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霧裡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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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完了,護士把大媽帶到一邊去打破傷風針,顧淼好奇的問了幾句關於醫院定點支援的事情,這才知道原來醫院不是只管自家的事,時不時的還會送人送裝置去老少邊窮地區。

顧淼挺好奇在這裡會不會有醫鬧什麼的,

醫生說這邊的人能有藥就感天動地了,平時小護士出去,到山裡給人吊個水打個針,簡直就是女神下凡,元春省親的待遇,

哪裡還有醫鬧。

“那你遇到過醫鬧嗎?”

“有啊,一個沒號的還想插隊,我沒理他讓他在外面等叫到名字,他就開始罵了起來,還想動手。”

“靠,然後呢?”

“然後,外面排隊的患者的家屬把他給拖走,再往後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顧淼覺得挺有意思:“還有患者家屬出手這種事?”

“那當然,我一個號給黃牛能炒到成百上千,他們好不容易在排號,怎麼能讓鬧事的給攪了。”

顧淼這才注意到,一邊的牆上有他的簡介:關林森,副主任級醫師,骨傷科專家。

“您保養的真好。”顧淼知道能到副主任級的人起碼也得是三十多奔四十了,但是看起來這個醫生也就二十五六歲。

“心態好,就顯年輕。”關林森顯然已經被很多人誇過,完全沒有要謙虛一下的意思。

那邊大媽已經打完了破傷風針,顧淼與她又一同回到停車檢查的地方,那個從車窗跳出去的已經被抓住了,據說是個包裡夾貨的。

其他人的東西也已經檢查完畢,大媽留下來跟賊撕扯醫藥費的事,還讓顧淼把聯繫方式留下來,說要還給他。

顧淼擺擺手,說不用還了。

跟一個帶毒的馬仔扯醫藥費,聽起來就沒希望能拿回來。

繼續一路前行,道旁的路牌上各種古怪的村名,看著挺有意思,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丙中洛,

曾經進入丙中洛需要付一百塊錢的門票,後來不知怎的就取消了,

怒江在前方有兩處灣,

號稱“怒江第一彎”的地方,包著一個小島,名為麻瘋島,曾經上面住著麻瘋病人。

在怒江第二彎環著的島上則叫桃花島,如果是春節的時候到,沒有桃花,只有金燦燦的油菜花,

現在桃花謝了春紅,桃子也沒見著,島上一片原諒色,

路上漸漸的看見不少騎摩托車的旅行者,

丙察察線是出名刺激的滇藏摩旅、自駕線路,戶外徒步者以墨脫為標準,

摩旅則是看丙察察,

丙察察指的是丙中洛——雪域高原察隅——察瓦龍,

這是一條最快進藏之路,也是最危險的,

懸崖旁的破路,路基可能隨時塌掉,

滾石坡地段隨時會掀起大流沙,

從來都是四驅越野車的天下,如果有不怕死的人類開著轎車或是麵包車上去,

回來能吹一輩子,

從丙中洛再到秋那桶,還是很有一段距離的,得包車。

與他有同樣想法的有一對夫妻,兩個獨行客,

五個人正好塞進一輛金盃,AA付車費,

上車以後,大家又開始說起各自之前去了什麼地方,分享一下資訊,

說起了梅里雪山與東瀛人的傳說,

顧淼也說起自己這段路上採訪得來的駝峰故事,還有金陵人現在對東瀛的態度什麼的,

其中一個獨行客一臉的不屑:

“呵呵,金陵根本就沒有死三十萬人!”

顧淼一愣,以為此人說的是會更多。

沒想到,此人又繼續說:“告訴你們吧,才十萬。”

“這是哪裡得來的訊息?”顧淼心想莫不是她家祖上就是在金陵收屍的,一個個的數過。

那人說道:“是一個東瀛人寫的書。東瀛人做事很細緻很嚴謹,所以這個數字一定是真的,三十萬什麼的完全是政治宣傳需要。”

“是什麼讓你願意去相信殺人犯國籍的人所說的數字就一定是對的?”顧淼完全不能理解這個邏輯。

“東瀛人有很多在認真反思的!”

“你怎麼知道你看的那本書的作者就是認真反思的,而不是想減輕負罪感的?”

在這種事上,顧淼從來都不客氣。

眼見著氣氛不對,那對夫妻勸道:

“這有什麼好說的呢,三十萬也好,十萬人也好,哪怕就一個人,那不是人命嗎?可以用‘才’?”

