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煙霧繚繞的密閉房間中。
「除率領其僅有的兩名信徒正清理入侵人類世界的魔物外,暫未有其他異動。」
「這可是個不安定的禍亂之源,你確定真的不用派出‘她們’隱秘地盯防祂?」
「密切觀察的工作會進一步落實到位,你們不必擔憂。」
「還有。‘迴歸’前的這段時間內,[聖白石碑]上空缺的‘位置’接連被新生代所佔據,你也要想辦法處理下。」
「……無能為力。受‘誓約’束縛的我們無法即刻清洗祂們,不過……只要不是扭頭針對我們的信徒,放任祂繼續行動下去,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吧。」
突然,散佈於黑暗無光的空間中,虛無縹緲的夜霧被極速‘收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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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被黑洞吞噬了。
“她來了,以後再——”
可不待他話完。
“嘭——”
一股巨力把房間密閉的大門猛得推開。
而與之並行的是,一個稚嫩的人聲裹挾著灼熱的光照傳入其內。
“傻大黑!出去玩啦!”
“出去玩!出去玩!”
以及箱子格拉格拉的聲音。
……
烈日高高掛起。
此刻是正午時分。
人們正忙碌著鋪曬臭燻燻的床單衣物,用濾剩下的髒水粗魯地清洗著腌臢物和苔蘚遍佈的牆壁。
原本在狹窄陰暗的街巷裡各處亂竄的鼠蠊如今被打殺的打殺、驅走的驅走。
餘下的殘骸被燙得冒煙的地磚烤得裡嫩外焦,而後——
被路過的野貓叼走了。
真是個罕見的好天氣。
而與這興高采烈迎接豔陽的人截然相反的另一片城區中。
另一些衣著闊綽、住行奢靡的人們對這過於灼烈的日照是避而不及。
滾滾熱浪穿過冰綠色的女士遮陽傘覆蓋到身上,把她精心畫好的妝容都給融化了不少。
外表裝扮華麗的造型裡燥熱異常,旁人所窺不見的肌膚泌出滴滴汗液。
心中暗恨不已。
人們一邊擦拭著額上、鼻尖不住滲出的汗水,一邊咒罵著這不長眼的鬼天氣。
萬幸的是,附近有涼颼颼的店面供他們消費。
……
“多謝惠顧!歡迎下次光臨!”
一位店員正殷勤地向不遠處的兩人道別著。
多虧了他們,這家甜品店可以提前收鋪了。
因為對方幾乎是以一人之力清空了店裡積存已久的冰激凌。
這真是個大方的小顧客。
他感慨地想著。
吃這麼多冰涼的東西,大概會壞肚子吧。
希望不要在她父親身上憋不住了。
店員默默地為那位小客人祈福。
……
近年來,在被遺忘的魔導技術重拾運用的第十一紀中,伊爾瓦上湧現了一大批以“無害化”、“家用化”為噱頭,吸引了大批投資者與消費者的新興產業。
像這家甜品店,便是將劣化的魔法陣靈活運用的成果。
他們將牛奶與奶油等材料混合後,置於簡單素材製造的“冰櫃”裡,便能生產出精緻冰涼的點心,在炎炎夏日十分受大眾歡迎。
至於那“冰櫃”,則是透過廉價的施法媒介和簡潔的魔法陣,誕生出的僅能緩緩凍結其中物品的拙劣作品。
噢,生產這些產品的公司並不歸屬於艾沃達納。
標榜自己是人上人,推崇魔法的地位至高無上的艾沃達納可不會搞出這樣“侮辱”魔法奧秘的廉價次品。
相反,那些公司都設立在耶魯士。
對魔法不屑一顧,機械科技樹點得有點歪的耶魯士。
大概是推行“魔法平民化”更符合他們的利益吧,不論如何,兩國沒少為這件事弄得“邊境摩擦”激化。
但追根溯源,這原是一名貧窮的艾沃達納下級魔導士的即興之作。
也是他悲劇人生的開始。
不過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
這裡是一條繁華的步行街。
與那種穿著廉價、樣式單一,人與人摩肩接踵的下城區集市不同的是,能來這裡散步購物的人們,非富即貴。
他們禮貌地保持著彼此的間距,或優雅,或端莊地行走著。
『雷歐路多』,就正筆直地站在這處街道的林蔭下。
他修長緊繃的壯碩身板上依然是那款式普通又廉價的黑色格鬥服,而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事,那對黑色的金屬拳套也早就收起存放在箱子那了。
那箱子就在他的背上揹著呢。
此時,他緊閉雙眼,無視掉那些窺視著自己的異樣目光,只當在進行特殊的鍛鍊。
就似這環境如洪水猛獸一般,進行著嚴苛的修行。
漸入佳境。
在男子即將心如止水之時——
他的頭髮又被揪住了。
『雷歐路多』只得重新睜開眼,無辜地看向騎在自己身上的女子。
……
粉的、白的、黑的。
瀰漫著溼氣的渾圓甜點在光線的撫弄下緩緩溶解。
它們一點一點化成了冰汽與雪水。冰汽四溢,雪水則沿著不再堅挺的曲線向下翻滾著。
就在它即將從上邊滑落、滴濺之時。
一根粉嫩嫩的舌頭猛得舔食了上去。
“啊姆啊姆——”
『凡妮莎』一直到舔乾淨盒子裡化開的糖水後,才心滿意足地拍拍身下的腦袋,示意他前行。
不用多說,這羅蘭豆丁又把黑腕當成騾馬來使喚了。
