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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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諾一生的夢想就是要回去,但是現在這對他而言卻是無比的空虛。而他的朋友卻正在向南拼命地追趕。

最後一縷陽光也消失在天空,星星開始閃爍著活躍了起來。這是夜晚,布魯諾帶著一絲安慰地想。

這是屬於黑暗精靈的時間。

然而他的微笑立刻就消失了,因為布魯諾換了個角度,前途是一片黑暗。“夜晚。”他喃喃地說著。

這也是屬於那個殺手的時間。在盜賊圓環底的這棟簡單的木造建築,似乎在卡林港向南延伸出的衰敗城區中也不太顯眼。這棟樓有幾個窗子,但不是被木板釘死了就是上了鐵條,也沒有平坦的房頂或陽臺。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文字指出這棟建築物的用途,甚至門上連個數字也沒有。但是城中的每一個人都很清楚的知道這棟房子是幹什麼的,因為只要一穿過鐵包的門扇,裡面的景象就大大地、戲劇性地有所不同。在外面你只看得見曬得褪色的舊木頭,裡面卻有用來華麗裝飾的明亮色彩與壁氈、厚重的毛地毯、以及純金打造的雕像。這是盜賊公會,在奢侈的裝飾上,可以媲美卡林杉統治者的宮殿。

它從街面往上蓋了三層,地底下還隱藏著兩層。最高的一層也是最豪華的,裡頭有五間房間,中間是一個八角形的大廳,旁邊圍繞著四個側房,都是為了讓某個人享受舒適及便利而設計的,這個人就是巴夏·普克。他是這個公會的主人,是一個複雜的盜賊組織網的締造者。他也確保了自己是第一個享受公會戰果的人。

普克在最高層中心的廳室踱著一步,這是他接見人的地方,他每走一圈就會停下來摸摸趴在他寶座旁的豹發亮的毛皮。一種不像是他會有的焦躁,浮現在這個公會首腦的圓臉上,當他沒有在撫摸這頭舶來豹的時候,他的手指就會緊張地撥弄著。

他的衣服是最高級的絲綢做的,但除了外衣上別的胸針,他沒有穿戴任何符合他身份的珠寶,然而他的牙齒的確閃著純金的光芒。事實上,在廳室中站著一排四個山丘巨人內侍,普克在他們當中,簡直就是它們縮小一半的版本;就一個曾經讓沙漠酋長們在面前屈膝;或是光說出他的名字,就足以讓街道上最有骨氣的惡棍法師們慌張逃向黑暗洞穴的公會首腦來說,這樣的外表是有些不太顯眼。

當一聲很大的敲門聲從房間通向低層的大門傳來之時,普克幾乎要跳了起來。他遲疑了好一陣子,想象自己讓那個人在等待的不安中蠕動,但其實是他自己需要時間鎮定下來。然後他心不在焉地吩咐了其中一個內侍,接著走上正對著門的平臺上,那個被填塞物塞得太滿的寶座,再把一隻手垂放在被他寵壞了的豹身上。

一個身材瘦長的戰士走了進來,他掛於腰際的細長劍隨著他的腳一步而晃動。他穿著一件黑色披肩,在他背後飄動,上端收攏起並固定在他的脖子上。他濃密的棕色捲髮垂在披肩的四周。他的衣服是單純的深色,但是外面纏著許多條皮帶子,每個交叉的地方都掛著東西,像是一個小囊、一把匕首或其他罕見的武器。腳上那雙磨到沒有皺紋的皮長靴有節奏地發出他敏捷的腳步聲。

“你好,普克。”他隨便打了個招呼。

當普克看到這個人,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瑞西塔。”他對這個鼠人回答說。

瑞西塔走上寶座前,不太誠懇地鞠了一躬,然後對斜倚在那裡的豹投以厭惡的一瞪。他噁心地微笑了片刻,顯露出他低等的血統,然後把一隻腳踏上寶座,彎腰讓公會首領也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熱氣。

