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曉月的一通發洩效果十分明顯，如今高興走在路上，只要是見過當日母子出手的古羅剎族族人，或多或少都會指指點點。

羅曉月倒是無所謂，二十年前，無論認識不認識的人，羅曉月都是他們茶餘飯後談論的物件，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醉心於修行，最會有進度緩慢或者壓根就無心修行的後輩，會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八卦上。

比如現在的高興，一個人坐在欄杆上，他發現自己在這方獨立空間內，竟然交不到朋友......

說朋友都有些言過其詞，實際上是一個願意主動和高興說話的人都沒有。

當日交手的羅琦，再次見面時也只是客氣的點頭，而對方眼中自然流露出來的疏遠與一絲恐懼，都沒能逃過高興的眼睛。

當日的事情老爹和舅舅死活都不肯說，但敏感的高興還是察覺到了什麼，喚海仍處在穩定的恢復之中，高興有些煩躁，想去找神獸聊聊，卻被母親告知神獸在消化喚海的魔種，一時半會沒工夫見他。

“媽，為什麼我爸不讓我繼承完整意志呢？”高興試探著問道，他不確定老媽會怎麼回答，而老媽的回答和自己意料中的是否相符就更加無從得知了。

就在高興問話的同時，高榮恩羅振宇羅曉鋒竟然同時出現在這裡。

遺忘之海的浪頭比東海要急的多，一波又一波不斷撞擊在海岸邊的懸崖上，不斷爆發出轟鳴聲，這聲音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眾人的聽覺，但此時站在一起的幾個人，沒人在意這個。

高榮恩和羅曉月神情嚴肅，高興會這麼問是意料之中的事，而怎麼回答，兩個人商量了很久，都沒有想好。

“事實上，在蕭平旌出事之前，我並不知道繼承意志會開啟必死劫。”沉默許久，高榮恩才開口說道，四男一女站在懸崖邊上，風聲與浪頭聲不斷交織，衣襬被吹的咧咧作響。

“人間界需要高階戰力坐鎮，尤其是在那一陣不怎麼安穩的時期，佛劍的光輝可以蕩盡一切黑暗，魔族在天缺劍之前，根本不夠看，包括魔尊。”

“打過兩次交道之後，我便隱約感覺到對方有人在背後支援，那時候的津城防衛力量比現在差遠了，為了不把戰線拉的太長，我只能力求一擊克敵。”

“那時候我只能勉強與魔尊打個平手，勝負都在五五分之間，但蕭平旌不一樣，他的劍，似乎對魔族有能量傷害上的加成。但與此同時，蕭平

旌身上的變化同樣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看人的眼神越來越冷漠，開始變的健忘，甚至有的時候獨自坐下發呆，你過去喊他，他那時候的反應彷彿根本不認識你一般。”

高興暗自心驚，老爹說的情況竟然和當日雨鳶告訴自己的情況基本相同，蕭平旌的性格和情緒突然發生巨變，可能真的和意志力量有關。

“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但我意識到可能是意志力量存在問題的時候，卻被蕭平旌反駁，他說他沒問題，只是有的時候，有些迷茫。”高榮恩臉上帶著幾分疑惑，似乎這個問題到目前為止還是想不通。

“佛劍一出，神魔退散，上神是虛無縹緲的存在，但打天魔，蕭平旌幾乎一劍一個，他身上的殺意越來越藏不住，你現在看見天魔，基本都是新晉晉升的，因為老一輩，都死了。”

“迅速擊退魔族，人間界得以長時間的穩定發展，這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局面，我雖然擔心，但也不可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他一個人身上，擊退敵人，蕭平旌的問題再次湮沒在俗事之中，時間長了，也就不了了之了，直到他再次出事。”

“蕭平旌這個人有點獨，平時就不怎麼與其他人接觸，但當雨鳶當時找到我，告訴我已經數天沒有蕭平旌訊息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事情可能出現了更壞的變化，果不其然，在多日的搜尋之中，我跟老丁最後發現了他。”

“我到今天也忘不了他當時的眼神，那種冷漠與陌生感不是人類應該擁有的，他似乎喪失了記憶，沒有感情，變成了一個純為殺戮而存在的生物。”

“當時我很急，先不說意志力量對人間界的重要性，蕭平旌本人也是我的朋友，他身上發生這麼大的變故，於情於理都應該幫一把，但當我和老丁靠近對方的時候，他對我們出劍了。”

這些事情高榮恩一次也沒有說過，如果高興不是這麼問，可能就要一輩子爛在他的肚子裡，如今說了出來，羅振宇面露瞭然，而羅曉鋒與羅曉月對視一眼，同時發現對方眼裡暗含的意思。

炸彈炸了。

“蕭平旌出手，我和老丁根本制不住他，甚至就連靠近都不可能，我原本以為他的敵意來自於我，或者說其他主動靠近他的生靈，但當我和老丁嘗試了很多次之後才發現，他不斷揮出劍光的目標，是自己。”

高興面露不解，自己和自己為敵？殺人殺上癮了？連自己都想殺麼？

“他面前彷彿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我本以為他是對靠近他的人出劍，但後來發現不是，他的劍鋒根本不閃不避，而當我退後之後，他一點停下的意思都沒有，自己被自己的劍氣割傷，神奇吧？但這是真實發生了的。”

高榮恩深吸一口氣，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

朋友失控，當時的高榮恩只是無奈，但如今高興很可能在繼承完整意志之後重蹈蕭平旌的覆轍，心中滿是當初面對對方時那股無力感。

“所以你認定，意志力量存在一種自我反噬，三十年是一個期限？”久不出聲的羅振宇突然問道。

高榮恩點點頭，“我個人猜測，當時的蕭平旌還擁有一絲意識，但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越來越不受控，所以他選擇在那個時候獨立出走，甚至是......自我了結。”

“意志之力存在問題，這個我可以理解，那這個時限是怎麼回事？當時你們的年紀可能都不到三十歲吧？這是怎麼得出來的？”羅振宇繼續問道。

“無臂曾經數次和我提過，關於意志力量的繼承，明裡暗裡都在告訴我，不要輕易去碰，而放在明面上說的只有一句話，天選意志，本不應該出現在下層位面。”

“知道這股力量存在風險，為什麼還要讓高興繼承？”羅振宇再問，問這話的同時臉上的表情也變的十分嚴肅。

高榮恩面露糾結，看了高興一眼，似乎是在表達歉意，“眼睜睜看著蕭平旌死於意志力量的反噬，我跟老丁束手無策，但這股力量對魔族甚至是其他人間界敵人的威懾力是你們難以想象的，想要繼續長久保持這種威懾力，意志力量就不能消失！”

“切割意志力量，這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當蕭平旌死後，我主動接觸這股力量的時候，卻發現它的溫和與狂暴似乎可以共生。而我切割這兩股不同力量的嘗試竟然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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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有人預設了這一切，是誰？地藏？還是其他什麼人？”羅振宇好似察覺到什麼，但一時半會還想不明白。

高榮恩搖搖頭，實際上他也不知道，只感覺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背後始終有一雙眼睛再盯著他。

“高興的繼承，只是一種嘗試，實際上，在高興成長的那段時間裡，我和老丁已經嘗試過無數次，但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但無論怎麼樣，我都必須給人間界的未來留下一絲希望。”高榮恩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