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陵取得大勝後，段增並沒有急著繼續進攻，而是在襄陵暫做休整。

一來段增正急著擴充實力，安置這麼多的俘虜需要同樣需要時間；二來也是更重要一點，那就是缺乏糧草。

兩萬多俘虜的安置，是需要大量糧草的，而段增這次來襄陵乃是急行軍，並沒有攜帶太多糧草，至於襄陵城中儲備的糧草更是短缺，根本無力供應大軍作戰。

所以，在糧草不足，而後方運糧隊又尚未抵達的情況下，段增自然不願貿然進兵。

不過段增大勝的訊息傳到安邑後，卻讓範先起了心思。

當初段增離開安邑前，曾經下令要南營軍向臨汾、絳邑進軍，以吸引白波軍的注意力，但後來段增率領大軍出征後，南營大軍卻行動遲緩，直到如今都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此時，南營中軍大帳內，眾將以範先為首，看過段增傳回來的戰報後，紛紛議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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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尉大人，段校尉他們帶著不到一萬軍隊，輕輕鬆鬆就殲滅了白波賊三萬人，自身損失甚至都不到百人；如此看來，白波賊的確只是一群烏合之眾，之前倒是高看他們了。”

“既然段校尉他們率領一萬大軍就能擊敗三萬白波賊，咱們的兵力比段校尉還多，擊敗敵軍肯定更加輕鬆。不如咱們也別待在營地裡訓練了，直接攻打敵營，以戰代練！”

“不錯，以戰代練！立即向臨汾、絳邑兩縣進兵，既能讓將士們在戰鬥中得到鍛鍊，同時也能獲得戰功。而且這原本就是段校尉給咱們下達的軍令，咱們這樣做可沒有違反軍令！”

眾將議論紛紛，範先也大為意動。

他看了看戰報，沉吟道：“如今段校尉在襄陵大敗賊軍，賊軍勢必心懷恐懼，將主力匯聚在北面，以應對段校尉的威脅；若是此時我軍出兵進攻臨汾、絳邑二縣，定能輕鬆收復這座縣城。”

話音剛落，就有個部將站起來大聲道：“郡尉大人所言甚是！末將願領兵進攻絳邑，若不能取勝，甘願領受軍法！”

其他將領聽了也都紛紛站出來道：“末將願領兵攻打臨汾，若不能取勝，甘願領受軍法！”

範先笑道：“好，很好，諸位士氣這麼高，讓本將深感欣慰，不過咱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若是同時進攻臨汾和絳邑兩縣，咱們的兵力就會被分散，容易被敵軍各個擊破。所以本將的打算是，先集中兵力攻打絳邑，等攻取絳邑後再轉頭進攻臨汾。諸位以為如何？”

“謹遵郡尉大人之令！”眾人紛紛應道。

“好，兵貴神速，那咱們也不耽擱了，諸位將軍回去後，就開始做好出兵的準備吧！”範先大笑起來。

白波軍雖然號稱十萬之眾，但一戰就被段增殲滅了三萬人，由此可見他們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兵力雖多，卻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無法與漢軍抗衡。

而且現在段增率領的漢軍又駐守在襄陵，威脅著白波軍的北面防線，白波軍位於南面的絳邑、臨汾二縣的守軍肯定會被抽調到北面去，使得兩縣兵力空虛。

所以此時攻打這兩縣，在範先看來定能取得勝利，他甚至彷彿看到了自己在絳邑縣大敗白波軍的場景。

可惜，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同時也低估了白波軍的實力。

在襄陵一戰中，白波軍的確表現很拙劣，甚至連基本的防範意識都沒有，讓段增輕輕鬆鬆就消滅了近三萬大軍，最終只有胡才、李樂二人在侍衛們的保護下，騎快馬突圍而去。

不過，要說白波軍真的就不堪一擊，那就有些輕敵了。

當範先率領大軍向北進軍至絳邑城下時，預料中絳邑城內守軍兵力空虛的場景卻並未出現；南營大軍陳兵絳邑城下，面對防禦森嚴的城池，根本就佔不到任何便宜，反而在連續三天的攻城戰中折損了不少士卒。