而方向杆自然就是他的頭髮:
前拽是往前走,後拉是停下。
左扯右擺自然就是轉向咯。
黑腕只好不情不願地繼續前行。
豆丁說是出去玩,還真就是只有她一個人玩。
而且還是男子自己掏錢付款的那種。
真是心如刀割。
這個大胃王已經連著吃空了好幾家店面的食物,鹹、辣、甜挨個嘗了個遍。
來者不拒。
『雷歐路多』生無可戀地走在人行道上。
……
這地方既有年代久遠的復古馬車馳過,也有造型新穎的魔導車輛升空飛去。
不遠處,一位吟遊詩人在街邊駐足,緩緩頌唱自己精心編纂的故事。
因為人們最近都聽膩了那位【紫色夢魘】敲詐國王們的故事,所以他放飛自我,把【黑腕】的冒險家與【紫色夢魘】湊成了一對,縫合成一個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而根據團團圍住自己的人們的激烈反響來看。
效果拔群。
詩人講到興頭上,環顧四周——
瞥見了被豆丁騎乘著的黑髮男子。
他靈機一動,又有了新的主意。
吟遊詩人轉而哀傷地述說起臨時變更的,兩人悲慘的後續故事。
“…但,瀕死的惡魔不甘心就此逝去。”
吟遊詩人撥響魯特琴的琴絃。
那是雄壯又帶著悲慼旋律的伴奏。
這樣的音色在大道上響起,讓更多的人不知不覺駐足傾聽。
“它怒目圓瞪,用血淋淋的大眼緊盯著那位夢魘。”
這突然的轉折引起了看客們的注意力。
“從那粗獷的咽喉中,吐出了人類無法理解的話語——”
年輕的貴族少女意料到了接下去傷感的情節,不由得發出嘆氣。
“它詛咒她,詛咒她一旦孕上子嗣,就會隨著此時此刻它感受到的痛楚,受盡折磨而死去……”
這引起了觀眾們的一陣議論聲,期待兩人終成眷屬的人們像是被這歹毒的話語所傷害了一般,潸然淚下。
一擊斃命。
吟遊詩人竭力按捺住幾乎無法抑制的笑容,始終保持一派莊嚴的氣度。
“……於是,在那臨盆之日,【黑腕】的冒險家只能握著她纖細白皙的手,悲傷地看著她受盡折磨,而後,無力地合上雙眼。”
這讓聚集在這大道上的聽眾,更是互相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就在他們禁不住這股悲痛,將要不歡而散之時——
詩人再度撥響了琴絃。
這讓原本充滿悲慼的旋律帶上了一絲絲寬慰與溫情的情感。
“她雖然離開了人世間,可遺腹女卻活了下來。”
“一顰一笑,與她相差無幾。”
這故事的再度迴轉,重新贏得了看客們的歡心。
“這位喪妻之夫,持著獨身,一人勉力撫育著兩人的女兒。”
人們擦拭淚水之餘,也不禁為那位【黑腕】的遭遇所揪心。
好在,兩人愛情的結晶還活著。
“春去秋來,往日牙牙學語的幼女初長成,偶然問起生母的下落,其父默然。”
這讓於單親家庭中成長的人們不禁回憶起了自己的經歷。
“慈父繼而輕笑。撫孩頭,說:‘她在星空中守護著我們’。”
儘管現在還是大白天,不過共情的群眾們不知不覺便抬頭看向了天空。
“夜深,待女兒熟睡,那男子便在夜雨中出行。盡頭處,為白玉製成的墓碑。”
這故事到此便算結了。
眾人為這曲折離奇的內容熱烈鼓起掌來。
年輕的吟遊詩人優雅地彎身鞠躬,在觀眾們止不住的讚賞聲中緩緩撿取丟進地上帽子裡的零錢。
……
而黑腕本人無心搭理這些東西,只心不在焉邁著步伐往前走。
突然。
頭皮上又傳來了拉扯感。
這說明,騎在自己身上的豆丁又有新的想法了。
他下意識駐足。
“看那!我要玩那個!”
她興奮地拍拍男子的腦門,指向遠處。
『雷歐路多』抬頭看了眼杵在自己腦袋上方的人兒,然後順著她指示的方向看去——
是一艘供遊人觀覽澤納恩王都的魔導船。
巨大的船體停留在一片空曠地,被好奇的人們團團圍住。
可乘坐一趟的船票,好貴的。
男子萌生退意。
“不了吧,小妹。這筆錢,能給學生們換一套新的護具了啊。”
他試圖說服對方。
但一根粉嫩嫩的食指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纖細白皙的指頭左右搖晃了下,緊接著——
抵住了他的鼻子。
大力按壓。
“打架打傻了吧大黑,我們每年都有無償使用公共設施的機會呀。”
女子不以為意地說道。
但這讓男子有些懵圈。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見身下的坐騎無動於衷,那女子猛得彎下身。
低頭,看向對方的面孔。
她湛藍的眼直視著『雷歐路多』,而這讓他更為迷茫。
完全聽不懂。
不過她這副模樣,又令男子陷入了莫名的回憶當中。
“晃——晃——”
回過神後,他才看到對方手指間夾著一枚徽章。
它雖然小巧,卻有撼動大地之氣勢。
那是【精金】階的冒險者證明。
而女子怒其不爭的話語也一併傳入了他的耳中。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哇!”
“這可是‘她’給我們爭取的好處之一,你這樣可會讓‘她’很傷心的!”
不待『雷歐路多』腦子反應過來,對方又揪起他的頭髮令他前進。
身體本能地邁開了步子。
“走,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