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百尺竿頭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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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這肌肉虯結的大漢舞著手中銀槍的樣子,陳遙莫名想起了小時候過年時常見到的景象,辭舊迎新的那些夜晚,大人們都會點燃某種稱之為九節鞭的煙花,帶著絢麗火光和噼啪聲響,甩得那叫一個天地變色。

陳遙發現梁大哥這套槍法就有點這種意思——和以往武俠電影裡所見不同,梁大哥並沒有那麼多花架子,甚至連傳統所謂的槍花陳遙都沒見他抖過一個,仔細觀瞧無非就是突刺、勾挑以及速撤。

招式樸拙無華,但給人的感覺卻很犀利,彷彿槍尖凝聚著千鈞之力,每凡突刺,陳遙都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槍頭處散發出的氣旋勁力,周遭空氣更如同過電一般,隨著那杆毫無亮點的銀槍噼啪作響,陳遙知道這是氣爆所發出的聲響,但原理可能就……比較驚悚了。

一套槍法舞完,梁大哥將槍篡往地面一戳,運氣之間,身型再次恢復如初,吐納過後,便衝陳遙咧嘴一笑。

“怎麼樣?陳老弟,大哥這套槍法可還行?”

陳遙懂個屁啊,聞言連連鼓掌道:“褒鄂功臣不須此,長槍挽出進賢冠。梁大哥,好槍法!”

見陳老弟如此識貨,梁晃當即哈哈大笑,又想拖著兵刃摸進帳篷裡去,陳遙知他想去找酒喝,忙拉住他道。

“梁大哥,小弟有些疑慮,不知當講不當講?”

“喔?陳老弟但說無妨!”

常人舞槍哪會有這等異象,氣爆這類現象無論怎麼解釋都不可能發生在當下這種情況裡,好在這是西遊世界,那麼往功法神通這方面考慮就沒什麼問題了——陳遙想知道的便是這個。

雖說梁大哥自嘲修為不過三吉門,但就陳遙看來,那一番槍刺力道已是足以與現代槍械相媲美,要是被他那杆銀槍戳中,陳遙覺得估計能將人刺出空腔效應來,這就比較駭人了。

“自然是以五運之氣轉化為力,灌輸於槍尖之上,揮而刺出,以達最強殺傷效用。”

聽陳遙問起為何會有氣爆之音,梁晃撓了撓頭,自然而然道,末了他這才反應過來,忙又說道。

“哦,你看大哥這記性,忘了老弟你還未摸到門檻,這所謂的‘力’,便是我等武夫入門之基礎。”

“當如何?”

陳遙理解的大概就是外功與內力相結合,出槍為外功,槍尖所帶無形力道則是被灌輸了內力,不過聽梁大哥的意思卻不是這樣。

“人之爐鼎,奇妙異常,蘊含天地五行之氣,即金、木、水、火、土五蘊,武者以力證道,故吐納之時當調和五氣,凝聚己用。大哥走的乃是兵器之道,兵者,金也,所以五氣凝聚成力,此力屬金,金金相引,灌於槍尖,便可破開其餘四氣防護,槍出如爆,也是最基礎的技巧罷了。”

五行之氣一說出自中醫術語,按合陰陽運轉之理,佛門與儒家也有類似說法,聽梁大哥的意思,世間修行無論走哪一途,基礎的基礎,便是如何調和自身這五行氣息,而調節的方法,便是吐納。

武者求強,五行之氣分屬強化運用,兵刃為金,體術為土,修為觸頂之時,金者可摧城掠地,土者更是一夫當關;

道家講和,五行之氣煉化於自身而凝聚於天地,以自身氣息為基礎,凝聚天地靈氣為己用,以水火兩氣最為擅長。修為大成之時,呼風喚雨,騰雲駕霧,驅神役鬼,無有不為;

儒者平順,五行之氣平於外物,多為文房四寶、紙扇佩玉之物,凝而成形,厚積薄發。文人平氣大多以木為主,所謂揮毫伏屍三百裡,便是將周身五氣凝為木屬,藉由筆毫一次釋出,以達到最大殺傷。

