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二):雅各布?奧賽恩的懷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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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德費爾特-1號在海面下潛行,靠近捕鯨船時,黑色艇體從泛著白沫的海浪中浮出,頭頂圓柱形的耐壓艙壁在大量蒸汽和絞索繃緊的嘶嘶聲中,緩慢地開啟

現在它是一艘蒸汽鐵甲船,前甲板上矗立著一門令人絕望的大口徑短炮,改進後的液壓氣動式炮架極大縮短了裝填彈藥的時間。

捕鯨船在巨浪中縱向擺動,幾個水手跑到甲板上觀望。吉揚拿起他的話筒。

“這是什麼船?”

“馬西亞爾的補給船。”

舵輪旁的雅各布奧賽恩身穿一件黑色的牧師袍、戴著一頂牧師假髮,雙頰上長著半英寸的黑胡茬,他帶著一個不斷變化的表情,環視眼前的龐然大物。

“做了隨船牧師嗎?雅各布奧賽恩,我正要找你。”

“很榮幸,吉揚爵士,”他有深邃的黑眼睛,它們是狡詐的、詭秘的。有恐懼顯在他的稜角分明的臉上,然而也有桀驁;並且,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蠱惑感,即使在死亡的陰影中也無法壓抑。

“你為什麼不和船隊一行?”

“我們只負責一段補給,你知道,爵士,在布干維爾海捕龍可是會死人的,我們現在正在逆風駛回海港。”

雅各布奧賽恩的回答圓滑地解釋了這艘船的主帆為什麼沒有那個八條腕足的章魚圖案,但由一個牧師指揮船隻仍然十分可疑。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壓低聲音的哀號,就在吉揚與他對視那一刻,從捕鯨船的甲板下傳來,在諾德費爾特-1號上剛好聽得見。

“這噪音、是什麼?”

“一個病人,爵士,他已經神志不清,我想他是得了瘟疫。”

“瘟疫,”一幅可怕的景象出現在艇員們的腦海裡:有人擠入他們珍貴的諾德費爾特-1號狹窄的空間裡,如果瘟疫在這艘潛艇上蔓延,它會導致什麼狀況。

那個神志不清的病人一定非常狂暴,他的尖叫聲在這個距離逆風傳入吉揚的耳朵。吉揚又聽見了它們,像一串地獄般的刺耳聲。

“瘟疫?更像是欺詐,雅各布奧賽恩,你真是狡猾啊,”吉揚厭惡這個散佈暗黑教義,慫恿吉勒斯離家出走的邪惡牧師,他的每一句話都值得懷疑。

“派一艘飛艇,和一支登船隊去那艘船上,”吉揚對著大鬍子男人和艇長說道。

“可是,吉揚大人,”艇長表示強烈反對,“瘟疫、瘟疫在他的船上。”

“你為什麼要相信這個傢伙,”吉揚把話筒重新對著嘴唇,“讓我看看你在隱藏什麼,牧師。”

看著輕型飛艇在側向陣風中起飛,小艇被吊到船外、落入海中,那個牧師稍微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

“出發,”值班士兵命令道。

小艇在海浪上飛舞著駛向捕鯨船,飛艇已經錨泊在甲板上空,大鬍子男人在座艙裡端著一把輕型排射槍,足以射穿兩層甲板下的壓艙物和龍骨。

牧師把話筒扔向甲板、瘋狂地環顧四周,似乎在尋找某個逃避的辦法。

“老實待著,雅各布奧賽恩,我們還有賬沒有算清,”吉揚吼道。

牧師聳聳他的肩膀,站著一動不動、在失敗中垂下腦袋,那張監獄式蒼白的臉正盯著手中的一塊懷錶。

吉揚的艇員衝上甲板,沒有任何反抗的跡象。

“砰!”

在他們跑向船尾時,突然有一聲槍響。

一雙蒼白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以奇怪的結釦系在手腕上的銀色懷錶隨之晃盪,另一只手上握著的雙筒槍管還對著右側的太陽穴,失去平衡的身體向後倒去,但被巨大的舵輪抵住,沒有摔下甲板,假髮下的頭顱埋在胸口。

“不對勁,”吉揚感到一波突如其來的懷疑從他內心湧起,這個四處宣揚暴亂的牧師絕不會這麼輕而易舉的自殺,除非,他在醞釀更邪惡的計劃,那、是什麼呢?

“死了嗎?”

“還沒有,吉揚大人。”

“船醫,”吉揚背身喊道,“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收拾器械,我要那個傢伙的命被救下來,我還有事情要問他。”

捕鯨船的船長被帶下甲板,進入吉揚的艙裡。

他幾乎無法辨認,臉上鬍子拉碴,一隻眼睛和臉頰腫脹淤青,他的肌肉中不剩一點自主性收縮。

“我們是布干維爾海附近的捕鯨人,那個牧師,”船長嘴唇還在抽搐,“那個牧師、半年前,流落到我們鎮上,他說自己的船隻失事,願意做我們的隨船牧師,於是我允許他上船。誰知這次出海不久,他就慫恿水手叛亂,把我和副官關在船尾。”

“當時只有他一個人嗎?”

“是的,只有他自己,還有一個橡木桶。”

“裡面是什麼?”