那個人悻悻閉嘴,

顧淼沒有哪個時刻比現在更希望這輛車是自己一個人包下,其他人是他路上撿來的免費搭的,

這樣的話,就可以毫無壓力的讓這個精日滾下去。

車剛剛到五里村,精日就覺得這裡風景很美,想住下來,說這一路都是平路和下坡,就算走到秋那桶也沒有什麼壓力。

另一個獨行客說:“從這裡開始到秋那桶,連續十七公里都是上坡路。”

於是車子繼續上行。

山上的霧氣時不時的飄起,碧油油的草地上散落著灰色的小房子,

難怪五里村又叫霧裡村,

霧裡村這個名字更合適,

山回路轉,最後停在了秋那桶,

網紅小白家已經滿了,小白又給介紹了一個地方住著,

顧淼一進門,就看見一個火塘,

火塘上吊著一個黑色的水壺,

火塘裡的灰裡還有一些火星,一點點的亮紅色,

圍著火塘的是幾個正在烘鞋的背包客,他們趕上了剛剛山裡的大雨,登山鞋裡盛滿了順著褲管流下來的雨水。

大概是因為地方比較偏,一直也沒有搖著小旗的旅行團來,

因此秋那桶開發旅遊很早,不過始終也只有自駕客和背包客,人數再多,也沒有到鋪天蓋地的地步。

追求清靜的人可以清靜,想要熱鬧的人可以熱鬧,

等飯吃的顧淼四處瞎轉悠的時候,發現門口低頭抱著膝上型電腦的妹子竟然是個金髮的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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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非常流利,

碩士還沒畢業,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做不知道中文應該叫什麼的工作,

她說自己一個人在中國的這些山區裡徒步,遇到一些很窮的村子,

會根據村子的情況,判斷是否需要進行開發,並且與村子裡的人談,

想要和一些村子合作,先把他們的基礎建設做上去,修路和拉電線,

聽見修路和拉電線,在一旁火塘烤火的人轉過頭來,感慨說又一個世外桃源要消失了,

拍的照片裡會出現很多電線杆,

藍天也會被電線分割,

通車以後,會有更多的旅行者來,

為了賺錢,這邊的人也會不再淳樸,會變成另一個XX古鎮,賣著各種批發來的小商品。

外國妹子說的確是這樣的,不單是遊客,就算是村子裡的本地人,

也並不是所有人希望自己所在的村子被開發的,

同時她也知道,有些村子一旦被開發,就會把原有的東西破壞怠盡,一味追求他們認為遊客所喜歡的東西。

開發與保留原有的東西,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幾乎所有自然風光為賣點的景區,

都經歷過野生——瞎收錢——走上正軌——野生與便利相結合,這麼一個過程。

如果想要第一步就達到完全標準的商業化思想,

開發的同時又會考慮到以後的長遠,

對於這樣的村子來說,可能對他們要求太高了。

墨脫通車那陣子,就有各路背包客哀嘆最後一塊淨土的消失,

事實上,那裡也並不算得是多淨,

背包客的路是從派縣往裡走,如果反走的話,每年都有幾個月本來就是通車的,

於是,很多從事特殊行業的失足婦女踩著高跟鞋也就進去了,

根本就沒有那些人想的那麼“純淨”,

如同曾經很火的小說裡,主角從人事紛亂的中州到了原本以為的世外桃源雲荒,

卻發現雲荒更亂。

不一會兒,飯菜就端上來了。

一碗有肉丸子,肉皮和菌菇類的亂燉,味道極鮮,相當的好吃。

還沒等誇,

下一口青菜,差點讓他吐出來,

長得一副純真的矮腳黃模樣,

吃到嘴裡,苦的令人流淚,

看著他的表情,坐在一旁的雲l南當地人笑起來了,他說這種菜在雲l南叫苦菜,

哎嘛,真的是苦菜!

苦的跟黃蓮似的,

不帶任何一點妖豔賤貨的雜味兒,

苦!就一個字!

顧淼本著不浪費糧食的家教,還是把它給咽了下去,

剛剛那個淡定的本省人也夾了一口,

瞬間臉上也變了表情:“怎麼這麼苦!”

很好,看來不是自己太過於大驚小怪。

亂燉太好吃,又下飯,不知不覺三碗飯下肚,

吃飽了撐的顧淼出去轉悠,先看見了一頭小黑豬,身上的皮是西瓜狀的花紋,

估計是與野豬雜交的品種,難怪皮下面就是瘦肉,基本沒有肥膘,

剛才那一碗亂燉,雖然看不出來有什麼東西遇到幾個村民,跟他說今天晚上“上面有人結婚,要不要去看看。”

上面?

顧淼順著那個人手指的方向,

視線順著地面上痕跡模糊的小路,越過土坡,穿過荊棘叢,

在青山綠樹之間,似乎是有那麼幾幢房子,

“又不認識,就不去了吧。”顧淼對踩著爛泥地往上爬的興趣不是很大。

“新郎是怒族的,新娘是藏族的。會很熱鬧。”

毫無節操的顧淼說:“幾點開始?”

