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西亞諾轉向鐵門，怔怔地凝視著。這時，門又沉悶地響了幾聲，隨後是一陣響亮的男聲：“開門！我們是巡邏隊。”

“你……招來的？”盧西亞諾偏過頭，緊盯著奧雷里奧。

“你又不是現行犯，我把他們引來，又能把你怎麼樣？我告訴他們你要造反，有誰會相信我？”奧雷里奧冷語反駁。他環顧著室內的狼藉：木地板不是燒燬就是碎裂；角落處的四張小桌也無一倖免；通往二層的階梯，也在火焰與冰霜的夾擊下，被打得七零八落。“動靜太大了。”

這時，第三陣叩門聲傳來。這一回，門外的巡邏隊員用上了腳。“開門！否則我們就要衝進去了！”

奧雷里奧以眼神示意，讓盧西亞諾上前，自己則靠在牆上。盧西亞諾衣冠還算是齊整，臉上和袍子上沾染些灰燼，總好過他衣衫襤褸。

盧西亞諾應了聲：“來了！來了！別急啊！”隨後快步奔向大門，他將門拉開的瞬間，一股自內向外的冷風突然形成，發出聲牛鳴般的呼嘯。門外的巡邏隊員們，因為寒冷和驚異，一齊開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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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隊長，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在他的身後，是十數個年輕人，年紀均在二十上下。這支隊伍當中，僅有隊長一人是專職的，其他都是義務參加巡邏的青年公民。隊長在前扶著劍柄，而青年人們均端著弩或手銃，全部瞄準了門前。

隊長豎起左臂，示意年輕人們沉住氣，又上下打量著盧西亞諾，大概在好奇對方為何灰頭土臉。他稍後開口：“先生，有位小姐舉報說，這裡有很大的動靜。類似於……爆炸的聲響。”

“是我在做實驗。”盧西亞諾答道，儘可能顯得有禮。他若是被巡邏隊帶走，全盤的計劃便要泡湯。他又不能反抗，反抗的結果就是敗露。到時候，假若兩派的領袖，均看衰他的前途，同時將他拋棄，他的結果必將極為悽慘。

“實驗？”隊長滿面狐疑，“是哪種實驗？”

“魔法實驗。”盧西亞諾簡單地答覆。他不像奧雷里奧，說謊不是他的強項。他知道，這時應該剋制，盡可能少說話。高明的騙子擅長把握別人的心思，說起謊來天花亂墜；自以為高明的騙子，則自以為天花亂墜，實則多說多錯。“他不問的事，我絕對不說。”盧西亞諾如此打算。

“說得詳細點。”這反倒引得隊長更懷疑。隊長向前探了半步，盧西亞諾下意識地要阻擋，最終還是剋制了衝動，硬是逼迫自己閃到一旁。“差點……要是真攔著他，下面就編不下去了。”盧西亞諾心臟瘋狂地跳動。

隊長站在門前，只聞見一股焦糊味。他倒是想向內張望，但每一扇窗戶，都早被盧西亞諾用黑布封上，半點光亮也無法透進來。室內一片漆黑，隊長什麼也看不到。他再想深入，卻被室內未散的寒氣逼退。

見隊長又打起冷戰，盧西亞諾才應道：“是魔法實驗，用冰的那種。”他的聲音因緊張而顫抖，像是他也被凍得不輕。“因為出了點問題，所以……”他裝出一副羞愧的樣子，回想起瓦倫蒂諾的作為，刻意地摸著後腦。

奧雷里奧縮在角落，偏著頭觀察門口的動向。他知道盧西亞諾正在模仿誰，心想：“真是個聰明的傢伙，可惜……走錯了路，越聰明的人約可憎。”

隊長似乎接受了這種解釋，卻又拋出新的問題：“學院的人？”

“是的。”

“那你跑到城裡來做什麼實驗？”隊長厲聲質問。幾乎同時，剛放下的十字弩和手銃，又一齊指向盧西亞諾。隊長又豎起左臂，再度要求隊員們等候。“有許可嗎？”

“當然。”門內傳來答覆。

“還有別人嗎！”隊長喝問。

“抱歉，我狀況不太好，來遲了。”奧雷里奧邊咳嗽著，邊從小屋中走出來。他披著一塊特別厚實的黑布——那原本是窗簾。他知道窗簾是極其骯髒的，但他沒有別的選擇。盧西亞諾實在笨口拙舌，竟連巡邏隊都無法打發。要是盧西亞諾落網，巡邏隊進來搜捕，他也沒法逃走。到時，議長認定他失去價值，定會落井下石。

“你也是學院的人？”隊長發問時，手又按著劍柄。

奧雷里奧正欲答覆，人群中傳出個相當年輕的聲音：“隊長，我認識這位先生。”一個青年人，卸下手中的十字弩，之後向前進了半步。“是馬爾加諾教授。”

“教授……這麼年輕的？”隊長半信半疑，但奧雷里奧的姓氏，打消了他的疑慮。對於有顯赫家族的人來說，年紀輕輕身居要職，也是順理成章的。

奧雷里奧原本準備了一套說辭，結果這些說辭全未用上。他凝望著出列的年輕人，見到一張黝黑的臉孔。他知道那是一位花匠學徒，會定時隨師傅前來，打理學院的花園。

“你們師徒要做一筆大生意了。”奧雷里奧心想。他想起了被小馬裡諾剷除的花卉和伐倒的樹木。

隊長眉頭舒展了，回頭望向剛才發話的青年。“你說你常去學院，我本來還想問你，認不認得他們。”

見隊長態度軟化，奧雷里奧抓住時機：“抱歉了，這次實驗的素材，可能存在一定問題。這本來該是個安全的實驗，也不至於給市民造成如此的恐慌。我很慚愧。”他說著，便對巡邏隊的各位，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和我的同行，還有些善後工作。安撫民眾的事情，還要勞煩各位。我真的很慚愧。”他說得謙恭有禮，巡邏隊的各人哪能拒絕？

待巡邏隊離去，盧西亞諾正欲再爭辯，卻被奧雷里奧攔了回去：“多說無益。我們都知道，你我都絕不會動搖。我們爭辯只能說服第三人，這裡沒有第三個人。”

盧西亞諾冷笑：“那麼，你還是想用魔法說話？你能僥倖活過來一次，難道自以為有第二次機會？”

“別忘了，你的結界也損壞了。”奧雷里奧答道，“你的法術能穿透我的結界，自然也無法干涉我的法術。假若我鐵了心與你互擊，你也沒有倖存的可能。而且論死狀，你會更加悽慘。”

“你覺得我會怕死？”

“你怕死，哪種都怕。尤其畏懼毫無意義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