普克向踩在他美麗寶座上的髒靴子瞥了一眼,然後將頭轉回來,用連愚笨的瑞西塔也看得出怎麼回事的一副毫無武裝戒備的微笑來回應對方。瑞西塔突然覺得自己的態度可能有點太親近隨便,所以他把腳從椅子上拿下來,往後退了一步。

普克的微笑消失了,但是他很滿意。“事情辦成了嗎?”他問這個人說。

瑞西塔轉了一圈,幾乎要大聲笑出來。“當然,”他回答說,然後從他的小袋子里拉出了一條珍珠項鍊。

普克看到皺了一下眉,跟這個狡猾鼠人戰士所預料的表情一模一樣。“你一定得把他們都殺光嗎?”公會首領有些不滿地說。

瑞西塔聳聳肩,然後把項鍊放回了原位。“你說要把她處理掉。我把她處理掉了。”

普克的手緊緊抓住寶座的扶手。“我說在整件事完成之前,不要讓她在街上出現!”

“她知道太多事情了。”瑞西塔一面回答,一面檢視他自己的指甲。

“她是個很有用的娘們。”普克說,他現在恢復了幾分平靜。沒有幾個人能像瑞西塔一樣惹巴夏·普克生氣,更沒有幾個人惹了他以後還活著走出這個房間。

“她不過是一千個中的一個。”這個瘦長的戰士笑著說。

另一扇門開了,一個老人走了進來,他紫色的袍子繡著金色的星辰以及一彎新月,一個巨大的鑽石系在他的頭巾上。“我一

定要看看——”

普克頭動也不動地斜眼瞪了他一下。“現在不行,拉威爾。”

“但,主人——”

普克的眼睛再次危險地眯了起來,幾乎要跟他口部幾乎沒有嘴唇的那一條縫一樣了。老人滿懷歉意地鞠了個躬,然後消失在來的那扇門後面,小心又安靜地關上了門。

瑞西塔看到這個景象,笑了。“幹得好!”

“你應該學學拉威爾的禮貌。”普克對他說。

“別這樣,普克,我們是合夥關係,”瑞西塔回答說。他跳著跑到這房間兩扇窗戶的其中一扇前面,那邊可以望見南邊的碼頭跟大海。“今晚就是月圓了,”他興奮地說,然後轉身面向普克。“你應該加入我們的,巴夏!這一定會是一場盛宴!”

普克一想到瑞西塔跟他的鼠人鼠人(Wererat):如同著名的猿人一般,鼠人在平常的時候看起來跟一般人沒有兩樣,但在特殊情況下將會變成半人半鼠,是兇惡的怪物。夥伴們準備要進行的死亡大餐,就有點顫抖。也許那個娘們還沒死……

他搖搖頭,把這些想法甩掉。“我很害怕,我必須拒絕。”他平靜地說。

瑞西塔很瞭解,而且是故意引發普克的憎惡。他跑回普克面前,再次把腳放到寶座上面,讓普克再次聞到難聞的氣味。“你不知道你將錯過的是什麼,”他說。“但選擇權在你;這是我們講好的。”他離開一步,然後鞠躬。“而且你是主子。”

“這是你跟你們的人決定的,結果也很好。”普克提醒他。瑞西塔讓一步地攤了攤手,然後拍了一下。“我無法否認你讓我們進來之後,我的公會表現得更好了,”他再次鞠躬。“請原諒我的無禮,我親愛的朋友,但是我無法抑制因自己的好運而高興。今晚將是滿月!”

