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這運氣不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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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巧妙躲避街道上持火把巡戒的兵卒,陳遙一面在心底暗自盤算,當下僖宗登基改元的時間提前了將近十個月,那距離王仙芝揭竿而起大概也尚有些時日,如此,目前最大的威脅無疑還是短衣缺食。

對難民乞丐而言,春寒驟雨尤勝初冬小雪。

之前在山中遇見果兒那會兒,這可憐的小妮子甚至連雙裹足的破鞋都湊不夠數,若不是陳遙這幾日在城內晃悠並偶爾順手牽羊,扯了些別個掛放於外的破布棉麻給果兒包住小腳丫子,指不定這妮子還要繼續露著腳趾、光著腳丫遭多少罪。

而且不僅果兒如此,小廟裡其他幾個孩子也都是差不多的情況,這讓陳遙很是心酸,但最可氣的還是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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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除了四處乞討兼小偷小摸之外,他還得以最快速度瞭解並融入當下這個世界,要做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加上穿越所得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之身,能做什麼?

獨步文壇?參軍吃餉?創業經商?擺攤算卦?端盤洗碗?作奸犯科?這些選項看似美好,然而細細想來其實陳遙什麼都做不了。

獨步文壇?他沒這個文化底蘊。

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也完全不想和文人作對,這是個睚眥必報且極富耐心的群體,不僅手段狠辣還時常喜歡殺人誅心,當然,也並非人人如此,但很大一部分文人真就是這樣,這一點看看歷史上的各類黨爭就明白了。

其次參軍吃餉也不靠譜。

當下各地節度使擁兵自重,為求擴充軍備所實行的募兵制非常有問題,軍中所募大多都是破產的農民或遊手好閒的地痞流氓,這些人但凡有了點軍功便是將領都敢隨意殺害取代,如此,和土匪窩又有什麼區別?

至於投靠義軍則更不靠譜,義軍前期人人都是炮灰,後期無惡不作有悖人倫,雖是立場不同,但陳遙目前還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

創業經商倒是個不錯的法子,仗著穿越知識鼓搗點玻璃和肥皂倒也不算難事,但很可惜,這一選項得看出身。

沒有出身就沒有資源和人脈,經商經商,經營的無非就是資源和人脈,睜開眼破衣爛衫地躺在山裡而不是府邸床榻那會兒,陳遙便知道了這事行不通,至少現在想都別想。

然後擺攤算卦……還是算了吧。

禍從口出在古代可不是開玩笑的,這些東西只能私底下與某些特定之人談論,而且還不能談得太過露骨,面對民眾枉談天機無疑是自尋死路,沒人信那就是妖言惑眾,有人信自己結局只會更慘。

至於端盤洗碗和作奸犯科?

前者沒人會僱用一乞丐,後者陳遙也不是那種窮兇極惡之輩,所以思來想去,除了雞鳴狗盜……陳遙暫時的確沒什麼出路。

總不能一直沿街乞討吧?這也太不上進了。

其實上述幾項若是有點時間且孑然一身的話,陳遙說實話也全都能做到,而且哪怕沿街乞討也好過雞鳴狗盜,畢竟偷東西是不對的,陳遙哪會不知道這些,只不過當下情況特殊,這幾日在濮州城內行乞,真的是什麼都討要不到。

這也難怪,薛崇瑞開倉放糧行的是善舉,然而並非人人都是薛崇瑞,城中百姓以及部分兵士就很反感他們這些遠道而來的難民,這沒什麼好埋怨的,陳遙能理解,而他現在也急需盤纏離開此地,實在沒什麼心情和時間沿街乞討。

懷揣著心事一路潛行,很快,陳遙便來到了城北居民區。

入夜時分,燈火躍動零星點點,城北高低錯落的屋脊簷角層層接疊,既能見門院灰牆土瓦之所,也不乏飛簷疊角高門別院。

此間隱身於暗處,陳遙只覺周遭蟲鳴不絕,犬吠連綿。

巡戒兵卒的腳步聲時起時落,耳畔時而雜亂紛擾,時而又萬籟俱靜,動靜相疊惹人遐思,若非責任在身,找個房梁瓦簷處一躺,靜享這大唐夜色也不枉一樁美事。

陳遙嘆了口氣,估摸著四周巡戒的兵卒已經走遠,當即便開始在周圍搜尋起來,他需要找到個適合的下手目標。

盜人餘糧奪人口食這種事說起來的確下作,陳遙無從辯解,但他不能罷手,所以為了能稍稍減輕心中負罪之感,陳遙得仔細挑選下手目標。

窮苦落魄的人家自不能取,自己要活也不能置別人於死地;深宅大院也不能去,劫富濟貧說得輕巧,那得有本事,富足之家往往戒備森嚴,若稍不留神露了形藏,都不用等巡戒的兵卒趕到,主家一群奴僕家丁就能把自己揍得再度穿越,這在唐朝可不是開玩笑的。

