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欲買桂花同載酒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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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猴天生地養, 吸取日月精華成了一隻仙猴。”

“後來笑鬧花果山,大鬧天宮偷取蟠桃,肆意妄為。”

“再後來西天取經, 搖身一變, 嘿,就成了鬥戰勝佛。”

茶樓裡, 說書人慢悠悠說著這在民間流傳多年、百聽不厭的西遊傳說。

衡玉坐在二樓臨窗一桌,邊喝著茶, 邊認真聽說書人說書。

聽到這段, 她指尖輕敲桌面,問旁邊的密八:“你覺得孫悟空是樂意當一頭天生地養的石猴呢,還是更樂意當威風凜凜的鬥戰勝佛。”

沒等密八回答, 衡玉又自語道:“罷了, 這個問題沒什麼意義。無論他樂不樂意,他都成了鬥戰勝佛。”

旁邊桌子坐著一家三口, 其中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轉著眼珠子,朝衡玉咧嘴一笑:“哥哥,我覺得他當齊天大聖的時候比當鬥戰勝佛要威風凜凜!鬥戰勝佛是神仙,齊天大聖還是野猴子,已經不同了!”

衡玉失笑,抬手摸摸他的頭:“你真厲害,說得好有道理。”

拎起放在旁邊的茶壺,衡玉滿上茶水。

她轉過頭,看了眼人潮湧動、車馬穿行的街道:“這兩天大街上可真是熱鬧。”

密八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可不是嗎, 就快過年了。”

“過年啊。”看著皇宮的採買隊伍從她眼皮子底下慢慢穿過,衡玉輕聲道,“皇宮年年都會舉辦宮宴, 今年看來也不例外,到時,朝中大臣和皇子們應該都會到宴,舞女們應該也會到場獻藝吧。”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動手時機了。

用舞女刺殺太子。

利用三皇子和大衍朝‘暗中有來往’這件事,將刺殺一事栽贓給三皇子。就算三皇子不會死,經過這一遭,估計也要與帝位無緣。

這樣一來就只剩下五皇子了。

未來大周儲君絕對要落在五皇子頭上。

衡玉慢慢眯起眼來。

而五皇子……

說起來,密三現在就潛伏在五皇子身邊,一潛伏就是近二十年,他早已成為五皇子府最受信重的管事之一。

衡玉將茶杯裡的茶水一口氣喝完,朝密八笑道:“後面一段時間,這條街道會越來越熱鬧,我打算安心待在家裡休息,能不出門就儘量不出門。”

密八驚訝道:“你倒是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接下來一段時間也不打算出門,趁著過年多陪陪我孃親和妻子,等出了年我們去跑商,又得三五個月不著家。”

“是啊,我也打算多陪陪瑩兒。”

兩人說著話,將幾枚銅板放到桌子上,慢悠悠下了樓,穿梭在人群之中,最後回到衡玉家裡。

“我們的人動起來吧。”四下無人,也絕對隔牆無耳,衡玉壓低了聲音,吩咐密八。

“是,都已經聯絡好了。”密八回答。

“木星河如果出手刺殺太子是最好的,如果他不出手,就由我們的人來為他完成這場刺殺。每個人都必須打起精神,做好隨機應變的準備。”

衡玉補充道:“如果在行動之前有超過三個地方出了紕漏,即刻停止行動,等待下一次機會。”

如果只是有一到兩個地方出了紕漏,還能隨時補救;有超過三個地方出了紕漏,這場刺殺行動估計很難完成。與其冒險一試,還不如保全人手,等待下一次機會。

畢竟,為了把這些密探深深埋進大周帝都,衡玉不知道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如果這些密探被挖出來,想要再重新安插釘子,困難程度肯定會直線上升。

密八牢牢記下衡玉的話:“請副閣主放心。”

衡玉沒什麼不放心的。

她安插在大周帝都的人,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千錘百煉出來的,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人物。

她揮揮手,示意密八退下。

等密八離開,衡玉抱著一盆生花生,坐在火爐烤火時,隨手將花生拋在火爐四周,等花生烤得剛剛好,她連忙伸手撿起花生,吃掉裡面的花生米,剝掉的外殼就隨便扔在廚房角落。

廚房角落的花生外殼慢慢壘起,等它堆成一個小堆時,除夕就到了。

這頓年夜飯,是衡玉來到這個世界後吃過的最簡陋的一頓。

填飽肚子,衡玉和胡瑩一塊兒坐在門檻邊。

衡玉支著一條腿,胡瑩兩手抱膝,兩個人安靜仰起頭,看著夜空中璀璨的煙火表演。

衡玉開口道:“城內的煙火表演一開始,宮中的獻藝也該開始了。”

胡瑩有些許緊張:“是的。不知道他們的行動還順利嗎。”

她在大周帝都裡負責的是聯絡點,不會參與任何刺殺行動。

聽出她話裡的緊張,衡玉輕笑了一下。

胡瑩側過頭,眸光明亮地看著衡玉:“副閣主,如果大周帝都亂了,邊境接下來應該能夠安生幾年吧。”

