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接受了自己的給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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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邵武義和錢莉華說好有十五天的婚假,婚禮之後,可以去外地玩玩。新婚的第二天,他就一個人去上班了。臨走的時候,只是對熟睡的錢莉華說聲:“我去上班啦。”

迷迷糊糊的錢莉華,隨口“嗯”了一聲。一會,晃過神來,驚奇地說:“你不是跟領導請過婚假了嗎?怎麼今天就去上班呀?”

邵武義陰著臉,一句話也不吭,把門一關,走了。新婚之夜前,他們倆還是卿卿我我。邵武義海誓山盟的,信誓旦旦地說了一大通。怎麼啦,一夜之間,整個人就像是換了一副心肝一樣,完全以另一副面孔出現在錢莉華的面前。人們稱新婚之後的夫妻為新人,可是這新人,也不能是這種新法子呀。這變化,也太快了吧。

錢莉華的心中隱隱作疼,又有人在往她的舊傷疤上戳了。新婚本身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你瞧,這事鬧的?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想那些破事了,她想把過去的噩夢全都忘記。可是,這邵武義,死樣子。這讓錢莉華怎麼不往哪方面去想呢?這是咋啦?這噩夢,不僅僅在夜裡,讓她膽顫心寒,就是在這青天白日,這個噩夢也是時不時地像個幽靈,縈繞著她。

婚後,邵武義一直就是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對錢莉華是不冷不熱,不管不問。錢莉華心中悶著那事,也不便發火,免得把事情搞砸了,搞得大家都下不了臺。於是,她也就睜只眼,閉一隻眼,把日子往前過。她把希望寄託在時間上,想讓時間在她的漫長的生活裡冷不丁地蹦出個奇蹟來。人啊,在絕望的時候,奇異的幻想也能像根頭發絲一樣,把希望吊著,陪伴著自己的生活。希望那每一天出現的新的陽光,能使希望昇華為真真切切的美好生活。是蜜,能嚐到甜蜜。是幸福,有人愛,有人疼,有一個溫馨的家庭和一份讓人有所依託的工作。婚後的錢莉華,這就是她的整個夢想了。但是,直到現在,這個夢想,仍然只是一片浮雲。

邵武義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自己搖著頭,嘆著氣,勉勉強強把日子往前過。慢慢的,他生了一個怪癖。自己的老婆,他是漠不關心。身邊的同事,他是個個熱心待人。早晨,他第一個來辦公室,比誰都早。晚上,他走的最遲,有事需要加班,索性,他就不回去了。這日子一長了,誰都喜歡他,領導說他勤快,同事們說他樂於助人。

邵武義和劉朵朵坐在桌對桌,邵武義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比和自己的老婆待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劉朵朵是個大姑娘,為人熱情大方,是個大大咧咧的人。有事,就說,從不藏著掖著。

邵武義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他第一天來報到上班的時候,領導安排他和在這裡工作有五年的趙紅紅一起出外勤。

趙紅紅回來逢人就說:“增加人手,來了要能工作呀。光舔人手,不會幹事,也是忘蛋一個。你們瞧瞧,這邵武義,頂著大學文憑的王冠,高學歷,知識分子。幹起事來,還不如我這個小學生呢?”

趙紅紅講這話的時候,邵武義正好開啟水,擰著暖水瓶走進辦公室。邵武義雖然沒有聽全,可也聽了個大概,弄得他是滿臉緋紅,挺尷尬的。年輕人,剛進辦公室,不可能是血氣方剛的,得學著韜光養晦。這當然是邵武義最明智的選擇。但是,對於滿腦袋是水的人,對他們怎麼能將韜光養晦呢,她們不懂呀。她們會把你冷靜的理智行為當成是一種懦弱,她們會從門縫裡看你,把你看扁了,把你看成一枚任人踩踏的軟柿子。

劉朵朵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陰不陽地說:“趙姐,我可聽說啦,你來的時候還不如人家呢?你是剛把碎花藍底對

襟褂子換成西服,就忘記了自己是誰啦?你低頭看清楚了,你剛剛套上皮鞋,那放在一旁還沒有收起來的布鞋,那泥巴還沒有幹呢。不要這個樣子,誰都有第一天上班的那一天,這很正常嘛。我還聽說,有的人,第一天上班,看見人就羞羞答答,躲在一旁不敢說話。一轉身,現在能成老資格了,開始厚顏無恥地數落起人了。”

“你說誰厚顏無恥啊?”