“那就快去進行你的盛宴吧,瑞西塔。”

瘦長的人再次鞠躬,又多瞪了豹一眼,然後蹦蹦跳跳地走出了房間。

當門一關上,普克就讓手指在自己的眉毛上走,然後穿進他曾經用濃密的黑髮編織成時髦樣式的殘餘物。接著他無奈地用肥大的手掌托住臉頰,然後喃喃念出自己跟鼠人瑞西塔打交道時的不滿。

他看了看自己後宮的門,想要忘掉這個合夥人。但接著他想起了拉威爾。這巫師沒事是不會來騷擾他的,特別是當瑞西塔還在房裡的時候,除非他的訊息真的很重要。

他最後一次搔了搔了寵豹的面頰,然後穿過房間東南側的門,到達了巫師陰暗的小房間。拉威爾正專心地看著他的水晶球,沒有注意到他進來了。普克不希望打擾到巫師,所以靜靜坐在小桌子旁的位子上等,當巫師東跑西跑的時候,他透過水晶球望著拉威爾亂七八糟的灰鬍子來打發時間。

拉威爾終於抬頭了。他清楚看見普克臉上緊張的皺紋還沒消除,在鼠人來訪之後,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那他們已經殺了她?”他問道,但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鄙視他。”普克說。

拉威爾點頭同意。“但是你不可能放棄瑞西塔所帶給你的力量。”巫師說的是實情。普克跟鼠人們結盟的這兩年,他的公會變成城中最出名且最有影響力的組織。他只要靠碼頭商人付給他的保護費(保護他們不被他自己的公會迫害)中的一小部份,就能輕輕鬆鬆過得很好了。很多來到此地的商船船長都知道當在碼頭邊遇見普克派來收錢的人時,最好不要把他們打發走。

而不知道的那些人很快就會學到教訓。

不,普克沒辦法否認有瑞西塔跟他的部下幫忙所帶來的利益。但是這個公會首腦並不喜歡那些噁心的變種人,白天是帶著一些獸性的人,晚上是半鼠半人。他也不喜歡這些傢伙辦事情的方式。巫師回頭看到普克在瞪著他。“告訴我更多事情!”普克渴望地堅持道。

拉威爾無奈地聳聳肩,把他的手放到水晶球之上。“我沒有能親眼看到他們一眼,”他說。“阿提密斯·恩崔立總是有辦法避開我的偵察。但是根據奧伯諾的話,他們已經不遠了。他們如果還沒有進入國境,就是在卡林杉以北的海上航行。他們像是乘風一樣迅速的前進,主人。頂多只要再一兩周,就鐵定會到達。”

“瑞吉斯跟他一起嗎?”普克問道。

“是的。”

“還活著嗎?”

“活得很好,”巫師說。

“好!”普克冷笑著說。他多麼希望再看到這個半身人叛徒啊!多希望用他肥胖的手勒住瑞吉斯的小脖子!當瑞吉斯帶著魔法墜子跑走之後,公會確實經歷了一段艱困的日子。事實上,問題大部分是來自普克沒有寶石而跟人打交道時的不安全感,他長久以來都依賴這個東西,要不然就是來自追捕半身人時所帶來的麻煩跟花費。但對普克而言,憤怒之火直接對準瑞吉斯。他甚至把自己跟鼠人合作這件事也怪在半身人的頭上,因為如果魔墜沒弄掉的話,他不會需要瑞西塔。

但現在似乎每件事的發展都很完美,普克知道。有了魔墜,又能控制鼠人,也許他可以考慮把勢力延伸到卡林港之外,中了魔法的友人跟變種人盟友會讓他們公會稱霸南地。

當普克回頭看著拉威爾時,巫師似乎更嚴肅了。“你認為恩崔立對我們的新盟友會有什麼感覺?”他緊張地問。“啊,他不知道,”普克說,他瞭解巫師指的是什麼意思。“他離開太久了。”他沉思了片刻,然後聳聳肩。“不管怎樣,他們都是在為我工作。恩崔立必須要接受他。”

“瑞西塔把每個遇見他的人都弄得很不爽,”巫師提醒他。“如果他惹毛了恩崔立呢?”

普克聽到,笑了出來。“我向你保證,瑞西塔只會惹毛恩崔立一次,我的朋友。”

“那你就得重新安排鼠人的頭目了。”拉威爾竊笑說。

普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往門口走。“儘量找找看你能找到些什麼,”他指示巫師說。“如果你可以在你的水晶球裡找到他們,記得向我報告。我急著要再次看到半身人瑞吉斯的臉。我欠他太多了。”

“你會在哪裡?”

