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還在當替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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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珍貴。”

“比那些都珍貴。”

……

這句話像點了迴圈播放似的,在他腦海裡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重複。

這是他能聽到的話嗎?

景予呆住了,脊背緊繃,指尖摳住衣襬,腦袋有點暈暈乎乎的。

他對李泯來說很重要嗎?

他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

李導會籤他只是因為自己多年積累的演技爆發,剛好讓他覺得適合角色了而已吧。

還是說是因為他是李導帶的第一個藝人,所以意義非同尋常?

“第一個”,“第一次”,“唯一一個”,這些字眼所代表的意義光是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就讓人渾身發起躁來。

那種奇怪的癢意在他骨頭裡爬,順著血管亂竄,甚至指尖都麻了起來。

景予忍不住又偷偷抬起眼,從電梯裡看了看站在身後的男人。

他身高腿長,身形筆挺,並沒有看向景予,直視著前方,面色平淡。

景予害怕被發現似的收回視線,突然察覺到——李泯好像並不是在特意地誇他,而是,僅僅是在陳述自己認知裡的實話。

不會夸人的人突然的誇獎才更讓人心情愉悅。

其實景予給自己的評分很低嗎——並不。

做林承替身的這一年,他的價值是一套房、一輛車、三千萬現金,還有很多隱性資源。

因為他超凡脫俗的演技和無微不至的服務,在不影響到林承的地方,謝知安都給足了他優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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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予覺得自己值得上目前所擁有的一切。

但李泯告訴他,你遠遠不止你所認為的樣子,你有你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能力。

而他,樂意為此買單。

這個想法,讓他感覺像有飽滿的花苞在自己胸膛裡猛地綻開,還顫了顫似的。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有點兒……難熬。

……

景予,不能再想了!

啊啊啊你有沒有發現你的臉已經紅成大龍蝦了!!!不要那麼盯著李導看啊!!!

景予心中嘶喊完,掩飾性地揉了揉臉蛋,飛快把口罩戴上。

然而下一瞬,他動作暫停,呼吸屏住。

——他們兩個,好像互換口罩了。

景予默了默,為了不至於讓自己不敢呼吸,又拉下了口罩,默默地塞回了口袋裡。

在李泯的視角中,景予從一進電梯就死死地盯著鏡面門看,然後頭頂突然亮起小燈泡,想起要戴口罩遮住臉。沒過一秒,他又摘了下來,捏著小拳頭死死盯住地面,好像電梯門一開他就立馬要180度螺旋鞠躬然後連滾帶爬地闖出去。

好像……有點緊張?

李泯略加思索,沒有想出他緊張的理由。

李泯在情緒上是相當低敏的,他本身沒有情緒,因而也就很難察覺到別人情緒的變化。

他無法探究情緒變化的原因,就如同別人不能理解為什麼他總是一副沒有表情的臉色,不管事情多壞也不生氣,成就多高也不開心。

他連笑和皺眉這兩個動作,都是後來和人交流的時候,通過觀察學會的。

原本的他就是一塊冰冷的石頭,老爺子說他是石雕的佛像,沒欲沒求,無喜無悲,也沒有靈氣和悲憫,只有置身事外般的冷然,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似的,旁觀著一切發生。

這樣很好,能堪繼承家裡的事業,永遠冷靜,永遠能夠不加任何立場地進行判斷,不被別人左右。

以致後來他離開家裡去拍電影,老爺子都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從來沒有愛好的李泯也會對一件事情產生愛好。

就如同不能理解工具為什麼需要被賦予感情。

他靜靜地打量著景予豐富的表情變化,起初有些困惑,後來又有些驚訝。李泯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在短短幾十秒的時間裡,還會出現這麼多種的心情波動,他的情緒能力難道是無限值嗎。

緊接著,視線上抬了抬,然後一手捏住景予的衣角,把他拽到自己身邊。

景予:“!!!”發生了什麼?

那一瞬,他其實腦補了一百二十種電梯play,正在震驚慌亂地穩住自己的身形,心跳巨快。他後背貼在冰涼的牆壁上,另一半邊卻緊靠著李泯力量感十足的手臂,一動不敢動。

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的時候,電梯門叮一聲開啟了,一群人呼啦啦湧進來,瞬間把電梯擠滿。

終於下了班的人們嘰嘰喳喳地說話,空氣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景予茫然地眨了眨眼。

電梯在下一層又停下來,外面依然是擠擠攘攘的人群。

再下一層,再停。

就沒一個再能擠進來的。

……原來,是遇上晚高峰了。

李泯的手早在他站穩的時候就鬆開。

他站在角落裡,孤高蕭索,認真地避讓著其他人的靠近。對了,他不喜歡別人觸碰到他。

可是為什麼他的手臂卻和自己靠在一起,並沒有躲開呢?

