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狸貓換太子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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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大人言重了,草民入城已有數日,自當前來拜會大人才是,此事與梁大哥無關,還望大人明鑑。”

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陳遙明白,他也不知這薛崇瑞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類似這種剛見面就先給別人戴高帽的行為……陳遙其實挺反感的,當下見這人雖是在調笑,然不難聽出話中有話,出於擔心莫名連累了梁大哥,陳遙便也起身行禮,接上了話茬。

“誒,坐,坐,本官並無責怪之意,二位多慮了。”見這兩人關係如此親密,薛崇瑞心下自是歡喜,不過臉上倒沒表現出過多情緒,只擺擺手,再次吩咐兩人落座。

“對了,梁副使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是否與軍務有關?陳小友呢?莫不是真只為拜會本官?”

突然在自己府邸見到陳遙……這多少還是有些出乎薛崇瑞意料。

在他的謀劃裡,這小子能不見便不見,最理想的見面時機當是此子與那魚家千金圓房之時……若非前幾日天降雷劫,薛崇瑞也不至於親自趕往城南查探,那三道天雷來得雖是詭異,不過還好,這小子似乎並未開竅。

薛崇瑞話一出口,梁晃再次單膝著地,“啟稟大人!末將今日前來,確是有要事稟報!”

薛崇瑞點點頭,示意他接著說,然而不想下一秒,這薛大人手中的茶杯卻是“哐啷”一聲,跌碎於腳邊。

“啟稟大人!昨夜有人私自入城,經末將查明,乃是那血獄魔頭火御真人!”

“什、什麼?!”

薛崇瑞的反應大出陳遙意料,見他一臉愕然,陳遙心下也不禁微微一凜,看來梁大哥所言不假,那紅毛老鬼果真是個人人談虎色變的大魔頭。

“你這話當真?!”

薛崇瑞失了會神,半晌反應過來,忙追問道。

“千真萬確!”梁晃半跪於地,也不抬頭,朗聲答道,“末將這兄弟便是人證!”

“……此話怎講?”薛崇瑞有些難以置信,又將目光移到陳遙身上。

陳遙這時也起身拱手,“梁大哥所言不假,確是草民親眼所見。”

“你且速速說來。”

“昨日草民於院中打坐,此人便立於牆頭窺探,後被草民發現,草民本想質問此人來歷,豈料此人二話不說便將草民打翻在地,之後便不知去向。”

“……”

薛崇瑞聽罷兩眼直發愣,呆立了良久這才一屁股跌回椅背,都不知他作何感想,陳遙與梁晃便也沒再繼續搭話。

“本官知道了……你們且先退下罷……”不知怎的,這薛崇瑞自打聽到血獄魔頭這幾個字之後便似換了個人一般,整個人看上去精神極為不振。

這話一出,梁晃與陳遙對視一眼,最後還是梁晃沒能忍住,當即再次拱手開口。

“大人,血魔現世,天下必亂,此賊當下既現身於我濮州地界,依大人之見……”

薛崇瑞發了會愣,方才答話也有些魂不守舍,當下聽梁晃這麼一說,他終是回過神來,陳遙見他起身在堂前來回踱了幾步,目光一寒,旋即便開口說道。

“此事關乎我濮州萬千子民!絕不可等閒視之!當急整軍備,調二十床百鳳凰弩,同時派出斥候查探周邊郡縣,若有作亂跡象,一經發現,可先斬後奏!”

嚯~~這薛崇瑞,可以啊。

一聽這話陳遙當即便在心中暗暗叫好,且不說這麼做有沒有用,至少在應對措施上這薛大人絕不愚鈍,而且他這番決策對自己也非常有好處,若是能搭上話,將排查範圍重點圈畫到長垣縣……

想是這麼想,然而話音方落,這薛大人卻是突地長嘆一聲,復又說道:“可惜如今天平軍事務本官已全權交於魚大人之手,爾等速速去見魚大人,將此事告知於他。”

“什……”

梁晃聞言極是愕然,然不等這漢子再說點什麼,堂上的薛崇瑞已是變得極為煩躁,恨恨一拂衣袖,怒道,“還不速速前去!”