僧人行淡,五行之氣歸於內心,貫通周身,強筋健骨,走得也是土屬一途,然不同與武夫,僧人修行更注重強化己身防禦,土者,慈悲也,大成之時便可得金剛不壞之身,大金剛神力也歸土屬一途。

但無論走哪一途,強和順淡,講求的都是吐納,這便是入門。

梁大哥給陳遙的入門建議說起來……其實也和健身差不多。

“陳老弟,你若是想走這武道一途,且不說其他,負重扎馬可隨心所欲之時,便可掌握這五行之氣吐納法門,到時分而煉之,循序漸進,方可入門。”

說得是挺簡單,不過陳遙雙手掛倆空桶扎了一會兒馬步便覺頭暈眼花、四肢痠麻,哪有什麼氣沉丹田、執行周天之感。

按照梁大哥的標準,雙臂各掛三桶滿水、馬步紋絲不動一個時辰才算合格,這……這換算下來,陳遙覺得自己至少得整個三五年的啞鈴、將肱二頭肌練得跟水桶差不多粗細才有可能,但如此一來……這就又變成純粹的鍛鍊體魄了,和五行之氣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看來還是資質不行啊。

不過陳遙肯定不能承認自己資質不行,世間愚人無算,自己肯定不是,搞不定……大概是方法不對,或者理解有誤。

資質資質,有時說的其實也不單指靈根體魄,悟性也在其中,陳遙靈根體魄不行,悟性倒是頂好,坐在空桶上琢磨半晌,他突然想起個事來。

當下既然是西遊世界,那麼整個西遊記裡,有沒有提到過修行法門的地方?細細一想,還真有。

書中曾說,孫悟空為避死延生,故修煉萬劫長生不老之術,會七十二般變化和筋頭雲,更有那火眼金睛、法天象地、身外化身等法術,可謂武藝高強,神通廣大。

他這些本事從哪裡來?不就是那小李道長師承的斜月三星洞?

陳遙記得很清楚,當時書上描寫這一段,菩提祖師對孫悟空講了許多理論上的知識,雖說自己沒有奪天地造化之工,和那千古一猴沒得比,但好在也是穿越而來,菩提祖師對猴子說的那番理論,自己偷來學學說不定就能搞定這入門關卡。

更何況,書中菩提祖師可是白紙黑字給了孫悟空一套修行口訣來著,這要不是寶貝,那還有什麼是寶貝?

想明白這一茬,陳遙登時兩眼放光——穿越的意義是什麼?不正是如此嗎?直接省去了跳崖、拾寶、摩擦出老頭這些步驟,天人合一,道法自攜,還要什麼奇遇,穿越就是奇遇啊!

一念及此,陳遙興奮異常,當即以手掐訣(亂瘠薄掐一個),席地而坐,摒除雜念,一心一意回憶起書中猴子求道那段內容來。

這其實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所謂記憶,遠並沒有人們自認的那麼可靠,可能陳遙記得孫悟空是上了個山,叫靈臺方寸山,進了個洞,叫斜月三星洞,而至於想要憶起其他,諸如其間種種細節,那絕對是在扯談。

哪怕是大多數人,想要在短時間內回溯到兩天之內的某個記憶點,那都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這個時間在一分鐘左右,而即便能想起來,那也只能得到一些模糊難辨或者大概可能之類的印象。

這種印象,與其說是“記憶”,倒不如說是結合自己對自身的瞭解,以及前後的記憶片段而總結出的“合理”猜測。

人的記憶就是這樣,不重要的事便會自動清理,別說菩提祖師傳授給孫悟空的口訣內容是什麼,哪怕現在讓陳遙回憶一下穿越過來吃的第一餐是個什麼東西,陳遙都能想到走火入魔,想走捷徑剽竊點詩詞冒充才子還好說,想靠這個偷師學藝?