天擦黑之後,去新人家起鬨的人們就呼朋喚友的往山上走了,

還沒進門,新郎家負責迎賓的人就熱情的給端來了飲料,

顧淼嘗了一口,甜的,但是,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味,

“酒啊?”自知酒量不好的顧淼本能的拒絕,

迎賓的少年似乎對這個名詞感到很困惑:“這是飲料,解渴的。”

身邊的人都大口的喝著,喝完了一杯再接一杯。

旁邊有人說:“沒事,這是玉米釀的,度數低到可以忽略不計。我們這邊都是當水喝的。”

進門飲料,要連喝三杯才能進門,

然後,與顧淼住在一戶人家裡的遊客驚訝的看著顧淼:“你耳朵怎麼紅了。”

怎麼紅了,不就是喝“水”喝的……

婚禮場面很熱鬧,大家圍著火堆跳鍋莊,

老房子的牆上掛著弓箭,

灶臺上吊著臘肉,

貼著牆邊豎著好幾只酒罈,一個撂一個,堆了有半人高。

不一會兒,泛起的酒精把顧淼弄的全身燥熱,

他從屋裡出來透透氣,

外面有幾個新孃家的親戚,他們是從雪域高原走下來的,

從秋那桶再往上走,就是雪域高原的地界,

“也沒多遠,最多四小時就走到了。”一個年輕人說著,又給顧淼倒上了一碗“水”。

“我們明天回去,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顧淼不記得自己回答了什麼,

只記得自己在回去的路上,誤入荊棘叢深處,

有路過的人揮著手電筒把他引到了正確的路上,

接著,大多數人回去睡覺了,

顧淼跟幾個還沒睡的人玩殺人,

過了一會兒,店主兩個長的很有型的弟弟拎著茶壺過來了,說請大家喝酒。

又是酒,

顧淼的內心是拒絕的,

“這是青稞酒。”弟弟甲勸道。

哼,誰沒喝過,顧淼搖頭。

“我們家自己釀的,跟外面賣的不一樣。”弟弟甲繼續勸。

顧淼繼續搖頭,

有一個遊客喝了一口:“真的不一樣,喝起來像米酒。”

顧淼內心的冰層發生了龜裂。

“好香好香。”另一個妹子給出高度評價。

弟弟乙對顧淼說:“放心,度數很低的,跟啤酒一樣,就喝一杯,怎麼樣?”

咔嚓嚓……那是節操碎了一地的聲音,

顧淼喝了半杯,

手就放下了,

弟弟乙又給在座的都滿上了一圈,

大家都說喝不了了,

弟弟甲和乙開始唱起了勸酒歌,

一個唱高音,一個唱低音,

唱歌不算什麼,

他們用漢語、怒語、藏語、傈僳語、獨龍語各唱了一遍!

連已經睡下的人都忍不住出來,坐在一旁聽著,

悠長的山歌著實好聽,

聽眾們紛紛鼓掌叫好,哥倆說:“勸酒歌不能白聽,聽了就得喝完,喝完我們就再唱一首。”

勸酒歌實在太好聽了,就連顧淼也忍不住想要繼續聽的願望,把大茶缸子裡的青稞酒一飲而盡,

哥倆又唱了兩首,給在座的又倒上半杯,接著勸。

有一個去過草原的老大哥說:“這是繼我上次去草原之後,最會勸的。”

老大哥描述了一下草原上的妹子是怎麼唱勸酒歌的:

“她們手裡端著盤子,盤子裡放著三杯酒,你不喝,她就在你身邊站著不走,一首接一首,

看見小姑娘一直在唱,你好意思不喝嗎,就喝了,喝完,又是三杯,哎喲媽呀,我那次都喝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聽了老前輩的血淚史,已經將歌錄下來的顧淼當機立斷離開了誘人喝酒的現場,坐在外間的沙發上。

坐了十幾秒之後,顧淼就悲傷的發現,

又喝醉了,

神志無比的清醒,清醒到別人聊天,身邊的小孩子在打遊戲,他都能聽明白,還理智的提醒小孩子不要誤點了充值,點了充值也要看清楚充的是全範圍能用的,還是某一個特有功能。

只是全身只剩下了手指能動,

跟武俠小說裡中了十香軟筋散、酥骨丹之類的東西一樣,

回不了房間,又沒事幹,他就發消息給沙蓓蓓:

“農家自釀酒真是不能喝,一喝就醉,現在我只剩下手指能動了。”

沙蓓蓓回了一條資訊:

“正好,我一直想知道,酒後亂性這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你現在能亂得起來嗎?”

“……全身都軟了,怎麼亂。別信小說的,酒後亂性都是仗醉耍流氓。”

“哎嘿嘿嘿,那就是可以被耍流氓了?”

“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好好休息。”

他是想好好回去躺在床上睡一覺,但是,根本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裡面聽歌的人散場出來,看見歪在沙發上的顧淼,問他怎麼不回房睡,

顧淼尷尬的實話實說,

兩個人仗義出手,把他給架到房間裡,丟到床上,

夜裡,山間的雨又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落在頭頂的瓦片上,

一任點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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