“喏!”

兵權交接絕非兒戲,薛崇瑞這話是徹頭徹尾的謊言,梁晃難以置信,陳遙其實也不太懂其中的彎彎繞繞,薛崇瑞將兵權交給魚景堯了?這自然是無稽之談,畢竟這區區幾萬守軍是他目前制衡魚景堯的底牌之一,而薛崇瑞之所以會這麼說,全是因為突然出現的火獄真人打亂了他的計劃。

火御真人薛崇瑞自然是知道的,這傢伙修為高絕,但凡修行中人,幾乎就沒不識這血獄魔頭威名的,而且正如梁晃所言,血魔現世,天下必亂——或者說,但凡有戰亂發生的地方,十之八九便肯定有這人的身影。

薛崇瑞並不擔心這個,別說小小濮州,哪怕整個河南道都被火獄真人拉入戰圖他都不在乎,但事有湊巧,偏偏這人當下出現在了濮州城內,而且還專門去見過陳遙……這就有問題了。

很有問題。

莫非這老東西也察覺到了玄奘歷世化身的存在,專門跑過來分一杯羹?若是如此……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殺掉一個朝廷官吏對“薛崇瑞”這種修為的妖仙而言並非難事,但若是對上這傳說中的火獄真人……若無意外,自己只要膽敢直面這魔頭一眼,估計便會被其無情絞殺挫骨揚灰,甚至連魂魄都有可能被其滅殺。

這人對待異類的殘暴程度,比起對待大唐將士那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到此處薛崇瑞不禁冷汗涔涔,這人他絕跡招惹不起。

但招惹不起是一回事,送到嘴邊的鴨子無故被奪……薛崇瑞也著實心有不甘,好在到底滿肚子壞水,稍一思忖,薛崇瑞便想到了應對的法子。

無論這血獄魔頭此番現身所為何事,只要自己能趕在其行動之前先下手,那麼一切自有轉機,到時候腳底抹油一走了之便是,他若要屠了這濮州城便也隨他,只要能在第一時間將玄奘歷世化身吞入腹中,薛崇瑞自有把握全身而退。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得及早促成這小子與魚家千金的婚事。

至於為何非要促成這樁婚事、為何非要在洞房花燭夜下手,說起來……也大有講頭。

薛崇瑞沒有吃過唐僧肉,一次都沒有,玄奘本尊降世西行那會,他還窩於深山大澤苦苦修行,那時的他連化為人形的道行都沒有,更別說玄奘身旁還帶著幾個神通廣大的妖仙徒弟了。而後來幾世他也沒機會前去狩獵,這一世好不容易修為大成,好不容易撞見玄奘歷世化身,薛崇瑞絕跡不會輕易放過此等良機。

藏於深山那些年,薛崇瑞也並未閒著,他仔細研究過這唐僧肉。一路西行,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曾有機會下口嚐鮮,然而最後卻都功虧一簣。

妖界流行的說法是只能抓不能吃,因為西行只是一場鬧劇,所謂九九八十一難,無非都是上位者設計好的劇本。但薛崇瑞並不這樣認為,他很清楚,為什麼自己的同胞們能抓住玄奘卻最終都沒能將其吞入腹中——

只因要吃這唐僧肉,還得講求方法。

是的你沒看錯,這唐僧肉……的確存在烹飪方面的技巧與方法。

靜待眼前二人領命退出庭院,薛崇瑞方是面色一沉,堂前霎時捲起陣陣妖風,他的身影亦消失在了這陣妖風之中。

與此同時,城北刺史府,魚景堯正端坐於書房之內。

這幾日閒來無事,城南那群乞丐全被安排進了私塾求學,那陳姓小子更是日日趕往南門研習武藝,都無需刻意安排,事情似乎進行得很是順利,唯一讓魚景堯拿捏不準的,還是自己的酥兒。

也不知這丫頭和那陳小子接觸得怎麼樣了……

作為父親,魚景堯看待此事的心情極為複雜,他很清楚,無論薛崇瑞那妖物尋覓此人有何意圖,大機率是不可能留其活口了,如此一來,酥兒最後極有可能會落得傷心欲絕的下場,哪怕這孩子天性再堅韌,其本質仍舊是女子,自己是她的父親,這種事又豈會不知?