稍作計較,陳遙覺得最好還是找一些看起來不太富裕、但又完全不會因為丟失幾鬥幾石糧食而陷入危機的宅院下手,這樣對大家都好。

打定主意陳遙便開始自城北四處轉悠,小心避開巡戒兵卒,過濾掉那些灰牆土瓦與高門別院,遠離州府衙門,只在中等階層雜居的區域搜尋。

古時的人家不同於現代,在陳遙所處的年代,如果單從所住宅院——也就是房子這一塊來推敲的話,你很難看出其主家底細究竟如何。

撇開那些行業大佬金融巨頭不談,大部分有錢人更喜歡偏居矮室,終日清湯寡水悠然過活,而許多住在大房子裡、看似光鮮亮麗的傢伙,往往反倒早已窮困潦倒,表面之象不過是苦苦強撐罷了。

心裡懷揣著這些本不應該考慮的東西,陳遙很快便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座不太起眼的院落之上,單從規模上看,這處宅院佔地面積就城北各處而言並不算太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此處宅院也分前後院,前院燈火俱滅,後院一燈如豆。

後院當是主家妻妾所住之所,粗看之下不過四五間房,廂房自分東西,古時一般以東為大,這也是為了區分妻妾的尊卑地位。

當下燈火便來自院中,陳遙觀察片刻,發現東廂房舍漆黑一片,而西廂首間卻燃有燈燭——有人在房內掌燈。

陳遙之所以選擇此地,最主要原因,還是因為目下這透出微弱光亮的西廂房。

之前也說過,古人宅邸後院講究尊卑地位,而此間正妻房舍燈燭俱滅,妾室卻還燃有燭火,不僅燃有燭火,陳遙隱在院外,當下甚至還能聽到這西廂首房裡似有淺淺歌聲傳出。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當下此間家主和正妻極有可能都不在府上,如若不然,妾室如何能半夜掌燈,更不可能還有心情和膽量嘰嘰歪歪地秉燭夜唱。

稍作分析陳遙又觀察了片刻,的確未見前後院有奴僕家丁活動的跡象,想來這座宅邸大概就剩主家妾室一人,至多還有些丫鬟下人,數量估計也不會太多,若此時出手,只需謹慎小心些,當能成事。

到底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偷點糧食穀米差點沒讓陳遙搞成伺機尋仇、抄家滅門的感覺,他偷偷翻過院牆,趴伏於牆頭,藉著月色仔細尋找起廚房的位置。

夜風蕭蕭,繁星如雨,四下靜謐如水,唯有那斷斷續續的女子淺唱之聲綿綿而至。

陳遙起初並沒怎麼留意,有人唱歌就讓她唱好了,一來歌聲委婉動人並不聒噪,二來他也可以透過歌聲來判斷宅院裡的動靜。歌聲兀自不停那就說明沒事,就怕自己剛翻身下牆歌聲便戛然而止,那才真是讓人不省心。

陳遙對當下這類四合院瞭解並不多,什麼倒座房、垂花門、耳房、影壁、抄手遊廊之類的分佈講究全然不懂,他就只知道一個前院後院、東西廂房和庭院,所以看了半晌愣是不得要領,都不說廚房設在何處,就連認清此處規格幾許,對他而言都難似登天。

別看只是個中產階級建築,到底還是把陳遙搞得暈頭轉向東西難辨。

也罷,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趴在牆頭於事無補,那就下地一間間詳查好了,就算不認識庭院分佈,灶臺什麼的陳遙還是知道的,哪個房間若有灶臺,那八成就是廚房沒跑了。

主意打定,陳遙便躡手躡腳自牆頭下來,雞鳴狗盜之事說起來也就是下九流裡不入門的齷齪勾當,上不得什麼檯面也沒什麼好炫耀的,但到底是頭一次幹這種事,饒是陳遙心細如髮膽大如鬥,當下也不免心生忐忑——

他有點緊張,這種緊張源自於內心對自己所行之事的抗拒,羞恥與不安。

一切按部就班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然而,就在陳遙雙腳剛堪堪落地,讓人炸毛的變故便陡然而發——

腳剛著地,後院斷斷續續的歌聲竟是戛然而止。

他娘的?

