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朝使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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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李衝就疾步進殿參拜:“南部尚書,散騎常侍,給事中,隴西公臣衝參見陛下,伏願陛下萬歲”

“尚書請起,孤居喪無事不見外臣,尚書此來何以教孤”給李衝指了個矮幾,張瑁又給矮幾墊上墊子。

李衝是隴西人,開始做過中書學博士,今上初以秘書中散起家,太后生前很欣賞他。李衝得到皇帝,太后賞識,也時時刻刻盡忠職守,對職事也非常盡心,為臣深得一個“密”字,跟太后,皇帝說過的話從來都不會向外人提及,因此得為朝廷倚重。任中書令的時候常跟隨在皇帝身邊,皇帝很敬重他,沒有按制稱呼他的姓名,而是稱呼官位,這種待遇可有很少的近臣和諸王還能有的。

李衝微坐好後道:“陛下,主客曹來報,南朝蕭頤使者散騎常侍裴昭明,副使散騎侍郎謝竣已經到了國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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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上了國書?”

“尚未知。臣已經派了本部給事中前往諮詢其事。”

皇帝沉默了一下問道:“尚書觀蕭頤意如何?今年四月間,孤以邢產,蘇連為使使南朝,蕭頤頗輕刑,蘇,謂為我國無人,又因為送去的馬匹不合他的心意而責難了我使者。現在又派遣使者來聘,其意何在?”

“臣妄自揣測,其一,還是為了易馬,南朝與我朝互使以來,每次來京邑,都會要求多賣些馬匹,今年必然不會例外。其二,當是為了荊州山蠻之事,荊州山蠻因不堪南朝徵調兵役賦稅,苦不堪言,南朝不自己反思苛政,反倒責怪我朝義行,當真殊為無理。其三,今歲南朝偽巴東王、荊州刺史蕭子響倡逆。八月間蕭頤集兵討擊子響,我兵為防偽朝名為討響,實侵大魏,不得不大集軍士邊境嚴防,蕭頤想來是害怕陛下有南伐之意,這才派遣使者前來一探究竟。”

“我今國喪,何以……”說到這裡,孝文帝不再說了,想起來,太后駕崩事發給南朝的訃告使者現在可能剛剛過了南兗州,南朝未必知道這件事。

“尚書可先探其意。還有,昔年我使者李彪往建康往吊蕭道成,今我國太后新喪,他們就算沒得到制書,也不應當失禮於太后。這件事李卿要親自說。”

國賓館,位於皇城東南,是用來招待各國使者的機構。如果按照這些與北魏建立官方聯絡的國家對北魏的重要性來排位的話,南齊排在第一,高麗排第二。南齊是唯一一個可以與皇魏對等強國,這一點平城上下都心理清楚,所以南齊使者住的也是國賓館最好的地方。

就在李衝於太和殿召對的時候,南齊的主使裴昭明和副使謝竣也在國賓館中討論著這次北使的事。

說起來這次出使是裴昭明第二次來平城了,只是上次是盛夏到的平城,不比此時嚴寒凜冽,想起路途中的種種困難,水陸難通,飲食不便,裴昭明不禁握了握開裂的手,然後用鐵釺撥動著碳火。看著忽明忽暗的碳火,想起臨行時皇帝的吩咐,不禁嘆了口氣。

自從永明初以來與北朝結好,至今已經七八年了,這些年雖然偶有齷蹉和爭端,但是南北兩國沒有發生大的戰事,使者間的往來也幾乎每年都有,可以說是少有的和平歲月。

皇帝此次派他來北朝,主要還是繼續前好和親之意。南齊立國雖然已經有了十餘年,但是立國根基卻依然不深。或者說,功業不足。

南齊不比前朝劉宋,劉宋開國之君武帝劉裕以寒貧之身,不介尺土,滅桓玄,平盧循,北伐燕秦,俘殺其君長,又再定蜀土,其武功之盛永嘉南渡以來所未有,大漲國家士氣。又因為劉裕在內戰之中次第消滅劉毅等北府同僚和其他各州方鎮,使他得以將自己的意志傳達到每個地方,這也是以前沒人能辦到的。種種功業給了劉裕以極大聲望,禪代之時也可以說是順天應人了。而南齊高祖蕭道成雖然頗有微功,但其功業不著,以政變弒君而進位,欺人孤兒寡母,禪代之後陰殺舊主,得國不正。凡此種種莫不為人側目。

正是因為這些顧慮,蕭頤害怕長期與北朝作戰,若能戰勝還好,但是自前朝元嘉末北伐大敗以後,北強南弱之局已定,又經過泰始年間丟失青齊,使得南朝勢力更加衰減,鑑於此,長期與北朝發生戰爭,一則朝廷戰敗的可能性不小,二則勢必要導致朝廷不斷的分丹楊臺兵於外姓能者守衛各地,外姓壯大進而反攻朝廷的可能性很可能再現,以至於蕭氏勢力漸衰,走上劉宋的老路。這些都不能不讓蕭頤擔憂,所以自從他繼位以來,力求與北朝和平共處。

