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心驚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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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齊氏的人,君慕之也告辭離開,南珠知道天殘門的規矩,縱不捨得也沒奈何,親自送他出行宮。

周異閉目坐在海水上,長劍橫在膝頭,聽到這邊動靜,他便睜開眼,站起身。

南珠主動過去作禮,笑道:“周大修久等了。”

周異冷冷地看著他。

南珠並不覺尷尬,懇求道:“我這兄弟初入貴門,若有疏忽之處,還望周兄多多提點。”

周異只是冷笑。

南珠見狀一愣,正要再問,君慕之連忙合攏扇子,搶先道:“時候不早,我們也該走了吧,周兄?”

周異抱劍就走。

君慕之忙回身與眾人一一作別,最後對南珠道:“大哥,我去了。”

南珠黯然點頭:“多保重。”

這邊周異已經走出很遠,君慕之快步追上他:“周兄,等我一等!”

周異似乎沒聽見。

君慕之抿了抿唇,道:“方才多謝周兄。”

周異驟然止步,回身盯著他。

被那冰冷的視線鎖定,君慕之並不害怕,拿扇子擋了半邊臉,留一雙月牙眼看著他,嘆氣:“你別罵我,我都知錯,知錯了。”

周異冷笑:“你怕?”

君慕之苦笑:“我為了道途棄蓬萊島與大哥不顧,如今有什麼臉再向他們訴苦?”

周異嗤道:“臉面能活命?”

“大哥如今的困境是我造成,我也不想讓他擔心,”君慕之輕咳兩聲,合扇朝他作禮,“總之,多謝周兄數次相救。”

周異淡淡地道:“在天殘門,沒有人能靠庇護活下去,他們不動你,是師父要留你性命。”

“我明白,”君慕之道,“只是若無周兄,他們雖不會殺我,卻會讓我變成真正的殘廢……”

“你就是殘廢!”周異打斷他,目光陰鷙。

“是,我失言了,”君慕之忙道,“周兄放心,我是那樣不謹慎的人麼?這裡又沒有外人。”

“我並不清楚你的事,”周異寒聲道,“要臉面還是要命,你好自為之。”

“周兄教訓的是,”君慕之識相地附和,“什麼臉面風度都是狗屁,在門裡,活到最後才最重要,我記清楚了,今後絕不會再給周兄添麻煩。”

周異卻不吃這套,抬劍指他的魚骨扇:“扔了。”

君慕之愕然:“扔它做什麼?”

周異道:“本門是劍修門,要它無用。”

“言之有理,”君慕之迅速收了魚骨扇,“不過此扇乃祖父所贈,是十分珍貴的法器,扔了可惜……”

周異打斷他:“沒什麼比命珍貴,劍就是我們的命,你該更熟悉你的劍。”

“周兄好意我心領,”君慕之輕輕地吸了口氣,耐著性子道,“但人人都有心愛之物,還望周兄講道理。”

周異道:“掌門和我就是理。”

君慕之被噎了半晌,服軟:“我回去就扔。”

周異根本不聽他說話,伸手從他懷裡取過魚骨扇,展開。

境界壓制之下,君慕之動彈不得,變色:“別!”

周異看他一眼,重新合攏摺扇收入懷裡,丟給他一柄劍:“十年後還活著,便還你。”

好歹東西還在,君慕之松了口氣,知道不能硬來,於是拾起劍檢視,發現那只是普通的下品靈劍,他登時愕然:“你讓我用這個?”

周異面不改色地盯著他。

君慕之乃大族出身,素日所用之物都是精緻的,幾時拿過下品?他當場將劍擲入水中,俊臉染上薄怒之色,淡聲道:“我那扇子是稀世珍品,世間難尋第二把!你拿去就算了,卻用這破劍敷衍我,未免欺人太甚了。”

“劍就是劍,”周異冷冷地道,“你就是計較太多,所以廢物,此劍配你正合適。”

君慕之氣得笑:“罷罷罷,我這個廢物不與你計較!”說完就走。

……

蓬萊這邊,因為君慕之離開,南珠也沒了興致,勉強勸酒,眾人知道緣故,倒不好盡情作樂,一場酒宴索然無味,匆匆結束,眾人紛紛解勸他一番,各自散去休息。

南珠單獨將顧平林請入密室內,將君慕之的主意告知他,問:“你覺得怎樣?”

想不到他會求娶季七娘,這倒是個好主意。顧平林婉言道:“此乃蓬萊島之事,外人不便多言。”

南珠嘆了口氣:“我既然對你說這些事,便是不拿你當外人,不瞞你說,我身邊許多人都與平滄公有關,如今慕之離開,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會起別的心思,平滄公忠心不假,但沒了慕之,下面的人……公女近日多有動作,我信得過的也只有你了。”

顧平林笑了笑:“君兄既有此妙計,何須再問他人?”