“你趙姐是這樣的人嗎?我想你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吧。既然不是,你又何苦要把這塊臭尿布頂自己的頭上晾乾呢?臭烘烘的,騷烘烘的,靠近了,都燻人,頂在自己頭上那哪是人過日子呀?”

“你這個死丫頭,就憑你這張不饒人的嘴,我看將來誰敢娶你?”

“將來,哪個敢娶我,我不知道。可是我聽媒婆說,就在上個月,邵武義沒來之前,有人還死皮賴臉的說親呢。現在,倒在操起這份閒心來著。”

“和你對嘴,沒意思。”

“那和賣豬肉的老王鬥嘴有意思,是吧?”

她們正說著,領導進來了,嚴肅地大聲說:“看來大家工作還不累。趕快幹事去。”大家這才散了。

這件事情,讓邵武義對劉朵朵是感激涕零。有一次,劉朵朵豁然大汗淋淋,一臉痛苦不堪的模樣。坐在對面的邵武義關切地問:“劉朵朵,我看你神色有點不對勁,怎麼啦?”

“肚子疼。”

女孩子肚子疼,這也是常有的事情。這事,邵武義也不便多問,只是關心地給她倒一杯熱開水。

“邵武義,我疼得有些受不了了。”

“那你也不要硬撐著了,我送你上醫院吧?你看你,頭髮都給漢淋溼了。趕快上醫院去吧?”

劉朵朵捂著肚子,彎著腰,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邵武義打了個計程車,把劉朵朵攙扶送到醫院。醫生一檢查,是急性闌尾炎,需要立即開刀。邵武義忙前忙後,又是繳費,又是辦理住院手續。情急之下,劉朵朵在邵武義的耳邊小聲地授意,要邵武義以她未婚夫的身份在手術意見書上簽字。因為,沒有家屬的簽字,醫生不給劉朵朵動手術。沒辦法,這是權宜之計,劉朵朵急中生智,邵武義也是被迫無賴。

劉朵朵躺著的護理床從手術室裡推了出來,人仍然處於麻醉的昏迷之中。醫生對邵武義說,家屬不能離開,病人需要陪護,陪護人員需要每間隔一個小時,把病人叫醒一次。二十四小時以後,還需要將病人攙扶下床行走。一般情況下,病人都是不願意行走的,術後麻醉時間過了,腹部疼痛厲害。但是,病人如果不下床行走鍛鍊,很容易引起腸粘連,那是會有生命危險的。

上班之初,趙紅紅為了顯現她組長的權威,處處為難自己,每次都是她劉朵朵挺身而出,從不計較得失。這些事情,邵武義記憶猶新,現在是自己報答劉朵朵的時候到了。醫生說的每一句話,邵武義都記在心裡。他一直守候在劉朵朵的床邊,夜間也不曾合過眼。邵武義看見劉朵朵臉上,老頸脖,身上大汗淋淋,他也顧不得許多,真像家屬一樣,用幹毛巾,為她擦漢。劉朵朵有知覺後,經常掀開被褥,他又將劉朵朵掀開的被褥蓋好。第二天早晨,劉朵朵醒來,看見邵武義坐在自己的床邊,眼睛都熬紅了,眼瞼也發黑了,心裡挺感激的。大事不言謝,劉朵朵從被窩裡伸出手,握住邵武義的手,用力地握了幾次。邵武義感覺得到,她是在用無言的動作,說了有聲的謝謝啦。