這幾年裡,大周和大衍朝的邊境從來沒有停止過廝殺。

邊境早已是十室九空、民不聊生。

胡瑩自問不是一個心善的人,做人行事也沒什麼太大的底線,但如果死上幾個被百姓供養的敵國皇子,就能換來兩國邊境百姓幾年安逸日子,她肯定會毫不猶豫舉起手中屠刀。

在嘈雜的煙火背景聲中,衡玉分析道:“大周兵馬比大衍兵馬要強悍許多,連年征戰下來,我們國家邊境的士兵早已負累不堪。兩三年內,我們國家都不會主動挑起戰爭。”

“而大周這邊,大周皇帝已經老了,時日無多,如果最有機會奪嫡的幾個皇子都出了事,他們背後的各方勢力一定會出現混亂猜忌和爭鬥。還有人肯定會想著去扶持新的皇子上位,畢竟從龍之功,始終誘人。”

“朝堂一亂,糧草籌備不全,這仗自然而然就打不起來了。”

“這樣一來,未來兩三年內,邊境都能安穩無憂,哪怕有動亂,也只是些小打小鬧。”

當然,等大周內部安穩下來後,他們肯定會集結兵馬給予大衍雷霆報復。

但康元帝和內閣重臣在看過衡玉的摺子後,接連商討數日,最後所有人都支援衡玉開展這一次行動。

——大衍朝太需要這兩三年的時間來緩口氣了。

等大衍緩過這口氣,大周要打,大衍也有取勝的把握。

夜空中的煙火逐漸由璀璨轉為凋零,這場煙火表演只持續了兩刻鐘時間。

衡玉掰了顆花生,剛要把花生米送進嘴裡,突然聽到外面傳來整齊劃一的沉重腳步聲和馬蹄聲。

衡玉眉梢微微一挑,平靜道:“禁衛軍出動了,看來大周太子已死。”

大周皇宮裡,方才還奢靡熱鬧的宮宴現在已經變成亂糟糟一片,各種尖叫聲此起彼伏。

看上去英俊年輕的大周太子穿著四爪蟒袍,神情驚恐倒在桌案上,脖頸處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刀傷。

原本這刀傷是不足以致他於死地,但刀上沾了見血封喉的毒|藥,他方才中刀,短短幾息時間,唇色便從紅潤轉為青紫,整個人已氣絕當場。

木星河在一片混亂中小心護著五皇子,瞧見太子死得不能再死,他轉過眸,與五皇子對視了片刻。

“後面的事情也都安排妥當了。”木星河用唇語說完這番話,迅速移開了目光,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

當晚,除夕宴上太子被舞姬刺殺身亡的訊息流傳出來。

帝都全城禁嚴,家家戶戶人人自危,閉門不出。

禁衛軍全部出動,奔跑在帝都的大街小巷裡,似乎是在追查什麼人。

衡玉原本是不打算守夜的,但外面實在太吵,她估計自己現在躺下也睡不著,乾脆就一直坐在火爐邊和胡瑩烤火。

胡瑩為衡玉剝開花生,將花生米遞給衡玉時,躊躇兩秒,還是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副閣主,您當初為什麼會進密閣?”

衡玉吃了顆花生米,說話時有幾分含糊:“我啊,有很多原因。最重要的兩點是受人之託,以及想要護人安危。”

胡瑩歪了歪頭,用木棍撥弄炭火:“我剛進密閣的時候,總覺得密閣的人都是行走在陰暗潮溼的角落裡,直到那天您一身錦服走到我們面前,我還和旁邊的人嘀咕,說這是哪家的郎君走錯了地方。”

衡玉覺得好笑:“密閣的人行走在黑暗中,但是立身一直是正的。我們行的是刺殺陰詭之術,雙手不乾淨,可所作所為,都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利慾,而是為了大衍百姓,為了自己的道義。”

髒了手算什麼,謀求大局時總是難以避免犧牲。

這些犧牲,可能是敵人那一方的,也可能是自己這一方的,甚至很可能就是自己。

對與錯難辨的情況下,只要不辜負自己的道義,那就已經很難得了。

胡瑩抿唇,有幾分羞澀地笑:“其實我一開始進密閣,就是想著混口飯吃活命而已,被您這麼一說,倒有幾分英雄氣概了。”

三更過後,有禁衛軍來敲門,查驗過衡玉和胡瑩的身份無誤,匆匆離開。

一直到正月初二,禁衛軍找到了三皇子與大衍朝聯絡的信件,還從三皇子府中搜出已經被用得差不多的點絳唇。

瞧著擺在桌案上的信件和毒|藥,大周皇帝大怒,當著朝中重臣的面呵斥三皇子,甚至說出三皇子不配為人子的誅心之言。

就在三皇子極力為自己辯解之時,前去請五皇子進宮的侍衛神色驚恐跑進來,一把跪在大周皇帝面前,聲音驚懼到險些變了調。

“陛……陛下……五皇子他,他中毒身亡了!”