三天後，南營大軍因為傷亡較大，不得不停下攻勢，準備撤退。

然而就在這時，更加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南營大軍的士卒因為都是新募，將士們原本就嚴重缺乏訓練，現在又傷亡慘重，士氣低迷，再加上倉促撤軍，結果難免出現混亂，許多士卒都連夜逃亡。

趁此機會，白波軍將領韓暹統領五百名精銳士卒夜襲漢軍營地，結果一夜激戰後，大敗南營軍；南營軍將士前後居然折損了近五千人！

這麼大的損失當然不可能全都是被敵軍殺死的，事實上大部分的損失反而是南營軍將士在夜間敵我難分，結果自相殘殺造成的；此外還有大批將士趁著混亂當了逃兵。

等到範先退到聞喜縣收攏潰兵時，出征時的兩萬大軍就只剩下不到八千人了。

如此慘敗的訊息，剛剛傳到安邑，立即就引起軒然大波；安邑上下官員紛紛大罵“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不少人更是要求太守王邑立即罷免範先，並將其下獄戴罪。

可惜，范家在河東郡的勢力實在太強了，便是王邑也不得不依靠他們，再加上其他與范家有過聯姻的家族也紛紛幫其說話，最終此事還是不了了之。

不過，這樣一來，打了大勝仗的段增在河東的聲望卻是大漲，許多世家大族也都紛紛派人與段增接觸，畢竟白波軍若真的壯大起來，對於世家大族來說可就是一場災難了。

……

白波谷內。

雖說打了一場大勝仗，不過郭太等人臉上卻沒有半點喜色，反而一個個都憂心忡忡。

按照原定計劃，他們在奪取平陽、襄陵兩地後，就應該立即北上幷州，與造反的屠各胡聯手，先在幷州擴大勢力，等實力充足後再南下席捲河東郡。

然而，這個計劃剛剛施展就遭到漢軍的當頭棒喝，在襄陵被段增一戰就殲滅了三萬人，北進的計劃也遭到嚴重威脅。

要北進幷州，平陽縣乃是白波軍的必經之路，而襄陵就在平陽縣東南四十裡處，漢軍的騎兵只需要幾個時辰就能從襄陵殺到平陽來。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繼續按照原定計劃北上，那麼白波軍就不得不面對漢軍騎兵來自側翼的威脅，這幾乎是致命的。

“渠帥，若是還堅持要北進的話，咱們就要先拔除漢軍在襄陵的據點，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之前襄陵城中守軍不過千人，咱們都難以攻破；如今以漢軍在襄陵的實力，就更不可能攻破了。所以，當此之時，咱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南下進攻安邑。”

韓暹再次丟擲了他的南下觀點，而這一次，因為兵敗的緣故，胡才、李樂二人也沒有了反駁的底氣，只能坐在那裡閉口不言。

郭太雙手抱在胸前，沒有急於回答，而是盯著地圖陷入沉思。

一旁楊奉沉聲道：“不錯，從這兩次交戰的經過也看得出來，顯然在襄陵的漢軍不好對付，而退守聞喜的漢軍實力卻很弱小。”

他站起身來，看了李樂、胡才二人一眼，接著道：“襄陵一戰，雖說我軍是猝不及防遭到敵軍突襲，所以才導致慘敗的；但不得不承認，漢軍的實力的確很強大，尤其是他們的騎兵更是衝殺起來勢不可擋，我軍完全難以招架。”

韓暹也跟著道：“襄陵的漢軍乃是由振威中郎將段增統領，此人麾下軍隊曾在西涼與羌人征戰多年，實力自然很強大；而且段增此人更是當世名將，統兵才能不可小覷，這一點想必大家都有所瞭解。”

當然有所瞭解了，襄陵一戰敗得那麼慘，若是大家還不能正視段增，那他就真是傻子了。

李樂、胡才二人雖然臉色難看，心裡極為不願，但也只能點頭承認韓暹所說有道理。

“反觀被我軍擊敗的那股漢軍，乃是由河東郡郡尉範先統領，這支軍隊的主要士卒都是最新招募的，戰力較弱，而且其統兵將領的才能也遠遠不如段增，咱們若是南下的話，定能取得大勝！”

李樂忍不住開口問道：“若是依你之見，那麼襄陵的漢軍咱們就不管？若是咱們南下之時，段增卻率軍攻擊咱們的身後，咱們就要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了。”