如果可以,魚景堯的確不願見女兒肝腸寸斷,但比起家族興衰,這點委屈又變得無足輕重。朝廷一日不如一日,天子一朝不如一朝,大廈將傾只在朝夕,若真如那妖物所言,得了這小子元陽,魚家百年之內便能出一位面北朝南之人……那他魚景堯百年之後也無愧於列祖列宗了。

說實話對於元陽造帝王這一說法魚景堯是持有懷疑態度的,但奈何誘惑實在巨大,他想賭一把,他也願意賭一把。如此一來……只能是委屈酥兒這丫頭了。

持這樣的矛盾心理,這些時日魚景堯方方面面都在關注,唯獨沒找魚寒酥談過心,不過鑑於對自己女兒的瞭解,魚景堯覺得,若是酥兒心底對那陳家小子有些想法,自然不會坐等長輩插手——自己的酥兒可是女中豪傑,江湖走馬,兒女情長,這些事她完全可以自己拿捏。

嘬了口茶水,魚景堯正琢磨著來日要不要稍稍刺探刺探女兒口風,冷不丁院內突地颳起一陣妖風,晃得窗欞咯吱作響。

當下正值春分,春雨如油,春風淺柔,況且烏金方墜,也無落雨跡象,怎就無故颳起了這般詭風?

魚景堯面帶不解,合衣端茶步出書房,正欲召喚家將過來問話,不料下一秒好懸沒喊出聲來。

妖風凜冽,在庭院中打了幾個旋兒,風勢微減,魚景堯便愕然瞧見——有一面色陰沉、冷眼冷麵之人極為突兀地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正是那天平節度使,薛崇瑞。

“屏退左右,隨我入內敘話。”

這是魚景堯首次目睹薛崇瑞施展妖法,驚駭之餘,還未來得及詢問詳細,魚景堯便見他負手快步走入書房,推門之際更沉聲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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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景堯不敢怠慢,揮手屏退了堪堪聞詢趕來的一眾家將,自己也快步入了書房,爾後反手一推,再次將房門關上。

“……魚某見過薛大人,不知薛大人此番前來……”見薛崇瑞臉色極為可怕,魚景堯也不知出了何事,只得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

“無需多禮,坐。”薛崇瑞是挺煩躁,關鍵時刻人世間這些繁文縟節更是攪得他無比鬧心,見魚景堯這老匹夫還欲打官腔,他便不耐煩地一揮手,表示有大事相商,讓魚景堯仔細聽好。

魚景堯也不傻,在朝為官最重要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察言觀色,他此時也看出事有不對,便也沒再多言,當即坐到薛崇瑞身側,連手中茶杯都忘了放下。

“不出片刻,本官手下副將便會前來拜見,那玄奘歷世化身也會隨他一同前來,你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城中大道上,梁晃一臉憂心,血獄魔頭的出現令他心神不寧,同時,薛大人方才那一番話也讓他極為不解。

“梁大哥,這地方官員任職期間……兵權財政經常如此相互交接麼?”

看出梁大哥心中所慮,陳遙想了想,遂開口問道。在他的印象裡,唐朝前期地方軍權財政倒是一直都在刺史管轄之內,只不過到了後期才逐漸被節度使所架空,這本沒什麼,大勢所趨罷了,但他也是頭一次聽說,還有節度使會將兵權重新歸還地方刺史這一情況。

“然。”

梁晃搖了搖頭,對此他也表示無法理解,且不說這些權政能否交接、是否合乎律法,光是天平軍這一塊便說之不通——

天平軍之所以稱之為天平軍,正是因為這支守軍自建立以來,便全權聽從於天平節度使直接調遣,而且也只聽從天平節度使調遣,這一職位至今共歷四位大人,卻還從未出現過當下這番情況。