景予有點茫然。

電梯門一層一層地開關,讓他們再一次清晰地見識到了恆星互娛是一個體量多麼龐大的公司——每一層電梯門開啟外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這三十多層要下到什麼時候。

電梯裡熱得讓人心浮氣躁,景予努力從前面三個人的夾縫裡抬起胳膊,撩開汗溼的碎髮。

他一抬手,站在前面的中年胖子就哎喲大叫了一聲。

“擠什麼擠,投胎啊!”胖子不耐煩地回頭吼道,看見後面的人的一瞬間卻愣住了——

“景予?”

聞聲,另一個人也轉過頭來,驚訝地看著他。

電梯裡的騷動暫且停了下來。從他們一擠進來,就有人在悄咪咪地打量這兩個帥哥,就是那個戴口罩的高個猛男好像脾氣不太好的樣子,僅僅露出毫無波動的眼睛就能嚇哭小孩,他們只好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

恆星的工作人員上個廁所都能碰見仨藝人,在電梯裡撞上不稀奇。

可是這種讓陌生人看一眼就屏住呼吸的顏值和氣場,居然還是倆沒有姓名、誰都不認識的藝人,這就很稀奇了。

畢竟誰不知道恆星互娛出了名的會炒作,但凡有點能說道的長處都能給你捧個限定流量出來。這樣的質量還不火,只能說明他性子軸,豁不出去。

——或者就是得罪了人。

看見高個猛男的臭臉,吃瓜群眾就覺得自己看見了真相。

這下好了,居然有人認識他們,還是最近一個大火專案的負責人,以及當紅演員林承的經紀人。

這其中,必有瓜。

身經百戰的娛樂圈打工人們紛紛興奮地豎起了雷達,猛地低下頭去在螢幕上跟小姐妹噼啪打字:吃瓜了吃瓜了姐妹們!出來看我直播!!!

景予當然認識他們,就在前不久他還和這位負責人坐在一間辦公室裡相談甚歡,然後轉天就被放了鴿子,臨簽約的角色被劈手搶走。

旁邊的那個他前兩天也在娛樂新聞上看過,是林承的經紀人。

自從在《以愛之名》這部劇的男主選角上配合林承下套之後,張力最近可以說是過得風生水起。

林承雖然口碑爛了,可是粉絲多,人氣底子還在那,他背後又有大佬捧,投資追加了一筆又一筆,整個劇的前期籌備簡直是要什麼有什麼,還沒開拍就上了好幾次熱搜。

後期評價不好的解決辦法他也想好了,再大力營銷一波林承演技,引起觀眾逆反情緒嘛,這樣觀眾的火力就會集中在男主身上,制作方承擔的壓力就要小多了。而且他買的正面營銷,林承和他金主那邊也說不出什麼。

捧殺這招他順手得很,當時下套整景予的時候還不是這麼幹的。

所以現在撞見景予的時候,他多少有點心虛。

但轉瞬又想到景予不過是個啥也沒有的小糊逼,心虛什麼?這個圈子就是這樣,資本至上,人脈就是實力。他實力不行,只能認輸,難道還要讓他們制作方頂著虧本的風險去賭能不能紅嗎?

再說了,現在爛劇請個人氣演員,炒幾個cp,屎糖交替,線下緋聞,編撰爆料,熱度蹭蹭就起來了。

再營銷幾個梗出來,買個好玩兒的熱搜讓觀眾笑一笑,拿出自黑的態度。觀眾一向很好滿足的,發現你們劇方都承認自己很爛,笑過了戾氣就沒那麼重了,反而還會自發剪輯、配音、吐槽,生產衍生作品,擴大知名度。

作為恆星互娛的中高層,張力對這些太精通了,什麼爛劇本爛演員不能賺錢?

只要捨得下本宣傳,質量,重要嗎?

他又不是李泯那種怪物,既堅持做自己的內容又能有高口碑高票房的。

這麼說吧,如果說李泯那樣的人從事的是創作,張力這樣的人眼中看見的就是市場。

他們並不圖長遠的發展,也從不會為行業的未來操心,只想撈夠眼下的每一分錢。

踩著多少人的骨頭上去都不在意。

張力假惺惺地笑道:“最近工作還順利吧?這麼晚還來公司,又籤了什麼好專案?”