那簡直是……

妙不可言啊。

你還真別說,就算看起來絕無可能,陳遙躺床上想了整整一夜,還真讓他給想起來了。

“顯密圓通真妙訣,惜修生命無他說。都來總是精氣神,謹固牢藏休漏洩。休漏洩,體中藏,汝受吾傳道自昌。口訣記來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涼。得清涼,光皎潔,好向丹臺賞明月。月藏玉兔日藏烏,自有龜蛇相盤結。相盤結,性命堅,卻能火裡種金蓮。攢簇五行顛倒用,功完隨作佛和仙。”

此口訣為上品天仙決,聽之無比美妙絕倫,實則卻沒這麼誇張,說白了無非就是道家修真的一段尋常內丹修煉功法,而陳遙之所以能一字不差的全數憶起,也非是他記憶力驚人,而是因為他這副受身爐鼎的緣故——

佛家弟子若能等持禪定,便可勘破虛相,目可視纖毫芥子之微,心可感過去之事,大有所獲,是為“心眼”。

陳遙可不是佛家弟子,心眼之妙用更是無從說起,但玄奘這副肉身爐鼎乃是金蟬所化,更在百年前得證旃檀功德佛果,這一世雖還未被點化,然妙用仍在,所以只要陳遙肯能遭人點化並用心參悟,別說這區區百字口訣,玄奘輪迴這二十世的種種詳細,他都可自心中領悟。

當然,這一點陳遙自己目前並不知曉,他現在還沉溺在腦力發達自己很強這個幻覺裡。

此口訣在原著中可不得了,孫悟空只暗暗修習了三年便已根源堅固,法性圓通,達到了脫胎換骨和騰雲駕霧的妖仙境界,這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仙家修煉無捷徑可走,即便身為七科狀元,若無名師指引,也純屬盲修瞎練,若火候不濟,甚至還會殘害身心,甚至走火入魔。

所以這一段所謂的上品天仙決,實際並無多大實修用途,否則他吳承恩早脫胎換骨修煉成仙了,這個陳遙自然也有考慮過,但不同的是,吳承恩所處的位置其實和他上一世差不多,而這一世,陳遙則是和孫悟空在同一位面。

如此一來,這段參閱仙家典籍與佛家功法拼湊而成的口訣就絕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真正正貨真價實的修仙大道決。

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會朝著孫悟空那只猴子的方向發展,陳遙不覺兩眼放光,當天夜裡便於庭院內調息打坐,沐浴月光,靜心參悟。

呃,所謂參悟,也就是閉上眼在心裡反覆默唸了,沒有名師指導,就只能靠自己無師自通了。

然而念了半個多時辰,陳遙什麼感覺都沒有,氣海空虛,丹田鼓脹,氣循於脈貫通周身什麼的全然沒有,周圍夜色沉靜,蟲鳴不絕。

難道是自己悟性不夠?還是習練姿勢不對?

陳遙一時想不起孫悟空練此口訣時的模樣了,正想起身回房歇息,待明日將這口訣說與梁大哥聽聽,看他如何做想,不想還未起身,猛然便覺周身一顫,腿似灌鉛,臂酸如麻,上下抖作篩糠,全然不能自持。

這是遭遇電擊時的基本反應,身體一變陳遙便已察覺,可周圍並無電源,陳遙登時心頭大駭,莫非自己沒有拜入斜月三星洞,妄自修習其秘法,導致了什麼走火入魔的情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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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惶惶不知所措間,突有道身影一閃而至,道髻高挽,道袍飄逸,竟是那消失了多日的小李道長——李嵐清。

“小、小子見過道、道長。”

見李嵐清現身,陳遙當即心下一凜,這人來無影去無蹤,上次雖在城北將那妖道天玄子一劍斃命,但仔細回想,那也是他們道門中事,這小道出手當是只為清理門戶,救自己於水火可能只就是無心之舉。

