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過去的幻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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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呼嘯的風聲愈發響亮,奧雷里奧張著雙手,如雄鷹般在空中翱翔。他起初被吹得睜不開眼睛,適應後發覺自己的視力,變得如鷹一般敏銳。

他距離地面至少有數千呎,不只能夠看清利帕裡亞大陸的輪廓,也能看見地表的植被。他認出艾斯佩利亞灣,就在他的正下方——他起飛的地點,就在海灣北部的塞倫西亞港。

海灣的形狀再熟悉不過。他令極目遠眺,海岸附近的樹木,每片泛黃的樹葉、每根枝條,甚至樹幹上最細小的紋理,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卻不見海濱的城市,塞倫西亞、萊伊亞和諾瓦,它們所在的位置上,都沒有人類的蹤影。

他滿腹疑惑,開始猜測自己看到的幻象,究竟屬於哪個年代。他瞭解這些城市的歷史:塞倫西亞興建最晚,是舊日的帝國毀滅後新興的城市,相應的位置上,還是泰納河入海口處,一片荒蕪的鹽鹼地;萊伊亞和諾瓦,則建立在土地較肥沃之處,最早人類在這兩處定居,分別是兩千五年和一千八百年前的事。

“兩千五。”奧雷里奧如此估計,“至少是這個數字,如果這是過去的景象,而非未來的。”他想著,心臟陡然一沉。假若果真是後者,那人類的未來,或許極其灰暗。大陸上首屈一指,最為繁榮的幾座城市,在將來的某一時間,被從地圖上徹底抹去,連半點痕跡也不留,真不知道導向這個結果的,是一場怎樣可怖的災禍。

他懷著此種憂慮,沿艾斯佩利亞灣的東岸飛行。這並未他的選擇,他向鳥兒一樣扇動翅膀,他卻始終漂浮著,飛快地向東南方前進。他抵達了大陸的東南部,身下應該是魔族的土地。

他終於見到一些“人跡”,分割成片的麥田。但在麥田中播種的,不是魔族的賤民,或是戴著鐐銬的奴隸,而是些身材高大的生物。

“是烏?帕帕的同族。”奧雷里奧心想,“所謂‘野蠻人’。”他稍稍安心。他也知道,在人類和兄弟們遠渡重洋,踏上利帕裡亞之前,這片土地曾屬於那些巨人。

他繼續向東南,飛掠過一座大島,島上山脈縱橫,數不清的山峰聳立。山間樹木繁茂,同樣沒有文明的跡象。

“假若將山谷用水填滿,剩下的部分……就是今日的東南群島。”奧雷里奧如此構想。

島嶼過後是茫茫的大海,無邊無際,枯燥而乏味。不知又過了多久,他在遙遠的地平線上,隱約見到陸地。他知道那是人類悠遠的故鄉。

他離那片大陸愈來愈近,目睹了其全貌。它猶如一條盤繞的巨蛇,西北方是它的尾尖,蛇首則位於正東,當中蜷縮的軀體極其廣袤,南北有數千哩。

這片大陸上,有截然不同的風貌。溼熱的土地上,遍佈在利帕裡亞罕見的植物。胡椒木、椰子樹或是香蕉樹,只在東南群島零散分佈,在這裡卻俯仰皆是。更有無數的植物,他不曾見過,根本叫不上名字。

大陸上河流縱橫。穿著簡陋獸皮和粗麻布衣的人類,正在水田中播種早稻。

“果然,是很久很久以前。”奧雷里奧揣測。隨即,新的疑問浮起。究竟是何人,讓他目睹此種幻象?而他所見的一切,究竟有多麼可信?

“人在夢中總會見到些怪異的場面。”他又想,“夢中所見的事物看似陌生,實則不知在什麼時候,早就在做夢者心中紮根。但是為什麼……我為什麼會在做夢?”他腦內空蕩蕩的,有一段記憶缺失,像是經過了悠久的時間——他在空中飛行的時間,竟像是足有一個紀元。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再度發問,空虛的腦海中傳出陣疼痛。

就在此時,他的臉被映得通紅,皮膚像是碰上紅熱的烙鐵,傳來的劇痛幾乎令他窒息。不論在什麼樣的夢中,也不該有如此逼真的感受。

遙遠的東北方,赫然浮著第二顆太陽。那顆碩大無比的火球,直徑足有數百哩,直將蔚藍的天空洞穿。在“太陽”附近漂浮的雲,轉瞬便消失無蹤。

地面上,大陸自根源震顫不止。片刻前還蔥鬱的植物,現在都被烈火焚燒著,就連最遙遠的西北方,那裡的一切也未能幸免。人類和動物倉皇逃離森林,但森林之外也是一片火海。他們遭到強光的直射,身上也燃燒起來。

一時之間,原本豐饒的大陸,化作一片猩紅的煉獄。

但火沒有燃燒多久,僅過了十數秒,劇烈震顫的大地,便開始分崩離析,隨即飛速下沉。海水向上翻湧,填補了原本屬於陸地的空間。植物在被燒盡之前,又被海水淹沒。

但即使是廣闊的海洋,也無法包容這片燃燒的大陸。更何況,還有顆火球懸在空中。海水開始沸騰,不停地冒出的巨大氣泡,幾乎能吞下一條戰艦。

“這難道是……”奧雷里奧正猜測著,卻在無形的力量驅動下,轉而向正東方飛去。那裡曾經是蛇首,現在卻只有茫茫的大海,以及一顆可怖的火球。

他離那火球愈來愈近,周身的炙熱就越令人痛苦。他本能地抗拒,卻不能阻遏自己的運動。碩大的火球近在眼前,他理應灰飛煙滅,卻只感到難以言喻的灼熱。他大聲驚呼著,竟潛入了火球當中。

他再睜開眼睛時,火球已然熄滅。他緩緩地降下,在他的正下方,茫茫的大海當中,殘存著一塊平整的岩石。他落在岩石上,見腳邊橫著一具焦屍。屍體皺縮成一團,全身的皮膚和毛髮,都被燒得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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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為什麼會來這裡?”奧雷里奧低聲自語。

“你是誰,陌生人?”一個陰冷的聲音,直灌入他的腦海。他腦內“嗡”地作響,向後連退出三步,眼見就要跌入海中,卻被無形的力量託了回來。

他低頭望著地上的焦屍,見其嘴唇已燒燬,殘餘的孔洞正微微顫動。那或許就是剛才聲音的源頭。

“你還活著?”

“活著……”那“焦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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