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謀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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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世放下手中箸,伸手招來在堂下的李悅祖,李悅祖上前恭立:“世父。”

“你且引殿下前去你伯母處。”

“是!”李悅祖當先引路。拓跋慎手中拿著酒杯跟在後面,走了兩步,又對李彪,於忠等人道:“孤先去姑母處奉水酒,諸君且慢飲。”

於忠起身打算起身跟過去,李安世笑道:“殿下身在李家,內外俱是家僕盈填簷下,將軍不需憂慮,有家侄在此,何慮殿下安危。”

拓跋慎也道:“於卿一路辛苦備至,孤常感懷,今日既至姑夫家中,孤忝為李家親,今借姑夫之地酬於卿辛勞,於卿今日且多飲盡興,毋以孤為慮,明日出遊,尚有賴於卿。”

皇帝在出發前,特意叫於忠來保護他,拓跋慎也從沒有把他當個僕將看,對他的禮遇還要在李彪之上。這一路上的安全還要靠於忠來盡力,這一點上,李彪可幫不上什麼忙。

“還請殿下儘快回來,若一刻時不見殿下回返,請殿下恕下官自主之過。”

於忠沒有再堅持,畢竟保護也不能時時刻刻緊緊跟著。

。。。。。。

因為今夜的宴會並非是家宴,所以李家諸婦人和未成年的子女都沒有在後廳飲宴,而是在距這裡不遠的偏廳。

李悅祖和幾個舉著燈的侍女在拓跋慎前後引路,到了偏廳外,就聽見裡面傳來婦人的交談聲和孩子們的笑鬧聲。可見即便是大家族,食不言寢不語一條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會嚴格遵守的。

李悅祖對著拓跋慎道:“殿下在此稍侯,下官先進去看看。”他是擔心拓跋慎進去後,孩子們打鬧衝撞了拓跋慎不好看。

“無妨,孤只是進去敬盞水酒,很快就出來。都是一家人,何須見外。”

李悅祖也沒有再勸,讓侍女守在門外,與拓跋慎一同進了偏廳。

偏廳中,身著漢服的滄水公主正坐在主座中,左右都是各房妻女和未成年的小郎君,粗看下來也近有二十人,小娘子和小郎君就佔了一半多。

滄水公主此時左右各坐著一個孩子,喝著湯,吃著母親為他們細切下的肉。滄水公主起身招呼女婢端過來溫水,洗去了手上的油漬,從侍女手中接過手巾擦了水,準備派人去後廳看看。

“世母,殿下到了!”李悅祖快步上前道

滄水公主和李家大小都看了過來,正看見李悅祖後面跟著手執酒杯的拓跋慎,都放下餐具,招呼著身邊的子女站起來見禮。

拓跋慎對兩邊婦人各還一禮,餘光看到李娘子站在一位比她高了不少的美貌婦人身邊。臉色紅潤,衣著裝扮整潔,梳著少女髮髻,大家閨秀之風儼然,比起白日所見時又添了不少顏色,竟是絲毫不遜於鄭娘子了。

拓跋慎收回視線,上前對著滄水公主道:“小侄初來李家,勞動姑母,心中感懷,故來奉姑母水酒一杯以表餘情。”

一旁的李悅祖手執起酒壺,正要在拓跋慎的酒杯中斟酒,滄水公主攔住道:“殿下想是在外廳飲了不少,就不用再飲了,這些俗禮是做給外人看的,這屋內都是自家人,就不拘俗禮了。”

“姑母見愛,小侄理當聽從,只是數年才得一見,此去南朝,欲再見姑母又相隔數月之期。姑母且容小侄稍盡晚輩之情。”

滄水公主想了想,笑道:“好吧!二郎必以家禮相酬,那姑母就受了這杯酒。”說著也拿起酒杯。

李悅祖將拓跋慎和滄水公主的酒杯各自斟滿後,拓跋慎雙手將酒杯於頭平齊,躬身行禮道:“還請姑母滿飲此杯。小侄先飲為敬”說完飲盡杯中酒。

滄水公主等拓跋慎飲完之後才飲下杯中酒,放下酒杯,笑道:“二郎奉酒,姑母生受了。只是姑母這裡還有一佳人(佳人本意不是調笑之語),也要以酒酬謝二郎白日援手之德。”說著向站在母親盧氏身邊的李娘子招招手道:“九孃兒過來,你不是要謝二郎嗎?二郎已經來了,若再遲疑,你這恩人可要走了。”說完輕笑了下。屋裡的幾位婦人看著李娘子也跟著鬨笑起來。

