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直言有愧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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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阻隔中原與鑌鐵之國的門戶,遷民鎮一破,數百裡地界內就再沒有軍鎮能夠阻攔渡世法船的前進。其實認真考慮下來,中原與鑌鐵之國接壤的邊境何止千里,蕭太后之所以兩次都選擇從遷民鎮攻入中原,不過是取此間地勢險要,兵家必爭,一旦攻破就能著實爭持一番罷了。

親眼見識到蕭太后不費一兵一卒,不出一招一式就能降服姜映明和軒轅鴻的神通,靈淵這會兒就算是真實不虛地曉得了老太后的厲害,才知道人力所不能敵的不僅是渡世法船,更包括蕭太后本身,就叫他愈發不敢輕舉妄動,與蕭太后撕破臉。

天人師的十大弟子坐鎮在法船樞紐之中,虛皇與他座下的外景七神則是負責著協調偌大法船內部的溝通交流。所謂外景七神,其實原本就是眼耳鼻舌的具現象徵;外景七神異於常人的武功和能力,一開始就是為著維繫渡世法船的運轉而刻意安排。如果泥丸子沒有背叛虛皇,這會兒坐鎮在天人師那個位置上的就應該是他,以血肉之軀充當整座渡世法船的中樞;而天人師本尊則該與虛皇和蕭太后一併,坐鎮九層樓船,以顯“青陽已過,紅陽已盡”的意境。

只可惜泥丸子久不在虛皇身邊,又多受了中原儒道兩家的影響,打內心裡不認可蕭太后為著成就自身,而掀起滔天浩劫的舉動,自不願登上渡世法船充當法船中樞,才在得到準確訊息之後果斷反叛虛皇,叫蕭太后的渡世法船上缺了一尊重要人物,不得圓滿。再加上之前優婆離被龍虎真人擒住逼死,天人師座下的十大弟子其實也不得圓滿,本質上渡世法船的威力尚未全部發揮,現如今展現出來的不過七成而已。

可即便只有七成威力,這一艘渡世法船也在中原大地上暢行無阻。比別人更瞭解渡世法船力量來源的靈淵,原本以為這法船所儲存的燃料,只能保證其行進最多一兩天,隨後便會燃料耗盡而不得不停下,要麼修整補給,要麼坐以待斃。然而這法船本身的精巧,著實超出了他的預料;蕭太后準備之充足,也不是他從各人的角度所能夠揣摩,才是接連三天三夜,這渡世法船都在一路朝著中原京城行進,並沒有絲毫後繼無力的意思。

又一次來到灼熱逼人,幾乎叫人無法接近的鍛爐所在之處,靈淵只瞧著那幾座燒得透出熾熱白光的鍛爐便是頓覺無語,真切感受到這渡世法船的存在打破了現世的客觀規律,怎麼也想不通這幾座無人關照的鍛爐為何能日夜不息,才聽得一陣近乎不存在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扭頭看就是瘦削的天人師緩步走近前來,就聽他道:“你也覺得這大日熔爐不可思議,乃是神蹟一般的存在麼?”

默默點頭,靈淵也不知道為何天人師會前來此間,才聽他道:“老衲也沒有別的什麼意思,就是想在老母攻破中原王城,一統天下之前,來與你見上一面,免得天人相隔之後,再無相見的機緣。”

聞言一愣,靈淵只在一瞬間便平靜下來,淡然道:“看來我的性命,只在這一兩日了……我在姜映明面前露出猶豫,已經叫太后失望而打算將我放棄麼?無妨……只求大師照顧好赤珠,不瞧我的情分,只瞧她爹也是蕭虛庭的部下便是。”

天人師聞言一笑,瘦下來的他笑起來就沒有先前那麼慈祥,更多了些英氣,才聽他道:“你誤會了,赤珠也要與你同行,受不得老衲照顧;即便你不是‘靈淵’而是虛庭,她對你的心意也從來不曾有過改變……老衲所謂的‘天人之隔’,原不是生死之間的界限,而是說老母功德圓滿,一人得道而雞犬升天,能夠登上法船的一眾人等,都能沾光隨老母同登天界,卻是你人間之事未了,尚有人王帝主的命數,註定在老母昇天後一統天下,學那三皇五帝,化生世人,流傳人根,創造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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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笑一聲,靈淵這才稍稍有了些表情,卻是無奈與不屑,才道:“我瞧大師玲瓏,虛皇自也聰慧,怎地你們兩個聰明人,也相信這等舉霞飛昇,修煉成仙的邪說?難道大師真以為,蕭太后攻下中原之後,就能仙樂齊鳴,眾仙接引,榮登仙界?太后被武經邪說迷惑,大師難道也看不分明?非要放著這花花世界不顧,追求那虛無縹緲的仙道?”

