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秀才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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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塵天的陽光是模糊和暗淡的,我覺得田野裡的景色和我的未來一樣迷茫而模糊,只有走到跟前了才能看的清楚。

我不怕未來,我來喀什後大多數時候是興奮的。我想現在只要華雯對我說:“走!找個地方去兜兜風。”我立即就會放下所有事出門去,我想象著自己就是西部片裡的主角,孤獨、含蓄卻又充滿野性。

莫名其妙的我就興奮了起來,在午後的沙塵裡,明亮的泛著土黃色的四周也變的親切起來。我開始哼起了歌,是刀郎的《喀什噶爾的胡楊》,就在我搖頭晃腦不亦樂乎的時候,華雯潑了冷水:“唱的不好聽,唱兩句過過癮就可以了,非要一直唱下去!”

回到家裡,我破天荒的跑去大菜市場買菜。早早的就動手做了一頓看似清淡的晚飯,粥、四個炒菜、烤的酥脆的饢和饅頭。

饢是我吃,饅頭是華雯吃,我還不知道該如何去滿足一個北京女孩子的胃。我認為的好的晚餐應該多幾樣菜,多一些愉快的氛圍。

晚餐過後,在沙塵裡,我坐在院子裡發呆,其實是在想我的未來。

“你別傻坐著,寫點詞給我,我看我能不能譜譜曲。”華雯從她房間出來,丟了一句話就又回去了。很快她拿著熱瓦普又出來了,熱瓦普是房屋主人家裡本來就有的,我只是一直覺得華雯應該不會彈這個。

“都彈好幾次了,你就沒留意過!上次說了,最下邊的是主音弦,其它都是共振的,所以它的演奏難度比吉他要小很多,只用最下的一根弦彈就可以,會彈吉他就會這個。你有沒有注意過聽到的熱瓦普的聲音都是相對比較單調的,靠的是快速的撥絃來表現技巧和華麗的轉折。”華雯說道,華雯說完就給我表演了一個連續的快速的撥絃,清脆的聲音滾進了我的耳朵。

然後她開始彈了起來,我也確實聽出了一些類似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華雯彈的是《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她做了一些改編,節奏很快。

我明白她這是要和我華山論劍了,一方面給我一個音樂環境。可是讓我隨便就寫個什麼詞出來有點逼迫和為難我的意思了,我呆愣了十幾秒才在電腦上開始打起字來。

寫東西是要靈感的,我現在不在那種隨便寫都能寫點什麼文字出來的狀態下,儘管如此,可能是有種壓迫感,也可能是她的音樂的啟發,我反而寫出了東西。

在清脆激切的熱瓦普樂曲中,我仿宋詞寫了兩首詞:

春來疆南,杏花妝出崑崙粉,沙暴吹翻天地黃。

東辭故人無語,感恩於心,向善不改,江南轉西域,夜夜難眠,西出陽關無故人卻有晴天,東西兩難,東西兩歡。

其一

鷓鴣天·春夜雪

疆南雪落枯指寒,羌管胡笛雲間怨。

河東幾度冷蟬發,心在原野鬢兩斑。

風慼慼,月寒寒。桑榆樹下尋漢蠶。

蔥嶺古道三十三,聖土桑田英雄看。

其二

鷓鴣天·沙天

春早飢食苜蓿餐,彈撥熱弦看漢川。

崑崙雪夜伴晨寒,君在荒原瘦闌干。

沙塵起,戰衣換。疏勒城下龍捲菸。

瀚海幻化西北戀,痴笑夜半前程漫。

寫完兩首,十幾分鍾過去了,不知道華雯換了幾首曲子了,此時彈的是鄭鈞的《長安長安》,倒是和我的詞有幾分默契。我沒停手,來了感覺就多寫點,覺得還沒寫夠就多寫點,這種感覺很難找,要抓住,免得心裡剛剛激起的豪氣釋放完畢後沒了心情。

於是我又開始寫現代詩:

這個地方,河向東流

那個秋天,人向西遊

吐曼河流淌了又一年

又一年

那高高的蘆葦已經不見

你的春夏秋冬,看過

你的爐情味濃,嘗過

高山險谷戈壁沙漠,走過

你那薄薄的面紗,掀過

春來,我來

已不見你的容顏

狂風起時

我淚流滿面在風中尋你

只因沙塵迷了我的眼

我穿過沙漠穿過綠洲

背對著廣闊淒涼的崑崙

你的吟唱是我沾染的

旅途沙塵

落下了就無法拂去

天山迷茫著高度

我腳步的停留

是夜的歸宿

......

寫到這裡時,我卻已經寫不下去了,我本意是想寫對喀什的感情,但一下就想到了孤獨荒涼的大漠。雖然寫的太一般,但我卻被那一縷本已經忘記的回憶惹的熱淚盈眶,看不清電腦的螢幕,我只好停了下來。

我沒有去擦眼淚,它暫時還掉不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可不想讓華雯看到。她可能看到了我的眼睛,也許沒看到,反正她突然改了一曲聽起來很歡快的曲子,並且輕聲唱了起來:

我曾將青春翻湧成她

也曾指尖彈出盛夏

心之所動

且就隨緣

這一路走走停停

順著少年漂流的痕跡

......