李娘子被長輩們的哄笑聲羞的幾想逃走,只是身邊的阿母和阿父在一旁暗示著。她不敢失禮,紅著臉,強忍著羞意執起早已經準備好的酒杯踱步到拓跋慎面前,李悅祖為女兒斟好酒後,又以眼神鼓勵了一下女兒。

李娘子雙手奉著酒杯,抬起雙臂,偏低著頭於右臂上,滿含羞意的雙眼也不敢看拓跋慎,屈身行禮道:“小女子今日多承殿下相救,得脫災厄。貴妃微末之身,無以為報,唯以此酒祝殿下千秋長樂!”

拓跋慎看著不敢看他的李娘子,雙手小心的接過酒杯,躬身還禮之後一飲而盡,道:“多感李娘子好意。”

李娘子見拓跋慎接過酒飲後,又屈身行禮,話也不敢再說,臉色紅紅的微低著頭回到母親身邊。

拓跋慎感受到了李娘子的不自在,不好再多留在這裡,而且再不回去,於忠找來就不好了。是以在與滄水公主和李家諸人又說了幾句之後,才跟李悅祖一起回到後廳。

。。。。。。。

酒宴結束時已經是亥時了。拓跋慎主僕三人在李悅祖的帶領下到了客房外,與李悅祖客氣幾句之後才進房,坐在床上叫陸光劉騰去準備熱水,心裡面想著給皇帝,馮清,曹貴人和鄭娘子的信該怎麼寫。自從離京之後,他每隔五日就要寫信回去,把自己的途中經歷說一下,這次到趙郡李家的事,當然是重點不能不說,否則有小人乘機構間就糟了,李安世大小也是個刺史,放在前世就是省高官兼高官。

李悅祖離開客房以後,就直接去了李安世處,李安世並沒有去休息,而是在書桌前等著李悅祖。

李悅祖在經過僕人通報以後進了李安世的房間,李安世指了一下坐床示意李悅祖坐下,並沒有說話。李安世不說話,李悅祖只能壓著疑惑陪著,等了一會兒,聽見外面有腳步聲,李悅祖以為是滄水公主,正要起身,被李安世制止了。

李娘子在拓跋慎走後不久,就和母親盧氏一同回去了,和母親閒話了不少時間。盧氏久久不見李悅祖回來,正想吩咐女兒先去休息,卻得了李安世派人來傳話,要女兒去他那裡說說話。

李娘子沒想到李安世現在會找她,想了想,猜測可能是要問她今天的事,不過該說的,父親都是知道的,為何又要叫她去呢?

帶著這些不解,李娘子和兩個貼身侍女踏著月色,到了李安世的內院前,李安世特別吩咐家奴,九娘子來了不用通報,可以直接進來。

懷揣疑惑的李娘子進了房間,看見伯祖父和父親都在,上前見禮:“從祖父,阿父!”

李安世讓侄孫女坐在父親李悅祖身邊,說道:“今日九孃兒所受委屈,從祖已經告訴你阿父,定要為你出口氣。”

“謝從祖父。”李娘子說著又準備起身答理。

李安世揮手止住侄孫女,說道:“深夜此時叫你來,不為其他。從祖聽聞今日你與殿下一路同車,可有此事?”

“回從祖父話,只是在驛站回途這一程同乘,此前殿下與李,鄭二位秘書公同乘一車,侄孫獨自乘坐殿下的坐車。”

李安世和李悅祖沒想到會有這一節,他們還以為拓跋慎和李娘子是一直在一起的,沒想到有差處。兩人對視一眼後,你

安世問道:“你在殿下車中,可看見些什麼?”

“當時車中只有符節和殿下的一些書冊,再無其他。侄女一時無聊,私自觀覽了一些。據殿下所言,都是一些他喜好的前人詩文,手錄成冊。”李娘子說到這裡,又想起當時被發現的窘境。現在仔細想一想,殿下之後主動與她討論曹氏父子之優劣,意在脫她於窘境啊!

“九孃兒可還記得有哪些前人之作?”李安世問道。

李娘子聽了李安世的話,有些遲疑起來。殿下不見外,能把書給她閱覽,這麼說出來太失禮了吧?

李安世見侄孫女面露難色,給李悅祖使使顏色,李悅祖會意,對女兒問道:“這裡又沒有外人,有什麼不能說的?我李氏數代仕魏,殿下能來我李家,只有迎奉之意,並無不利之心。九孃兒難道還有什麼為難的嗎?”