“原來如此……”

陳遙聞言點點頭,腦海中感覺似乎抓住了點什麼。

“誒,我們這薛大人一向不理政事,也極少過問軍中狀況,如此行事倒也不出意料。”

梁晃也說不清其中緣由,良久只得長嘆一聲。聽他的意思,這薛崇瑞自打接替高駢上任這天平節度使以來,除了初到濮州那半個月,隨後卻是變得悠閒懶散,雖心懷仁義救濟災民,但在領軍坐鎮方面卻不大盡人意,這事還曾引起軍中不少將領非議。

“哦?還有這種事?”

陳遙可不傻,梁大哥口中所言對他而言可能只是埋怨,但聽在陳遙耳中就不是那麼回事了——聽梁大哥的意思,這薛崇瑞本是宮中一抄書小吏,後得田公公賞識,得賜這天平節度使一職,接替高將軍鎮守濮州。

高駢一走,薛崇瑞旋即奉旨走馬上任,前腳剛到濮州便展現出了鐵血手腕,不僅大力整頓軍紀,還將高駢坐鎮之時所制定的一系列民政堅持貫徹到了底。

什麼民政?梁大哥說得支吾,陳遙可聽得仔細,就簡單四個字,盤剝百姓。

梁大哥給出的理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薛崇瑞原本沒什麼出身,空降天平節度使一職也是意外之喜,自宮中來到地方,怎麼也得先樹立起自己的威望,這一點當是人之常情。

然大刀闊斧搞了半個來月,薛大人便突然與民同息起來,不僅減免賦稅,放養軍隊,自己更是再不過問政事,整日窩在都護府裡飲酒賞花,若不是調出府庫軍餉賑濟災民,手下將士其實也無甚怨言。

如此一來,即便薛大人哪天真將軍權財政交還給魚大人,在梁晃看來其實也屬正常。

但陳遙卻不這麼認為。

從梁大哥這番講述裡,陳遙發現了一個致命的漏洞。

陳遙的推測其實也不無道理。

且不說這薛崇瑞走馬濮州之前的情況與他前世所熟知的歷史全然相同,單是結合此人來到濮州前後的所作所為,只要有心便不難看出,這薛崇瑞……

人設有問題。

而且還是大問題。

之前有那麼一段時間陳遙還曾糾結過這個問題,糾結自己所熟知的薛崇和當下這世界裡的薛崇瑞是什麼情況,這兩人的區別陳遙原還以為只不過一字之差,直到後來聽說這個世界的薛崇瑞居然開倉放糧,自打那時候起,他便有意無意地開始留意此人。

這也沒辦法的事,畢竟這可是874年的大唐濮州,無論是薛崇瑞還是王仙芝,他總得瞭解一個。

然而直到此時,陳遙才恍然明白一件事——在自己所熟知的歷史進程裡,那個無恥小人薛崇,和當下這坐鎮濮州的薛崇瑞……似乎並沒有自己想象中分得那麼清楚。

怎麼說呢,在陳遙看來,如果薛崇瑞的確是靠拍須溜馬才從田令孜手中拿到這天平節度使之位,那麼毫無疑問,這人本質上就不是什麼好貨色,不是好貨色,才會初到地方便大發官威,這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不折不扣的小人得志。

畢竟卸任前天平節度使的高駢……也算是唐末時期數得上號的變態之一了,他所施行的民政能好到哪去?若這薛崇瑞真是心懷仁義的父母官,那絕跡不可能沿襲其舊政,甚至還變本加厲。

人設軌跡直到這時候仍屬於正常範疇,然而,聽梁大哥的意思,僅僅半個月的時間,這薛崇瑞便好似換了個人一般,突然就對這些東西完全不感興趣了?

也不擁兵自重了,也不盤剝百姓了,還拿出軍餉賑濟災民?

如今更是將軍政財政全權交還給了濮州刺史魚景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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