“我不知道,它藏在了一堆貨物中。”

“把他們帶走,”吉揚眉頭緊蹙,他有無數種方法解決機械問題,但眼下像在解開一個又一個謎題,直奔答案吧,“讓我看一下那個牧師。”

“抱歉,吉揚大人,那可能需要您親自過去。”

“嗯?”

“那家夥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自己的腳和舵輪鎖在了一起。”

有一種陷阱的預感,但吉揚還是掏出那根煙桿一樣的黑棒,他稱它為“阿圖羅”,一種雪茄的名字。

“阿圖羅”似乎帶有極強磁性,輕型飛艇上放下的特製鏈盤牢牢吸附在亮鋼傘面上,吉揚握著傘把,主桅柵網和他肩膀平齊,在他身下沸騰著夾在兩艘船之間的綠水。

在捕鯨船的甲板出現在腳下,吉揚鬆開手,穩穩落在那個男人身旁,船醫還在彎腰俯對著他,吉揚接住落下的“阿圖羅”,放回口袋中。

牧師似乎試圖打掉自己的大腦,但是子彈只是穿過眉弓,打碎了他的鼻骨和顴骨,血流淌在他黑色的袍子上並不醒目,他的整個腦袋都裹在繃帶裡,在痛苦著扭動著。

吉揚低頭盯著他,“喂,那些被你哄騙,幼稚地發動暴亂的人,下場比你還要悽慘,你至少不用被掛在廣場上直到肢離破碎,但你竟敢汙染吉勒斯,讓海鷗慢慢啄食你吧。”

他能夠看見的皮膚,如石灰般蒼白,痼結的血漬看起來像一層塵土,消瘦、虛弱,凹陷的左頰上是那只翻動的陰鷙眼睛,幾撮稀疏的、淺黃色的頭髮露在外面。

這是一個危險人物,吉揚在想如果“吹笛人”真的在帝國掀起內戰,那麼諸如雅各布奧賽恩這類的狂熱分子,必將奔走在鄰國之間,圖謀更大的混亂。

“爵位什麼的永遠是最不可靠的,忠誠的只有手中的武器。”

吉揚並不為即將爆發的大量槍械需求感到興奮,那些只是過時的垃圾,他永遠都在改進新型武器,即使它是那麼地難以複製和普及。

況且,吉勒斯,對這個男人的邪說深信不疑。

“在他被啄掉最後一塊碎肉前,不要讓他死了,我更願意相信那些盤旋的白色精靈,是復仇的靈魂。”

“這有些困難,吉揚大人,我的意思是,他的顴骨被打碎了,也有一些顎骨的碎片,還有他的舌頭實際上,都成了碎片。這個人可能會很快就流血到死,而且,幾個小時後,他的腐爛就會誘發敗血症……”

“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能夠挽救他,”吉揚臉上的表情發生輕微的變化,令人感到恐怖。

他是一個善良的人,他並不像出身機械島的“吹笛人”,有一點對殘忍的嗜好、對改造的變態狂熱。

最早的一批半機械傭兵,正是出自“吹笛人”之手,活體來自於街頭、醫院和各類福利院,那些人失去了自己手腳,取而代之的是靈活但冰冷的鋼鐵,如果拒絕“吹笛人”的命令,他們會失去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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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想來,“吹笛人”、伊萬和眼前這個牧師,又相差多少呢?或許,這只是為了贏得戰爭的手段,但願如此吧。

吉揚也很快在自己的機械實驗室接收志願者,第一個就是貝耶濟暴徒。

一個坐牢多年對生活心灰意冷的酒場保鏢,幸運的是他在之前失去了雙眼和雙手,改造進行的並沒有那麼血腥。

“吉揚爵士,也變得這麼殘忍嗎?”

平淡的聲音來自腳下的屍體,風向大變,舵輪自由轉動著,捕鯨船漫無方向地漂遠。

吉揚的耳邊充滿一片狂喊的喧譁,似乎船上那些艙口都是地獄的入口,地獄的力量正在衝過它們湧上來、在船上昏暗的隱蔽處發出勝利的尖叫。

海浪在鉛灰色的天空下呈現鉛灰色的色調,神秘的藍色火焰在甲板上燃燒,煙霧模糊了一切,在火焰的嘶嘶聲和呼呼聲中,牧師的身體懸浮起來,頭顱上的繃帶像一團水中的海藻,鬆散的褪下,漂在一旁。

他殘缺的面容逐漸清晰,他的一隻手緩慢地合上那只懷錶,亮銀表匣裡發出機械嗒嗒地聲音,指標在倒轉。

“糟糕,這個傢伙,”吉揚無法邁動身體,對面的船醫在之前的噪聲中就已經被震暈。

牧師對準額頭的手槍逐漸放下,收回到黑袍之中,他腳下的鐐索已經解開,他狡詐的望向吉揚,優雅地把它拷在吉揚手腕上,然後身體鬼魅般後退行走,直到隱沒在甲板之下。

吉揚睜大目眩的眼睛,看見再次出現的模糊身形,在將一個大橡木桶扔進海中後,回過身怪笑著看了他一眼,跳入水中。

船身已經在噼啪作響、爆發出一陣陣落雨般的黃色火花,從著火的甲板上冒出的火焰,正在竄上一根纜繩,引發新火焰舔上粗糙的桅杆表面。

隨著一串響亮的爆炸聲和新的落雨般的火花,這條捕鯨船正在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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