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一):寡淡的感情抵不過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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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力量的追求,只是一個死海之果,會在嘴中變成灰燼。

在赫斐宮遇刺之後,暴君伊萬認識到了這一點,無論他有著多麼凌駕常人的體魄,終究無法阻擋那支深帶怨憎的寒冰之箭。

那些天賦種族、那些異能之士成為插在他心口的毒刺,要想拔掉它,就要毀滅它,用爵位、財富和舉國的尊敬腐蝕它的根基,用聯姻、過繼和精妙的暗殺稀釋它的血脈。

阿登森林,在帝國北方遠境高原之上,世代供奉著聖樹“la ferté”一棵存活了萬年的杜松,它的族人藉以獲得了驚人的天賦,纖毫畢現的觀察力,萬物生長的咒語,和神奇的召喚術。但伊萬即位以來,“la ferté”進入了休眠期,它不再發芽、生葉,它所給予的生命之力愈加微弱,而槍炮、鋼鐵和瘟疫不斷攫蝕著阿登森林的生機。

“這是一段黑暗時期,陛下的光輝會讓‘la ferté’重煥新生!”

說出這句話時,阿登森林的首領正在向伊萬大帝鞠躬,他接受了帝國的條件,希望以此帶領族人度過最艱難的時刻。但年富力強的他始終無法令皇室放心,次年他死於野桿菌病(agrobacterium),一種人和樹木都會感染的病毒。

他的女兒喬奈特莉繼承了首領之位,並且遵循遺命嫁給了五世德巴爾公爵,巴巴拉w吉揚。

德巴爾郡,更被人熟知的名字是“機械島”。如果法耶爾夫人的聖奧賓莊園為帝國提供了三成以上的鋼鐵,那麼機械島打造了半數以上的槍炮和機器。

“真正的天才,”這是所有人對這位年輕公爵的評價。可以複製所有見過的機械元件,可以操縱所有的可能的機器設施,他是休丁所崇拜的人物,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名傑出的劍士,不藉助機械的純粹的劍士。

他們的結合並不是皇室的失誤,天才是最容易隕落的,在百年前就已經歸附帝國的巴巴拉家族,已經無數次檢驗了這句話,他們偏執地沉湎於改造齒輪和蒸汽,使他們看起來忠心耿耿。

如果過多地牽涉到皇室子嗣,在動亂之際反而難以處置,“讓阿登森林的首領一脈在這一代終結,”成為心照不宣的決議。

事實,並沒有出乎預料太多。雖然他們孕育了一個女兒吉勒斯,但脾氣古怪的像是天生的宿敵,吉揚早早將她送到了教會學校,只在每周日的下午,和奈特莉前往探視,這是他唯一出門的時間。

現在,他坐在機械實驗室裡,出神地看著截面中高速運轉的精密齒條,輪緣上的齒輪纖細如發,他的頭腦中不停計算著相關模數,突然外面鐘樓響了起來。

他厭惡地站起身,皮質工作服上濺灑的油液,隨之流到他的實驗室磨得發亮的橡木地板上。

吉揚從滿地被拆解的蒸汽發動機部件中踏出腳、走過地板,留下一條油滴和溼腳印。吉揚脫下工作服,透過門陰鬱地看著臥室裡的衣服,他的助手已經為他把衣服擺在那裡。

“又是一個愉快的週末,爵士。”

“該死。”

他踏著皮靴反身走過更衣室,去敲另一側的門。

“進來,”奈特莉冷漠的聲音。

房間的窗子大開著,她棕色的長髮在風中飛揚,兩根形如鹿角的藤幹像巨大的王冠,雪白背部有“la ferté”發出幽綠色暗芒的紋樣。

吉勒斯幾乎與她一模一樣,但她是如此年輕,輕信了一名流浪牧師的完美謊言,他稱“la ferté”為塞意阿巴庫樹,是他所在的教團信仰的古老神樹,他的教義就像樹幹本身那般盤結扭曲。

助手過來了,急切走過來,有一封信放在一個托盤上。在他看見封戳時,吉揚感到一股血湧上了他的臉。就他所知,那個封戳和那厚麻紙,只有皇室才使用。他上一次收到來自皇室的信件,還是在他父親去世之時,現在他感到自己的機械發明將被召喚。

“陛下希望你,連同你改進的諾德費爾特-1號加入一項任務。如果你接受,請毫無延誤地親自出現在涅瓦大街庫特林公寓。”

“我有事情,下午你去看看吉勒斯,”吉揚感到久違的興奮一波波刺激著他的大腦,他把頭轉向助手,“你去檢查下飛艇的艇壓和燃油系統,十分鐘後出發塞裡方丹。”

“那是你的女兒,”奈特莉的聲音輕描淡寫。

“我想諾德費爾特號和我更親近一些。”

“哦,那很好。”

風和雨呼嘯著從西而下,和剛剛半小時前的怡人天氣形成難以置信的對比。

吉揚的身影出現在城堡外,他頂著風把帽子在頭上壓緊,掏出煙桿一樣的黑棒,輕輕一甩,五個機械葉片螺旋升起,形成完整的傘面。

奈特莉臉上劃過閃電的光影,屋內的一切變成慘白色,她厭倦了,亡父的遺命變成了束縛。她無比懷念阿登高原,她敏銳地感覺到聖樹“la ferté”在恢復,並且吉揚接到了皇室的命令,意味著戰爭就要爆發了,在此之前,除了槍械,沒人關注他設計的新裝備。