但後來又曾聽果兒說起廟中所發生之事,如此一來,陳遙始終難以辨別此人到底是何用意,而且更讓人堪憂(尷尬)的,還是這小道長出現的時機——

陳遙當下正在偷學斜月三星洞的上品天仙訣,而面前這殺伐果斷的小道長,好死不死正好就是師承斜月三星洞的正牌弟子。

這……這就有點尷尬了。

仙家高人可不似凡人那般喜歡走街串巷,自然也不存在無故現身這一說法,見他突然出現,陳遙即便是個傻子也能猜到一二,於是忙開口見禮,無奈身體受限,無法言形合一,由此也導致當前場面變得更為尷尬。

望著面前抖若篩糠般的少年,李嵐清目光陰冷,他也不介意陳遙無禮,只瞅了他幾眼,爾後一字一頓冷冷問道。

“善人在此做甚?”

“……啊,夜風舒爽,我睡、睡不著,出來活、活動活動筋骨~”

四肢不受控制,觸電之感愈發強烈,陳遙有苦難言,但又不能將事說破,見李嵐清面有不善,他也知道可能要壞事,但不管怎麼說,哪怕真走火入魔全身觸電而死,自己也決不能讓這小道長知道事情緣由。

偷練別人功法這種事若是被正主發現,其結果之慘烈不必多言,陳遙也明白,若是此番前來興師問罪的是孫悟空或菩提祖師那還則罷了,陳遙還能強詞奪理詭辯一二,但偏偏是這有恩於自己的小李道長,他實在開不了這個口丟不起這個人,沒辦法,只得死扛到底得了。

“你果然不是他。”

聞聽陳遙如此一說,李嵐清倒是沒開口揭穿,反倒上下打量了陳遙一番,爾後更是冷冷如是說道。

“道、道長此言何——唔!”

陳遙還欲裝傻充愣,無奈觸電之感愈發強烈,短短幾息的工夫,已是發展到了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哼。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逭。貧道勸你勿要多言,老實接受命運罷。”

“什、什麼命運?”

李嵐清這話說得駭人,陳遙也聽出話中意味深長,他咬緊牙關勉力支撐,努力接上話茬。

話音剛落,李嵐清卻是後退一步,眼中冰冷淡漠,緩緩言道:“天刑雷劫。”

“大、大師——”

這四個字代表什麼意思陳遙其實也能猜到,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而此時見李嵐清退至牆側,他剛想說點什麼,便見這小道長所處的陰影裡似乎還站有一人,勉力一撇,竟是那道衍大師,見他也在,陳遙忙開口求助道。。

道衍此時正隱於暗處,他本就是陰神之體,來去隨心,而且在陳遙打坐習練上品天仙決那會他便早已察覺,只不過始終未曾現身,當下見形藏已露,道衍也只是眉頭微蹙。

“阿彌陀佛。”

陳遙見他搖了搖頭。

“大、大師?”道衍的反應出乎意料,陳遙知道他這口氣所指代的意思是什麼,難道自己真的已是走火入魔?連道衍大師都無能為力了?

“陳哥哥——!!”

就在陳遙覺得眼前景象逐漸模糊之際,身後房門突然被人開啟,緊接著便聽到果兒驚慌地呼喊聲——

她大概是聽到了院子裡有動靜,故而出門檢視,不想一開門,便見陳遙渾身戰慄地杵在院中。這情景嚇壞了果兒,也顧不上其他,果兒尖叫著便想跑過來,想看看自己的陳哥哥這是怎麼了。

“別、別過——唔!別過來!”

天刑雷劫陳遙沒聽誰具體說起過,但就字面意思也能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道衍大師和梁大哥都曾說起過,入道修行之人,在修為觸頂之時,若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那必須歷經雷劫,或身死道消行神俱滅,或渡劫成功踏境飛昇。

這些陳遙都明白,但他不明白的是,自己連最基礎的吐納門坎都還沒摸到,怎麼就惹來天刑雷劫了?這完全沒道理,這和修為破境根本沒關係啊?

莫、莫非……莫非是天上仙人懲罰自己,懲罰凡人偷學仙家口訣?

天刑雷劫是什麼?

天打雷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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