只是多年的和平好像讓北朝厭煩了,其南侵之心又起,這些年摩擦漸多,加上其幼年皇帝又已經獨立治政,恐怕會起建功立業,追敘祖宗之心。

所以這次裴昭明來平城,既為了貨值,也為了一探北朝是否願意繼續和平誠意。

裴昭明放下鐵釺,取下頭上的烏紗帽,又看看上面是不是有風沙飛塵,平城的氣候還跟上次他來的時候一樣,風一大就會起沙,他久居南國,沒有見識過這種地理。

憚乾淨帽子上的微少的沙塵,裴昭明玩笑道:“這平城遠比不得河北江南,漠南的沙都能吹到這裡了,說不定哪天朝廷都不用動兵,只這流沙就能把他們滅了。”

謝竣笑道:“他們也知道這個流沙滅國啊!聽說都打算遷都嘛!”

“裴某在建康時聽北來的行腳僧說過,只是不知道是遷到鄴城還是洛陽。”

“鮮卑在此立國幾近百年,其國家權豪勢要都在此地經營家業數代,宮殿樓宇俱全,又有祖宗陵寢在此,豈是說遷便遷的。”

“不好說,畢竟是少年人主,年少氣盛,聽說北主又心慕華典,要說遷都恐怕不是空穴來風。”

“其若遷往鄴城,尚好,我等或可高枕無憂,若是真遷往東都,恐怕我等要坐立不安啊!”

“裴公此言何解?鄴城本是魏武經營河北,制御許下之地,其地有漳水可通河運,袁紹,曹操皆因之。真河北之心腹也。洛陽周公卜營,平王因之以延數百年,後漢光武皇帝建都於此,控御中國,更有河,洛依憑,背靠邙山,魏晉俱都於此。較之鄴,洛,各有其長,不管遷到哪裡都會比這蠻荒之地好。裴公何以說遷鄴安而遷洛危?竣不明,請裴公賜教。”謝竣正色道

裴昭明閉了一下眼睛,整理一下思路,拿起茶盞吹開裡面漂浮的薑末,喝了一口熱茶。看著謝竣問道:“卿以為鮮卑何以立國於此?”

謝竣沉默了一會兒,答道:“竣試答之。鮮卑當初定都於此,以其本來逐水草而居,起兵之初,乃是舉族為兵,無有華人。鮮卑擅長遊牧而不能耕種,就算給他們分發田畝農具耕牛也是無用,且其民習慣於水草豐茂之地,居住於氈帳之中,即便小兒也能盤弓牧馬騎射,若內遷冀,豫,則民失其業,將成國家腹心之累。且鮮卑之能制中華,正是因為他們精擅騎射,戰馬百萬,鳴鏑之下一日可招萬軍,侵襲中華因地取糧,一日數百裡,此中國之不及也。”

“而平城之地,正是耕牧之間,桑乾水北可以牧馬,以南則可耕種,又臨近漠南,正可控御漠北,東向可阻他族於幽州之北,南向可制冀,豫,正北國用武之地。”

裴昭明聽完,說道:“公言正是。這是鮮卑立國於此的原因,也是他的劣處。百年以前與今日大不同,昔日鮮卑拓拔部入中國最晚,又遭遇氐秦之禍。文教之道遠不及匈奴、慕容、氐、羌諸部。正因為他們沒有文教之累,所以能專力用武四方。及至前朝元嘉中,北方諸胡全部為魏所滅。能與魏抗衡者只有江左了。

鮮卑憑藉武力立國,少於文治,其本族官人不懂治國料民之道,所以後來才有了崔浩這樣以漢人的身份能位居臺輔高位之事。臺建(指南齊立國)以來,朝廷數次派遣使者前來此地觀風,諸人回朝後都說此地胡風漸少,華章日多。長此以往則河北恐怕沒幾個人還會心懷舊邦。”

“再說其軍事,北國以前有柔然為其心腹之疾,自元嘉以來歷次遭到打擊,雖然現在已經勢微,不足為平城患。但是其控弦數十萬,時刻坐待鮮卑自弱,胡虜之性,強服弱叛,三代至今如此。故此設撫冥等六鎮制之。這些都是鮮卑兵力中的精銳所在,佈置在這裡專力於對付柔然,正是為了拱衛平城。如果鮮卑委棄平城,遷都河洛,這些集中於此的重兵將會有很多遷往洛陽,必然要南下與我競爭區宇。就算他們無意於入侵,北國在邊境原本已經聚集了重兵,若是引平城之眾齊聚洛陽,我們雖然有長江天塹,只怕也不能安居了。”

“泰始以前,北國因為青齊在我手,洛陽不能安居,如今青齊已失,河洛成為其腹地,加之北人漸慕華風,又困於平城之今非昔比,非大國之都。遷都之議只怕成真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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