她把用“la ferté”枝蔓做成的法杖留給了吉勒斯,自己孤身回到了阿登森林,寡淡的感情終於如釋重負地告一段落,作為首領,她決意帶領族人走出黑暗。

“塞裡方丹,爵士,”戴著護目鏡的大鬍子男人用嘶啞聲音喊道。

“不要喊我爵士了,這裡到處都是。”

吉揚靠在座艙欄杆上,看著空氣中瀰漫的煤炭煙塵出神,機械和蒸汽賦予了這座帝國最大城市生命。

他在意的並不是已經氾濫的爵位這是國家衰弱的標誌,而是在戰爭中驗證自己高妙的機械技藝,像遠處依稀可見的鍍金十字架般,虔誠地征服世人。

庫特林公寓紅色的牆身,在涅瓦大街兩側十分醒目,這裡是秘密議事處,吉揚按響門鈴。

一位喬裝的士兵過來把吉揚的溼斗篷拿走,並且帶領他來到客廳的火爐旁。自從他因病幾次從庸那迦前線返回養病,元帥菲利伯特德尼亞克在夏天和冬天都保持著爐火,他的脾氣愈加暴躁。

“一路上還好吧,吉揚,”他坐在一張雕花軟椅上問道。

“很好,”吉揚在椅子上坐得更靠後,避免灼燙的熱浪,“你給我的計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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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斯瓦河。”

“紀堯姆不是在負責指揮嗎?”

“你真是脫離時代啊,吉揚。紀堯姆、正在軍事法庭等待審判,他違抗了我的命令,如果你也這麼做,將是同樣的下場,”他的衣服上綴著金色鑲邊和勳章,語氣是強橫的。

“我並不擔心,菲利伯特元帥,”吉揚從米色細平布外套中掏出那根黑棒扔進壁爐裡,伴隨著尖銳的旋轉聲,黑棒河豚般急劇膨脹起來,隨時都會爆射出無數鉛彈,“把紀堯姆長官的女兒送到機械島,我幫你把人安全帶走。”

“諾德費爾特號現在在哪?”

“遊弋在入海口,從蒙馬耶爾港可以到達維斯瓦河任何一處地方。”

“很好。”

“我在齊柏林酒館等你的訊息,告辭了。”

菲利伯特喉嚨裡似乎欲言又止,吉揚在系斗篷時側過身,望向那間被壁爐映得通紅的房間,“紀堯姆的詩曾給我帶來靈感,”停頓了一下,“恕我直言,你真的大不如以前了,元帥。”

軟椅上露出那個微禿的白髮頭顱消失了,吉揚背後傳出歇斯底里地摔砸聲。

伊凡上尉號在風中重新起飛,大鬍子男人正在仔細釋放前副氣囊的空氣來產生飛行斜角。

“你是誰?”吉揚正在把外套掛在壁艙上,他看到一側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白皙的年輕人。

“阿泰爾,”他雙手呈上一張便箋,和上午接到的信件是同一種紙質,上面潦草地寫著指定這個叫阿泰爾的人協助完成任務,署的是弄臣的名字。

“你是桑落城人?”剛才年輕人恭敬的姿勢給吉揚留下深刻的印象。

“是的。”

“你知道完整的任務是什麼嗎?”

“你會再收到訊息的,爵士。”

“你將怎麼協助我?阿泰爾,”吉揚並不喜歡異術能力者,如果他是機械工程師,就會比現在更熱情地對待他。

“是這樣嗎?”阿泰爾起身開啟艙門,由於瞬間失壓,伊凡上尉號有些輕微失控,但他的身形極穩。

在他飛速地結印後,蒙馬耶爾海港被大片凍結,大量的白浪變成凝固的雕塑,行駛在浪谷中船隻像被凍住了雙腳,傾斜在原處,不斷有水手爬下纜繩檢視,空氣中的冰晶讓吉揚打了一個激靈。

“忍者,這樣驚人的能力,還需要我嗎?”

“這只是暫時的,”在解除術式後,阿泰爾還沒有坐下,船舷外已經衝來海浪白色的浪峰。

“百地右衛門的弟子?”

年輕人沒有回答,灰綠色的眼睛反射來自艙窗的光,吉揚意識到,他的這個協助者是一個並不安分的人。這不僅僅在於他沒有回答的事實。

諾德費爾特-1號隱現在綠色的海浪間,像一隻正在翻躍的巨大逆戟鯨,從深井般的艙口順著鋼鐵扶梯向下,進入內部的控制室,雙列水手長副手們正在迎接,他們制服上都印著金色豎琴的家徽。

“吉揚大人,”艇長正對著向他敬禮,這不僅是出於禮儀,而是有訊息要彙報,“有艘奇怪的捕鯨船靠近。”

潛望鏡中的確有一艘瘦削的單層甲板船,高昂前傾的船首兩側是黑洞洞的系鯨孔,詭異的是首部的鯨炮臺並不是射索炮,而是三十磅後膛炮,桅樓下同樣是密集的旋轉炮炮口。

更令人在意的是,那個牧師穿著的男人像船長一樣在甲板上指揮,他有著一張令人憎惡的面孔

“雅各布奧賽恩。截停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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