邵武義攙扶著劉朵朵下床行走,病房裡的病友們都說,他們倆是一對幸福的恩愛夫妻。他們只是笑笑,沒有

過多的解釋。第二天的上午,劉朵朵的爸爸媽媽焦急地跑到醫院,看見邵武義攙著劉朵朵散步。他們是一會兒望望邵武義,一會兒又看看自己的女兒,一句話也沒有多問,他們也只是笑了笑。

打這以後,劉朵朵和邵武義之間就無話不談了。工作上的事,家庭裡的瑣碎事,同事間的婆婆媽媽的爛事和漫無邊際的電影情節,小說裡的愛情故事,都是他們談話的內容。就連邵武義和錢莉華之間的事情,他們瞅住時間,也嘮嗑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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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邵武義新婚的第二天,劉朵朵看見邵武義坐在辦公室裡。她幾乎要驚叫起來。但是,她立即用手握住自己的嘴,把已經湧到喉嚨裡的話,又憋了回去。這新婚後的第二天,他就跑來上班,這是啥意思啊。劉朵朵是不問,不提,只是圍繞著工作,劉朵朵是喋喋不休,談論著不停。

人啊,心中有事,怎想找個知心的人聊聊天。有時候,也知道作用不大。但是,釋放一下,心情會輕鬆許多,舒服一點。他們在一起講著講著講著,邵武義就把話題拉到錢莉華的身上了。劉朵朵打岔,岔過話題好幾次,也沒能把邵武義的這個彎兒給繞過來。沒辦法,她只好靜靜地聽著邵武義講。邵武義講的都是錢莉華成芝麻爛穀子的瑣事,他也不孬,也不痴,真正讓他窩火的問題,他自己也難以啟齒。

邵武義在感情上受到了挫折,精神上當然也時不時地有些萎靡不振的現象。做為知己朋友,劉朵朵一有機會也就免不了要說上幾句。男同志的生活支柱是什麼?是精神,是事業。沒有了精神,荒廢了事業,也就像焉了的花朵,還有誰會去欣賞呢?是啊,劉朵朵說的確有道理。我自己挖空心思,使勁計謀,不就是想謀個理想的職業嗎?謝謝劉朵朵的提醒,自己是一時糊塗,竟然是誤入了歧途,不知道誰是本誰是木了。一時糊塗啊,弄得本木倒置了。從此,邵武義一心撲在工作上,把自己組裡的工作開展得有模有樣的。機會來了,上面有政策,要重用知識分子。邵武義工作成績卓越,又是正規的本科學歷。副科,正科,副局,一路平步青雲。在邵武義的心裡,他不是在暗暗慶幸自己的不懈努力,而是時刻不忘感激劉朵朵在自己關鍵的時刻,及時地關心自己,愛護自己,呵護自己。

人生最真摯的感情,是那種從不計較自己得失的奉獻精神。邵武義感激劉朵朵的恰恰就是在這一點上。人,有的時候,那感情的昇華,是理智不能左右的。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們的情感逾越了同志的界限。

錢莉華知道了這一現實的時候,霎時間,精神幾乎都要崩潰了。冷靜和理智將錢莉華從精神的泥潭里拉了上來。感情這東西是啥,是包在私慾這個醜陋怪物外面的漂亮的包裝紙。愛情,也只不過是詩人發情時的孔雀開屏,秀出來的那些陳詞濫調,虛假極了。她看透了,她銳利的眼睛,已經穿過了邵武義的皮膚,穿過了彭笑鋼的皮膚,看到了他們骨子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們血管裡面流的都是些見不得陽光的汙穢不堪的垃圾。這世上,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拜託,不要抱怨,也不要怨天尤人,自己的今天,都是自己昨天的恩賜。人,看穿了,想透了,一切也就平靜。她妥善地處理好了一切,從此以後過上平靜的獨身生活。

火車到了終點站。錢莉華心中的苦水也訴說得差不多了。唐琳琳聽得心裡酸酸的。但是,她仍然不相信人世間會是這個樣子的。人活著,怎不能越活越孤獨,越活越離群吧?活到了脫離社會,活到了需要住到山頂上,才能使自己心情平靜下來,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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