大阿卡納。

“很好，現在你可以將上身的衣服脫下來了。”

脫衣服？

“簡直欺人太甚！”楓介愛惜尊嚴勝於愛命，為了夏目當眾跪下，已經是突破底線。

他還要怎麼樣？

“是啊，肉搏嘛。你不露肉怎麼算肉搏？”宮崎透過伊塞斯之口悠悠地道。

同時，瓶中又出現了一滴紅色的液體。這次是憤怒。

“不錯嘛，你漸入佳境了啊。”

“是啊、是啊。”楓介抿了抿嘴唇，口中反覆重複著這個詞。

由於不停嘗試開啟大阿卡納，楓介的右臂已經麻木得沒有感覺了。疼痛漸漸順著胸部蔓延向心臟，讓他整個人的頭腦開始不清醒起來。

外套、襯衣，被一件件除了下來。

露出男人雪白精幹的胸膛和遍身潰爛的膿瘡。

那從遠藤盛平處繼承來的膿瘡，散發出腐爛的血腥味道。

眾獅早就摩拳擦掌，現在聞到了這個氣味，更是露出貪婪的兇光。

只聽伊塞斯一聲令下，就盡數撲了上去。

“啊！”人群中不知哪個人發出一聲尖叫。

“死人了！”

只看見包圍圈之內，男人紋絲未動，任憑猛獸撕扯下一片片血肉。

場上頓時鮮血四濺。

“笨蛋！反抗啊！動啊！”宮崎也著急了。誰想到這個人絕望之下竟然求死了。那他的解藥怎麼辦！他的身體怎麼辦！

……

疼……好疼……！

楓介知道自己的肉體正在分崩離析。

他在賭。

他的不死之身。

如果身體崩壞掉，刻印能否解除。

只要還有意識殘存，他就能發動大阿卡納！

這時克洛諾斯佈下的巨大法陣也開始啟動。楓介聽到了記憶中遠藤盛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這一切，像在巨大的網中沉淪、沉淪……

然後一點點毀去了本來的面貌。

母親的強姦、父親的罪名…

撲面而來的社會輿論，步步緊逼的精巧陷害，還有他死了的出軌的女人，還有她厚顏無恥滿口謊言的情夫……

佐山楓介？

你還是你自己嗎？

佐山楓介。

活得太窩囊了。

佐山楓介！

醒醒吧！

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

憑什麼！忍受這些到現在！

黑暗的意識之海中，他隱隱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呼喚他。

他另一個自己的聲音：

以後，再也不用小生保護你了。

意識開始變得越來越清晰。

最終混合成一種人類本能的衝動——

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