“在後宮,”普克回答的同時眨了眨眼。“我壓力很大,你知道的。”“在後宮,”普克回答的同時眨了眨眼。“我壓力很大,你知道的。”

普克終於離開之後,拉威爾向後跌回自己的椅子,並且重新考慮他主要爭寵的對手回來的事。恩崔立離開之後的這幾年,他贏得了很多優勢,甚至把他的房間搬到三樓,這代表他是普克的首席助手。

這個房間,當年恩崔立的房間。

但是巫師跟殺手之間從來沒起過任何衝突。他們就算不是朋友,關係也很不錯,在過去曾經互相幫助過許多次。拉威爾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是他讓恩崔立看到達到目標的最短捷徑。

而且他曾經跟同行的法師曼卡斯·提弗洛斯起過摩擦。卡林港的其他巫師把這個人叫做“強大的曼卡斯”,當拉威爾跟曼卡斯對某個魔法的來源陷入爭論時,那些巫師都覺得拉威爾很可憐。兩個人都聲稱是自己發明了這種魔法,每一個人都在等待魔法大戰的爆發。但是後來曼卡斯沒有留下解釋就突然離開,只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魔法的發明與他無關,要歸功於拉威爾。後來就沒有人再看到過曼卡斯,不管是在卡林港,還是在別的地方。

“啊,好。”拉威爾嘆了口氣,回過頭去看他的水晶球。阿提密斯·恩崔立曾經幫過他很多。

房門突然開了,普克把頭探了進來。“送一個信差到木匠公會去,”他對拉威爾說。“告訴他們,我們立刻需要幾個技術熟練的人。”

拉威爾不太相信地把頭歪向一邊。

“後宮跟寶藏都會等我,”普克很熱心地說,假裝對於巫師看不出他的思路而感到挫折。“我當然不會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別人用!”

拉威爾自認為他聽懂了,所以皺起眉來。“我也不會告訴阿提密斯·恩崔立!他無法要回自己的房間,”普克說。“不會在他完美地完成了任務之後這麼說!”

“我瞭解了。”巫師沮喪地說,他認為自己又被趕回較低的樓層了。

“所以我們要造第六個房間,”普克笑著說,他對自己玩的小遊戲很得意。“在恩崔立的房間跟後宮之間。”他再次對他重要的助手眨了眨眼。“你可以自己設計房間,我親愛的拉威爾。別節省任何花費!”他關上門離去。巫師擦去了眼中瀰漫的水氣。普克總是會讓他驚喜,卻從沒有讓他沮喪過。“你真是個慷慨的主人,我的巴夏·普克。”他對空蕩蕩的房間自言自語說。普克的確是個很傑出的領導者,因為這時拉威爾回到他的水晶球旁,咬著牙下定了決心。他會找到思崔立眼半身人的。

他不會讓慷慨的主人失望。受到衝薩河水的衝激,再加上海風由北而來的角度,剛好能讓帆受到一些推力,現在的海靈號用很快的速度駛離柏德之門,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吐出了一條長長的白痕。

“下午過了一半,我們就會到達寶劍海岸,”杜德蒙對崔斯特還有沃夫加說。“在抵達阿薩維海峽之前,我們會離岸邊很遠,無法看見陸地。然後我們向南繞過世界的邊緣,再往東航向卡林港。”“卡林港,”他指著冉冉升上海靈號桅杆的一面全新的旗子繼續說,上面的圖案是金底配上藍色的斜線。

崔斯特狐疑地看著杜德蒙,他知道這並不是尋常的船會做的事情。

“在柏德之門以北,我們掛的是深水城的旗子,”船長解釋說。“深水城以南,則是掛卡林港的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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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人們接受的慣例嗎?”崔斯特問。

“對於知道如此做有好處的人來說是如此。”杜德蒙笑著說。“深水城跟卡林港是敵人,而且他們的仇怨深到化不開。他們希望能跟對方貿易(這是他們獲利的惟一方法),但是他們卻不讓掛著對方旗幟的船在自己的碼頭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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