這歌聲停得很是突兀,驟然而來的死寂也讓陳遙脊背一涼心神一凜,他下意識順著牆體快速隱入黝黑牆角,藉著月色慢朝後院西廂望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陳遙差點沒嵌進身後的院牆縫隙裡去。

陳遙從不認為自己運氣很好,自打山間睜開雙眼以來,他就覺得自己沒遇上過幾件好事,幾度險些身死不說,還欠下大票人情難還,但無論如何,他覺得運氣這種事也應當遵循觸底反彈這一規律,倒黴得久了,總是要有守得雲開見日出的一天。

陳遙以為那一天就是今天,不料自己還是想得太過美好。

西廂的房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開啟,門前此時正迎風站著個周身素衣裹裙的年輕女子,女子長髮及腰,不盤不扎,夜風拂過,三千煩惱絲宛如活物一般,隨風飄揚,張牙舞爪。

陳遙見狀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他也不是沒見過長髮女人,但面前的景象著實詭異得緊,整座宅邸就女子廂房內燃有燈燭,這還罷了,問題是,廂房前這女人明明應該是聽到什麼動靜自房內走出,但陳遙望過去之時,她當下卻是正背對自己而面朝房內。

……是走出廂房轉身準備關門?

陳遙眯起眼縫仔細觀瞧,然而看了半晌,那女子好似全然沒有這個打算,她就這麼背身站著,不發一言,不挪一步,任憑夜風拂發,燭火搖曳。

陳遙越看越感不解,越看越覺心驚,這娘們怕不是腦子有病,所以主家出門才沒帶她,所以大半夜才不睡覺點著蠟燭唱歌?

陳遙到底心態比較樂觀,遇事總還是會先往好的一面去想,見廂房女子行為如此古怪,心悸之餘也只想到了人家可能患有腦疾,但事實並非如此,因為很快,陳遙便意識到自己想劈叉了。

不知這女人想幹嘛要幹嘛,陳遙自忖自打攀上院牆到堪堪落地,這期間自己做得極為巧妙謹慎,別說會引起注意,哪怕一丁點聲音他都自覺不曾發出,如此,房中那女人斷不可能是因為聽到聲響而出門檢視——

更何況她現在的樣子也全然不似出門檢視。

正狐疑間,駭人聽聞的一幕便陡然而生,陳遙盯著那女子暗自揣度,還沒想得明白,便猛然見那女子頭顱動了動,似乎是想轉頭朝自己這邊看過來,這也不算什麼,但怪就怪在女子轉動頭顱時的動作。

一般人,正常人,微微轉頭是什麼動作?

那肯定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不會也不可能存在什麼不協調的地方,很自然而然的動作,但廂房前的女子卻不是這樣。

她轉頭的動作給人一種很僵硬、很困難的感覺,好像那裡站著的並非是個活人,反倒更像是具等身木偶,每轉動一次頸部,都帶著極重的僵硬、機械之感。

當下院中仍是萬籟俱寂落針可聞,但不知為何,陳遙望著廂房前的女人,耳朵裡卻好似傳來一陣接一陣有如木簧機括轉動時所發出的“咯吱——咯吱——”聲響,聲聲入耳,百爪撓心。

膽大是一回事,詭異又是另一回事,直到此時陳遙總算回過神來,見那女子咯吱咯吱地緩慢轉動頭顱,他大概也明白自己遇到了什麼——

怎麼說呢,這人要是倒黴起來啊,唉。

果然,片刻的工夫,陳遙便見房門前那女子身子背對自己不動,整個頭顱卻已然轉了一百八十度,披頭散髮,面帶詭異笑容望向了自己,望向了這常人在夜間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的黝黑牆角。

他娘的,第一次走夜路遇到怪人遇到白毛殭屍,第二次直接撞鬼?

陳遙這會兒早已是毛髮皆立,哪怕已經有白毛殭屍打底,哪怕早已從果兒他們口中得知這個世界確實存在這些東西,但千想萬算又如何,當下真見到這東西,陳遙還是被嚇得夠嗆,若非定力尚可,他早就哀嚎一聲破功逃竄了。

唉,也不是陳遙不想喊不願逃,到底就是個凡人,初見女子當下這番操作,腿軟喉鯁也在常理。

當然,即便如此陳遙也沒被嚇得亡魂大冒,稍一愣神,得知來者不善之後,陳遙很快便也做出了反應。

他拔腿便從黑暗中竄出,徑直衝進了面前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間房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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