“什麼!”

“你說什麼!”

驚呼出前面一句話的,是大周皇帝。

而震驚說出後面一句話的,是一直站在角落旁聽的木星河。

木星河抬著頭,死死盯著那個侍衛,眼裡的血色和殺意幾乎要將那個侍衛淹沒。

在這時候,木星河已經顧不上自己會不會僭越冒犯皇帝,他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間擠出來:“你說五皇子怎麼了?”

“五皇子……五皇子中毒身亡,瞧著他的死狀,似乎是……是和太子殿下一樣。”

木星河渾身一震。

太子被舞姬刺殺,中點絳唇身隕,三皇子作為最大嫌疑方被問責,這是他的手筆。

五皇子中點絳唇身隕,又是誰的手筆……

一瞬之間,木星河想起下屬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點絳唇相傳是密閣副閣主研製出來的,因為材料難得,哪怕是密閣也只有五瓶。

……五皇子出事的背後,肯定有大衍朝密閣的影子。

甚至……會不會他得到的點絳唇,也是密閣故意送到他手裡的。

他怕是從一開始就中了對方的計謀,進了對方的棋局裡。

木星河眼裡的血色更濃重了幾分,轉念一想到身隕的五皇子,他眼裡的血色又被濃烈的悲傷取而代之。

***

大周帝都足足戒嚴了十天。

十天之後,才放鬆了戒嚴,但在每個巷子口都有重兵把守巡視。

密八窩在自己的屋子裡足足十五天,等到風聲徹底淡去,才尋了個合適的機會悄悄來找衡玉。

“密三已經安全脫身,目前正藏在帝都某個角落。我沒有再與他聯絡,免得動作太大被抓住馬腳。”

“太子、五皇子中毒身亡,三皇子是嫌疑最大的人,現在正被拘禁在宮中。”

“不過三皇子的訊息被壓了下去,現在大周百姓都說是我們下手害的太子和五皇子。”

“大周皇帝得知五皇子死訊的第二天就病倒了,在病中大發脾氣,問責了很多人,禁衛軍統領作為他的親信也被痛罵一頓,罰俸三年。”

“現在帝都裡的戒嚴全部都交給木星河來負責,他的眼力太強,我們埋伏在外圍的人手被拔除掉了十幾人。還有密鷹,他露了馬腳,他那一條線上的六個密探全部都被拔除,他們每個人被捉拿前……都已服毒自盡,沒有給對手留下活口。”

說到密鷹時,密八語氣哽咽一瞬。

他和密鷹相識多年,兩人昔日在一起上課接受訓練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但是作為密探下場就是這樣,行事稍有不慎,滅頂之災就近在眼前。

衡玉安靜聽著密八的話,輕輕嘆了口氣:“這件事我知曉了,你繼續說。”

“是。”

密八瞬間壓下情緒,繼續彙報其他事情。

“我暗中去了城門一趟,發現城門各個地方都被木星河埋下了暗樁,幾乎沒有任何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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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動了動手指,抬眼道:“木星河大概猜到我就在城中。”

這次行動的陣勢太大了,密閣肯定得有重要人物親自過來坐鎮指揮,木星河在城門口佈下天羅地網,怕是存著將她活捉的心思。

密八點頭,神情冷峻:“屬下也這麼覺得。”

衡玉平靜道:“沒關係,我在大周帝都裡待得好好的,我們多待兩三個月再離開。”

城門口的暗樁可以埋伏半個月一個月,能夠一直在那裡埋伏三四個月?

木星河肯定以為她做成了事情會急急忙忙脫身離開大周帝都,但她啊,其實一點兒都不急著離開。

***

城門口的暗樁安插在那裡已經有大半個月了。

可是,始終沒有任何有嫌疑的人出現。

侍衛進了木星河的書房向他稟告這件事,遲疑道:“將軍,您說,那個人會不會已經成功脫身了?”

木星河穿著一身素淨的衣服,屋子裡顏色鮮豔的東西也早已撤了下去。

聽到侍衛的話,木星河撩起眼皮:“我倒是覺得,那個人比我以為的要沉得住氣。你們繼續盯著城門,我倒要看看,那位密閣副閣主還能龜縮多長時間!”

時間一晃,又是七天過去。

侍衛再來向木星河稟報時,木星河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下來。

他再也坐不住,親自去城門走了好幾遭。

在木星河忙忙碌碌找人的時候,他心心念念想找的人——

正拉著胡瑩和密八在賭錢,一心琢磨著怎麼贏光自己下屬的私房錢。

當胡瑩和密八的私房錢逐漸見底,冬天過去,冬雪消融,帝都恢復成了沒出事時的樣子。

三月份,春回大地。

衡玉和密八駕著馬車,馱著一車貨物輕鬆低調離開大周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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