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奧雷里奧的邀請，薩曼莎的眼睛，像是在閃閃發亮。奧雷里奧便知道，她是會錯了意。“我在想，也許你比我更熟悉，這件東西。”他說道。

然而，這句話並未撲滅薩曼莎的喜悅。她仍滿懷期待地望著，目光追隨奧雷里奧的左手。

奧雷里奧將手探進懷裡，摸出一隻黑色的錢袋，輕擲到桌面上。薩曼莎湊上前去，兩眼凝視著發問：“這不是裝錢用的？”

“也可以用來裝別的。”奧雷里奧說道，“比金銀更寶貴的東西。”之前請求薇薇安娜進行實驗，所得到的成果，便在這小口袋中。儘管那性質奇異的球體，與他這樣的魔法師接觸，就會開始散出金光，並變得異常沉重，但他仍隨身攜帶，片刻不離。之前和盧西亞諾激鬥一番後，他在飛快地撤離之前，還不忘確認它是否仍在。

“所以到底是什麼啊！”薩曼莎有些迫不及待，伸手要去解開口袋。奧雷里奧伸手攔下，說道：“可能……有點危險。”

“你真吊人胃口。”薩曼莎抗議道，“不過……託瓦都很有耐心。”

奧雷里奧輕輕點頭，從錢袋中取出那顆細小的球體。他將球體託在掌心，，等候魔力滲出，點亮金光的一刻。但過了十數秒，他與那球體之間的聯絡，卻遲遲未能構建。

薩曼莎歪著頭，緊盯著奧雷里奧掌上的小球。它顏色渾濁發灰，看似並無任何特別之處。她又轉向朋友，見他凝視著球體，其眼中的期待化作焦慮。“你是在等什麼嗎？”

“是的。”奧雷里奧答覆，但球體卻仍無反應。他漸漸分辨不清，手上魔力的流動，究竟是真實的，還是過分渴望下的錯覺。他向薩曼莎詢問：“你有沒有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薩曼莎反問道。

“看來是沒有。”奧雷里奧的眉毛，幾乎要絞到一起了。“為什麼？它今天未免太安靜了。”他心生不祥的預感。這顆球體，或許已經損壞了。他一直隨身帶著，因此遭受盧西亞諾法術直擊的，並不只有他一個。他心生懊悔和愧疚，他開始懷疑，自己保管球體的方式，其實並不妥當。薇薇安娜鼓起勇氣，又豁出了性命，願意重複那個實驗。那個姑娘付出的努力，和取得的一切成果，均在他的手中化為烏有。

他想到這裡，兩排牙齒幾乎嵌合在一起。他用力攥緊拳頭，手掌從四面八方，擠壓著富於彈性的球體。他又默唸咒語，指引著魔力湧向那球體。他還記得球體主動吸取魔力時，魔力流出的感覺，像是一條涓涓細流。如今，他向外釋放的魔力，卻如一條奔湧的江河。

然而，那球體無動於衷，半點魔力也不吞入。球體並未發熱，想必仍是灰暗的顏色。他早就猜到了，卻倔強地張開手，非要親眼看見，才允許希望徹底破滅。

“看來好像出了點問題啊？那是某種魔法物品嗎？”薩曼莎問道。

“我並不清楚。”奧雷里奧終於放棄，將球體輕輕放在桌上。膠質的小球在他的捏擠下變形，變成了雞蛋般的橢球體，還印了三五條指甲的劃痕。想要恢復成原本的正球體，還需要花費些時間。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說可能我更熟悉。可是我也沒見過類似的東西。”薩曼莎說著，用兩指拈住球體，抬高到眼前觀察，二者相距不過兩三吋。但經過如此近距離地細察，她仍看不出端倪。“看上去沒什麼奇怪的。如果它正常運轉，應該是什麼樣的？”

“會發亮。”奧雷里奧的回答極簡。他的心情極為沉重，和盧西亞諾那場打鬥，得利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折損了這關鍵之物。“我本該冷靜一點。”他感到後悔，心中又生出一股怒火，彷彿在灼燒他的全身。他握緊了雙拳，指節反覆地作響。他稍一提起拳頭，只想對著小桌狠狠地砸下去，再用盡全力發出幾聲怒號。

“但我憑什麼發怒？我有什麼資格發怒？”他在心中質問。強烈的愧疚，令他想將拳頭轉向自身。

他幾乎要將慚愧寫到臉上，即使是不善察言觀色的精靈，也知道他情緒極其低落。薩曼莎將那球體放下，猶如立雞蛋一般，令它維持了微妙的平衡。“你好像很不高興。”她轉向自己的朋友，“這個東西壞了，會讓你很苦惱？”

奧雷里奧矢口否認：“也沒有，是我小題大做。”他說得極為輕巧。“總之，很感謝你今天過來。”

“看圖書館坐久了也很沒意思。”薩曼莎答道，“你們的書不少，但我看得懂的沒幾部，你們的語言太複雜了。有些詞，特別是字母多的詞，就有我好像見過，又有點小差別。長得不完全一樣，我也不敢……瞎猜。”

奧雷里奧實在沒有心情，向她講述人類語言的概況，更不想討論不同種語言間的相似與相異之處。

“所以，來你這裡，我也很高興啊。”薩曼莎說著，蘿絲正送上紅茶。薩曼莎端起茶杯，見到蒸騰的霧氣，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好熱！這麼熱的天氣，你們還喝這麼熱的水？而且……顏色好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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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印象中，人類的食物和飲品，均是格外美味的。雖然有些食品等，長得有些怪異，但味道卻無可挑剔。她本來還指望對方回覆兩句，講解這杯中的液體，究竟有什麼來歷，為何會散出一股特別的香氣，對方卻一言不發。

薩曼莎又感嘆：“你真的很不高興啊！看來這個東西壞了，對你影響就是很大。”

“大概。”奧雷里奧一聲長嘆。“我現在很迷茫。”

“神會為你照亮前路的，我的朋友。”薩曼莎說著，小心翼翼地將手探進茶杯，指尖在其中輕輕一點。她的手指沾染幾滴液體，被燙得通紅。

她合上眼睛，用母語念了兩句，不知是禱詞還是某種咒語。她指上沾染的液體，迅速聚集成一滴。

隨後，奧雷里奧只覺得額頭一涼。薩曼莎伸出兩指，正點在他的眉心處。“這是什麼儀式嗎？”他盡力擠出笑容。在薩曼莎應答之前，他便覺得身體發輕，並漸漸地向上漂浮。他的耳邊有風呼嘯，彷彿在天空中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