雖然他清楚得很,林承是不可能會給這個眼中釘留下活路的。他也正是推動者之一。

景予嘴角輕抽了抽,本不想理他。

但他看了看林承的經紀人,腦瓜子突然一轉。

“張總監,你這話說的。”景予笑容清澈,眼神天真,十分無辜,“不是您說《以愛之名》的男主不能留給我了,特地託人情給我介紹了個好專案嗎?”

林承的經紀人臉色一變,張總監也一愣。

“忘了感謝您,託您的福,我有新工作了。”電梯走走停停終於到了一樓,他和李泯往外走,人群忍不住往兩邊擠了擠,給冷臉猛男空出一條康莊大道。

景予在門外,笑盈盈地說:“祝您長命百歲。”

“——張力!”林承的經紀人一聲低喝,然後才想起地點不對,急忙壓低聲音瞪著他,“你解釋清楚怎麼回事?”

張力一臉的汗,茫然道:“我,我哪有給他介紹什麼專案啊,我可是親手……”他猛地一咬舌頭,“哎哎哎,剛忘記下電梯了,我草快回去啊!!”

他一邊擠過去一邊在心裡暗罵景予,這不要臉的東西!怎麼什麼關係都敢蹭?

等等,萬一他……他不是想蹭關係,而是想挑撥關係呢?

張力頭上的汗頓時更多了,回頭對其他人喊道:“看什麼看?公司的事不準說出去。”

其他人立刻點頭,然後手機上迅速打字,默默達成了共識——嗯,我只告訴我的閨蜜/老媽/好兄弟/二舅姥爺……不算告訴別人吧?傳不出去的!

這邊張力忙著跟林承經紀人一再申明自己的清白,掏心掏肺陳述利弊,《以愛之名》這麼大的盤子,未拍先火,是公司近期的大製作,只要摻和一腳就能賺得盆滿缽滿。何況他是總負責人,等播出之後事業就能更上一層樓,又和林承早就有了合作,不可能暗地裡給景予機會,景予根本沒有資源也沒有捧的價值,他幹嘛為了景予背叛林承?又不是和錢過不去。

林承的經紀人將信將疑。

這一招,雖簡單,卻有效。

有效就有效在雙方都拿不出證據,而娛樂圈的交易關係裡最不缺的就是互相懷疑、奇貨可居、陽奉陰違和背後捅刀子。

這足夠張力頭疼的了。

而那邊李泯則在離開人群之後,才停住腳步,差點讓景予撞在他身上。

景予一個急剎,內心叉腰大笑的小惡魔這才吞了聲,空氣有一些些的尷尬起來。

李導會不會覺得他滿口瞎話啊……?

會覺得他不是個好人嗎?

他忐忑地低下頭,有點低落。

李泯注視著他,好像在透過他的外表凝望著他過去的人生背景。

良久,他依舊低啞的音色響起來:“有很多人欺負過你嗎?”

景予愣住:“啊?”

他抬頭,懵懵地仰望著李泯。

這是什麼問題?

李泯依舊耐心,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讓他有點不明白意思的話——

“他不是第一個是嗎?”

是說張力嗎?

“也不能說是欺負……”景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髮,“就是很正常的兩面三刀見風使舵而已啦。失去那個工作也沒關係,他可是讓我遇上了李導的作品呢!李泯哎!誰會不羨慕我!!過陣子他一定後悔死了……”說著說著景予的嘴就叭叭叭停不住了,小惡魔又開始叉腰。

李泯安靜地看著他,耐心等待他把誇自己的話說完。

最後,手掌壓了壓景予的頭。

奶奶還在的時候,他去那間院子裡,也是這樣拍著那只白貓的頭。

說來很奇怪,別的動物都怕他,那只貓卻不怕。

誰都接近不了發脾氣的白貓,他輕輕地拍拍它的頭,貓卻會迅速地安靜下來,溫順地蹭蹭他的掌心。

那是他唯一知道的安慰的方式。

少年的頭髮細軟而密,和貓的觸感有一些相似。

卻比貓更乖巧,清澈的雙眼懵懵地看著他。

“不是第一個。”他下定論般,像有了什麼決定,“我知道了。”

景予:“……誒?”知道什麼了?他好懵。

李泯的思路很簡單。就如同他和周度說過的話一樣。

有人再欺負景予怎麼辦?

擰斷他的手。

張力那樣的人,要讓他有斷腕之痛,最殘忍的就是——專案全線崩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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