韓暹笑道：“不必擔心，咱們的根基之地在白波谷，這裡經過咱們多年經營，防禦極為完備，就算漢軍傾力來攻，也未必能攻得破！”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郭太沉聲道：“不要太小瞧段增的能力，此人自出仕為將以來，從來沒打過敗仗，反而經常取得大勝；這樣一位名將，決不能輕視他！”

“那以渠帥的意思，咱們該如何行止？”

郭太點了點簡易地圖，沉聲道：“北進的計劃現在是不可行了，所以唯有南下才是咱們唯一的選擇。不過要南下，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首先一點，咱們在白波谷必須留下足夠兵力，不能讓漢軍把咱們的老巢給抄了。”

“而第二點則更為重要，咱們這次南下，只為擄掠，以獲取充足的錢糧為主要目的，能不攻城就儘量不要攻城。”

他的話剛剛落下，胡才便大聲贊同道：“不錯，攻城對咱們來說還是很有難度的，若是咱們能輕易攻破城池，那自然更好；若是守軍堅決抵抗，那咱們也不能強攻，以免重蹈襄陵一戰的覆轍。”

襄陵一戰，白波軍正是因為攻打襄陵城花的時間太久了，傷亡也太大，造成士氣低迷，軍心不穩；就在這個時候又遇到漢軍的突襲，這才被打得全軍覆沒，這個教訓胡才等人自然要吸取。

郭太的決定立即得到其他四人的贊同，成為白波軍的基本方略，接著眾人又商議定下南下劫掠的路線。

三天後，郭太命李樂、胡才二人率領三萬大軍留守白波谷，他親自率領其餘大軍南下，第一個劫掠的目標就是聞喜縣。

範先率領八千殘兵退到聞喜後，士氣低迷，軍心動盪，在得知白波軍南下的訊息後，頓時不敢抵擋，以防備安邑為由，直接將聞喜縣讓給了白波軍。

白波軍在聞喜縣大肆劫掠後，繼續南下，兵峰直逼安邑，退守到此地的範先不敢主動出擊，只能率部堅守城池；而城外的地區卻任由白波軍肆虐。

一時間整個河東郡上下震動，各地世家大族為了自保，紛紛組建私兵，修築塢堡，聚集人口，形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莊園。

與此同時，白波軍的實力卻如同在吹氣球一般，急速膨脹起來，短短時間兵力就恢復到襄陵一戰之前，甚至還要更勝三分。

白波軍無力攻打安邑城，在安邑城外大肆劫掠後，繼續南下，迅速席捲了猗氏、解縣等地，直到抵達黃河邊上，這才調頭北上，向皮氏城進軍。

就在白波軍肆虐河東郡之時，段增卻在為匈奴人而深感頭痛。

原來南匈奴自從臣服漢朝後，就經常出兵幫助漢朝東征西討，尤其是在黃巾之亂後，朝廷更是多次徵發南匈奴的軍隊。

就在不久前，朝廷為了征討幽州的張純，曾下詔徵發南匈奴出兵配合幽州牧劉虞，難匈奴單于羌渠於是派遣左賢王率領數千騎兵前往幽州。

不過此舉卻引發了南匈奴的極大不滿，南匈奴的貴族們都擔心朝廷徵發無度，於是與屠各胡聯起手來造反，擁兵十餘萬人，他們殺掉單于羌渠，改立羌渠之子，右賢王於扶羅為持至屍逐侯單于。

之後十多萬匈奴人在幷州大肆劫掠，西河郡、太原郡等地幾乎都落入匈奴人的手中，而更北面的朔方、五原、雲中、定襄等郡更是早就被鮮卑人、匈奴人、烏桓人所佔據，成為胡人的樂園。

不僅如此，造反的匈奴人還派兵南下，兵峰直指河東郡，河東郡北面的永安已經有匈奴遊騎出現，而更大規模的匈奴騎兵更是正在南下的途中。

這些匈奴人的殘暴和血腥比之白波軍更甚，若是讓他們進入河東郡，給河東郡帶來的危害將遠超過白波軍。

所以，段增如今無力顧及南面的白波軍，只能先集中兵力準備應付即將南下的匈奴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