聽著華雯唱歌,我愈發控制不住我的情感,我開始失聲痛哭起來,長這麼大,我第一次這樣失態。華雯停止了彈奏,她拉過我的肩膀,把我輕輕的擁在她的懷裡,那一刻,我感覺到了溫暖,我感覺到一種放鬆和空寂,瑤瑤似乎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瑤瑤能帶給我的是一種溫暖而又沒有壓力的感覺。我有次給瑤瑤說,和她戀愛或結婚會讓我變成一個懶漢,我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不會再受其它任何誘惑。

華雯輕拍著我的背沒有說話,我極力使自己平淡下來。

我沒聽過華雯最後唱的這歌,但似乎還不錯,歌詞比我寫的強太多了,最主要的是用熱瓦普演奏的效果很特別,後來我才知道這首歌叫《起風了》。

註定,這個晚上我失眠了,雖然我洗了熱水澡,雖然我抽完了一包煙。

睡不著,我就到二樓的衛生間洗了換洗下來的衣服,我把上上下下能打掃的地方都打掃了一遍,直到再沒有什麼事可做的時候,我仍然覺得毫無睏意。

我上到屋頂,看著黑黢黢的遠方,那裡時不時有閃電劃過天際,那個方向是天山和崑崙山的交界處,而我頭頂星星閃閃爍爍,天高地闊,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看著遙遠的,偶爾的閃電,我有種衝動,我覺得我其實應該和陳琰一樣,這會兒應該在山裡遊蕩,而不是在這個以紅黃色建築為主的城市裡,我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呢?

我毫不猶豫的撥通了陳琰的電話,在夜裡三點半。

幾乎沒有等待,電話裡就傳出陳琰的聲音。

“老李,什麼事?”話語清晰而不帶睏意。

“臥槽,你小子這麼精神,抱歉打擾到你,聽聲音你也失眠了?我失眠了,我就想給你說,突然很羨慕你在山裡,再貧瘠的草原也是草原,你去帕米爾腳下是對的,好好珍惜現在,好好愛你身邊的人。”我不理會陳琰是否在聽,一股腦的說著。

“呃~是的,我沒睡,已經打算睡了,我剛才一直和薩媞妮媞聊天來著,聊的晚了點。在這裡我不用擔心明天,所以我只需要過好今天,我吃的好睡的香,我不會因為工作而熬夜;我不用因為要去上班早起;我不用去看別人的臉色,陪著我的卑微的笑臉,你知道的,這也是我留在這兒的主要原因。”陳琰回答。

“那沒事了,你睡吧,我就是想找個人說幾句話,說完了就可以了。掛了吧,再見。”我瞬間沒了剛才那種特別想找人聊天的衝動。這時我才感覺有些抱歉打擾到陳琰,雖然陳琰仍然沒有睡覺。

“你沒事了吧?想就來吧,到我這裡住兩天,散散心,隨時歡迎你,再見!”陳琰說完就掛了電話。

夜還很長,我已經沒有必要再在樓頂了,回到了我自己的屋裡,我開始揮去腦海裡雜亂的心緒,認真的考慮起店鋪的事。我要具體化所有事情,比如是否有什麼東西還沒列入採購計劃,比如招聘到人後讓她掌握什麼技能等等。

我本來以為我做這些事能很快催眠,現在看沒用,儘管我哈欠不斷,一閉眼卻又會突然清醒。這樣熬到了早上五點鐘,我決定不睡了,想出去走一走,在上海已經有很多人起床了,但這個時間對喀什來說太早了,幾乎還算是半夜。

和我的判斷一樣,外面空空蕩蕩,面對深深的黑暗,我有些害怕。

猶豫了一下,我返回開了車,夜色中,我在喀什的大街上隨意的走著,喀什的路燈燈光並不亮,大多數的路段需要靠車燈來照明,偶爾路過的路口會有閃光燈不斷的閃爍。

雖然是夜裡,馬路上所有的紅綠燈都在正常工作,我就等著一個有一個紅燈,然後是起步前行。

不知不覺中,紅綠燈消失了,路燈消失了,我把車開到了一條窄路上,兩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有了居民房屋。車燈下兩側似乎是長滿了野草的原野,路很窄只夠一輛車走,應該是村級硬化道路。我下車吸菸,兩邊的野地變的清晰起來,在朦朧的夜裡顯的非常的寬闊。

因為是隨意走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裡。

四周都是黑暗的,遠處也沒有燈光,我瞄了一眼大屏的導航地圖,知道這裡已經靠近了罕烏依水庫,已經是佰什克然木鄉了。

當然地圖上並沒有我腳下的路,我看到一個點在空白的地方閃爍,我在一塊未知的田地上,在南疆經常會有一些道路路在地圖上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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