他感覺女兒好像對二皇子有些不一般比起其他少年郎君甚至是家中諸家親戚的郎君大不一樣,不然不至於對自己和世伯父也說話遮掩起來。

鄭娘子只是不想多說別人的秘事,倒不是如李悅祖所想,對拓跋慎有什麼不一般的,可是父親問起,她也只好如實說道:“有一些《詩經》錄抄,三曹詩詞。孫女看前錄,有賈誼,晁錯表文。一些近代文章,曹孟德之《述志令》,江統之《徙戎論》,還有南朝之《夷夏論》。”

李安世聽了李娘子的話,沉思了一下,對李娘子說道:“九孃兒先回去安歇吧!天色已深,早些安寢。明日殿下會去三光寺遊玩,家中子弟奉駕,你也可同去。”

李娘子本以為世伯父還有什麼要問的,沒想到會讓她回去。也不及多想,站起身對著李安世和李悅祖行禮之後就出去了。

李安世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侄孫女,笑道:“我當日聽京中故人來信說,李衝,鄭羲二人請陳至尊,出為二皇子餞行南驛。心中尚有不解,蓋因李衝為人內斂不外露,其身慎獨。不會輕易做出讓人誤解之事。今日再聽九孃兒之言,疑惑盡去。”

李悅祖沒有在官場上打滾過,政治敏感性遠不如李安世,聽了李安世的話,不解其意,問道:“世父此話何解?”

“鄭羲此人,雖以吝嗇尖刻聲聞於朝,但是其識人之明也不多見。此番南驛之事,看來他和李衝是想要博一把定策之功啊!”

李悅祖聞言大震,道:“世父此言,小侄不解。鄭家與二皇子結姻,此事大魏盡知。若說他有此心,小侄尚能理會。只是為何說李尚書也有此意。李尚書聲著於朝,兩代受任,頗得至尊之心,有何必要隨鄭公圖謀此等大事?且此事若成,所利甚大,只是大魏自入中國,一直以長子繼統,二皇子又哪裡有此機緣?”

“李衝,鄭羲所圖,說出來倒也對我等大有利處。此二人是想繼崔浩未竟之業,分明姓族,以夏變夷。”

“分……分明姓族!”

李悅祖站起身,走到門邊,朝外左右仔細看了看,關起門,轉身小聲道:“此事由崔司徒前鑑,崔司徒由此身死族滅,其姻親柳,郭之族也受門誅之禍,李尚書何敢再起此心?當日崔司徒寵專朝堂,今之李尚書亦不可比。崔司徒尚且身死族滅,李尚書怎敢附於驥尾?”

李安世搖搖頭道:“今時不同往日,太武之時,中國未定,故而專意武功,朝中對國族世將倚重非常。此輩深懼崔司徒事成功就,彼等武夫將次第貶逐朝外,子孫不得長盛於朝。是故長孫嵩輩才得以饞殺崔司徒以固其勢。”

“今中國已取青齊,南患大減,四境之敵唯有南朝。正是大興文事之時。而至尊亦有此心,故有南遷嵩洛之意。李衝,鄭羲明鑑於此,故而有扶立二皇子之心。”

“賢侄久居平棘,不知朝中動靜。大皇子雖是太后所養,卻素不好學,尤仇讎漢學。若日後即位,若返今上之政,則前功盡棄,彼等武夫復又得勢於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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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依九孃兒之言,二皇子所錄之書,有《夷夏論》,《徙戎論》之屬,《夷夏》所言雖是崇道抑佛之說,亦可見其間心向中國之心。《徙戎》更為尊夏排夷之論。二皇子能不以舊事為非,足見頗類至尊,欣慕華典,若得後嗣,必無大皇子之患。”

“李衝,鄭羲之行,今細思之,當是鄭羲謀於前,李衝只是月前方同鄭羲此議。”

“何以見得?”

李安世飲了幾口蜜水潤潤喉,道:“賢侄不知,月前朝中有件大事,陛下不知何故,盡誅大皇子左右侍從,囚大皇子於太和殿中,至今未出。否則以李衝之謹慎,豈敢輕易涉足廢立之事。而且,此次,李衝,鄭羲面請餞行之事得至尊之許,可見至尊或有廢立之意。此事更會堅二人之心。”

“世父之言,二皇子可成乎?”

“大有機緣!”李安世看著跳動的燭火,道:“我觀九孃兒或有意於二皇子,你自己也多注意下。先不要為她議親,再等等,九孃兒年方十五,多留數年也無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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