能夠傾力協助蕭太后造出渡世法船,天人師的心念就不是靈淵三言兩語所能動搖。靈淵也曉得自己叫不醒裝睡的人,才聽天人師道:“你不懂,但很快就會懂了。姜映明雖從老母手中逃脫,始終逃不出這天地玄黃。遲早還要再被老母擒住,交給你手刃復仇。修羅神必將覺醒,你靈淵也不會憑空消弭,存在過經歷過,你的一切都會留存在這副腦海之中,永不忘卻。老衲這會兒只是想趁著修羅神尚未甦醒,你性子還算溫和,向你道歉罷了……”

“道歉?大師何必向我道歉?大師對我,無可挑剔,我自銘感於心;要說道歉,大師應該向天下蒼生道歉,向骨肉成泥的兵將道歉,向渡世法船毀去的一切道歉,何必向我道歉?”

“你莫急,也莫喊,且聽老衲道來。老母一生人育有九子,卻只有你我兄弟三人血脈相連。想當初蕭玉宸身為長兄,頗得老母疼愛信賴;虛庭你作為幼子,自然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相比你倆,我這夾在當中的便不好做,上不得青睞,下不得疼惜,往往抱怨老孃有所偏頗,偏愛於你,便與你多有爭執。你我年少時水火不容,原本要苦鬥這一輩子,卻是陰差陽錯,我還是我,你不是你,才叫我有機會對你敞開心扉,坦誠說自己對不住你……”

聽天人師這麼說,靈淵的心裡也莫名有些感觸,才沒有直接出言反駁,而是輕嘆了一聲,道:“人非聖賢,孰能無果?大師這會兒慈悲為懷,卻也是從年輕時一步步走來;年輕時誰都有個氣性,不忿不滿也不是什麼罪過。我雖與大師道理不同,卻也深感明行山時,大師對我照顧有加;想來再有什麼冤仇,再多因果糾纏,也都得報得解,再不必牽掛於心。若真如大師所言,修羅神醒來來能記得一切,想來他也能體諒大師許多,不會與大師為難。”

嘆一聲,天人師也是露出些許輕鬆神情,又道:“老衲修持佛法,自以為慈悲,信念道理之外,就是對幼弟有所虧欠。當年你修行《修羅寶典》,我原該從旁相助才是;皆因貪嗔痴恨,才叫我袖手旁觀。待得你鑄成大錯,歸隱桃源,你我兄弟間的隔閡,便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說破……說起來,一切其實都因老衲而起,若是我當年少些執妄,便不會害你這般辛苦。”

聽這些,靈淵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直不喜歡天人師,一直不願意接受他的好意,才暗歎果然是前世冤孽,今生糾纏。想來蕭虛庭一定是恨極了自己的二哥,也真如天人師所說這般,將罪責歸咎在他身上,才叫這股子怨恨糾纏許久,連自己都已經不存在了,卻還依舊存續在靈淵的身上。

微微一笑,靈淵也是開口,道:“無論大師怎麼說,已經發生的事情就不能改變;若然蕭虛庭真有甦醒之日,這十七年的經歷對他也該是彌足珍貴才對。一飲一啄,莫非天定,既然註定,就一定有其道理。我不怨大師,想來今日之後,蕭虛庭應該也不怨了。這些糾纏,十七年前他就已經放下;到得今日,大師也應該釋懷……”

一輩子給人說法,天人師今天總算是被別人開解了一次,才見他臉上逐漸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似乎長出了一口氣就像再說什麼。還未開口,天人師和靈淵都是神色一變,才聽得上層一陣喧鬧,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叫他倆都是身形一動,就朝著法船甲板趕去。

甫一到甲板之上,靈淵就瞧見虛皇早已肅立在此間,又感覺渡世法船似乎正在緩緩停下,好像是前方出現了什麼能夠攔住這龐然大物的東西,才叫他心中好奇,忍不住運起目力觀瞧。直越過法船幾里寬的甲板,才瞧見數里之外,一片江邊平原之上,烏泱泱人山人海,已經不能說是“一隊”或是“一群”,而是摩肩擦踵的,沸反盈天的一大片人,已經瞧不出具體數目,只覺得看著叫人頭皮發麻,心底一緊。

量變引起質變。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萬,無邊無岸。眼目前那一片人,絕不止萬數之眾,往小了說也得有數十萬人聚集,才是擁擠非常,全不似正常行軍的兵丁模樣,看樣子其中既有將士,又有百姓,完全混在了一處,只在那裡堆積,怎麼瞧都不像是來打戰;出現在渡世法船面前,就更像來送死。

只瞧著這麼多人聚攏在一處,靈淵的只覺得心中一陣陣發緊,才是不管他多少人,在這渡世法船面前只怕都沒有任何勝算;這些人攏在一處,也經不住法船橫衝直撞碾壓,這會兒人數原沒有什麼用處,彌補不得力量之上的差距。

卻聽虛皇倒吸了一口冷氣,嘆道:“不該叫姜映明那小子逃脫!不過三日,他竟招來了這麼多人!這些凡人,要是被逼無奈還好;若是自願來此,那就大事不妙……低估中原人了!”

“中原存續四千載,自有其道理,不必大驚小怪!傳令下去,各安其位,各司其職,此役定將中原人心念擊潰,再往後便是一馬平川!”蕭太后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虛皇身邊,冷峻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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