南珠聞言便知其意,點頭道:“你也這麼想,我就放心了。”說著,他又搖頭苦笑:“季姑娘冰雪聰明,心繫齊十三,未必會同意這門婚事。”

顧平林笑道:“南兄這喜酒,我是必定能喝到的。”

齊婉兒逃婚,季氏顏面大失,蓬萊無疑是送上了臺階,家族施壓,季七娘只能同意。想不到兩個人今世還是走到了一起,卻是為利益結合,雙方心知肚明,可嘆那季七娘一番真情,主動求嫁,齊婉兒竟無福消受。

念及此,顧平林正色道:“季姑娘堪為良配,年少情懷而已,南兄無須介意。”

“你當我還是那輕狂少年?介意這些,”南珠笑嘆道,“我是無奈,她也是無奈,我既想娶,就不會虧待她,倒是她這次僅憑一腔情意就任性行事,難得了這份勇氣。”

顧平林當初幫他,為的是化解前世仇怨,結交強者,增添助力,但眼下靈心派新功法引人覬覦,並不適合插手蓬萊之事,因此兩人再說了會兒,顧平林就告辭出來。

齊婉兒始終是少年氣性,比不得南珠沉穩堅毅,對季七娘來說,南珠反而是良配。

顧平林順著遊廊慢步前行,有些心緒不寧。

事情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前世,那自己與段輕名……

顧平林止步,驟然側身,扣住背後拍來的手。

“噯,還是這麼警惕,”段輕名任由他扣著手,含笑問,“在想什麼?”

顧平林放開他,轉回身來,挑眉道:“想你。”

“哦?”

“如你所言,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啊,”顧平林負手道,“怎樣,是不是很感動?”

“是很意外,”段輕名失笑,“我竟不是自作多情。”

顧平林道:“至少,你有自知之明。”

“你真是……”段輕名搖頭,狹眸中溢位笑意,“一句話都記得這麼清楚。”

顧平林低哼:“你若安分,我何至於記?”

“你又誤解我了,”段輕名嘆道,“我這裡有個訊息,說出來,怕你又要記上一次。”他一面說,一面傾身湊近顧平林耳畔。

“顧……顧公子?”一名護衛匆匆走來報信,見狀當場呆住,目瞪口呆。

顧平林轉身問:“找我?”

“是,”護衛回神,有些手足無措,“外面有人找顧公子你。”

顧平林隨口問:“是誰?”

護衛低頭:“是寒英雙劍。”

難怪他神色有異,顧平林一時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冷靜地道:“我知曉了,多謝你。”

那護衛都不敢看兩人,匆匆退走。

段輕名輕咳:“快走吧。”

顧平林抿唇就走

行宮外,嚴寒與馮英兩人並肩而立,並不在意那些蓬萊護衛的眼色,大概他們已經習慣了。馮英仍是揹著琴,一襲藍衫飄逸出塵,嚴寒穿著黑袍,緊緊皺著眉。

“兩位前輩,別來無恙。”顧平林拱手上前。

見他的態度依舊,並不怕被兩人名聲帶累,馮英自是感動,溫聲道:“顧兄弟實乃灑脫之人,我二人是特地來謝你。”說到這裡,他神情微黯:“此番我二人僥倖逃得性命,廣陵派數十位師兄弟卻……”

“你早就知道,為何不說清楚?”嚴寒直言。

馮英忙制止:“此事如何能怪顧兄弟?若不是他,我們恐怕也已經進海骨坑了。”

嚴寒道:“截走地氣設陷阱,必是魔域所為,他怎會知曉此事?”

海骨坑事件裡,各大門派世家損失慘重,廣陵派也沒逃過,他有這反應實屬正常。顧平林早已料到這結果,打斷兩人爭執:“其實,我並不清楚內情。”

兩人果然停下來,看他。

顧平林道:“我只是偶然從一名魔修口中聽到訊息,說海境將有大事發生,各派重要人物都會趕來,我擔心這是魔域的調虎離山之計,是以告知兩位,想不到兩位心繫師門,當真趕回廣陵派,倒避過了此劫。”

嚴寒沉默片刻:“你真不清楚?”

顧平林面不改色:“當然。”

“我早就說,靈心派嶽前輩是信得過的,顧兄弟是他的徒弟,為人不會差,”馮英嘆了口氣,低斥嚴寒,“顧兄弟將訊息告知我們,原是好意,你反而這樣懷疑他,如今事情清楚了,我們還有何顏面站在這裡?”

嚴寒也尷尬:“抱歉。”

顧平林道:“誤會而已,應是我謝兩位相助之情。”

“時候不早,我們也該動身了,”馮英有些感慨,“此番能結識顧兄弟,是我兩人之幸,奈何……”他停住,看顧平林身後。

顧平林回身,果然見段輕名走來,還未近前,他便含笑朝兩人拱手:“兩位前輩這是要離開了?”

“正是,”馮英笑道,“嚴師兄還惦記著你那一招,不知幾時才能完善?”

段輕名謙遜地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早聞廣陵派琴劍雙絕,在下也想見識名震天下的‘琴動風雨,劍鎮山河。’”

聽他提起師門絕技,嚴、馮二人相顧一笑,嚴寒道:“就此別過吧。”

顧平林抱拳:“保重。”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會,”馮英看看他,又看段輕名,欲言又止,“你們……”

“我們自會保重,”段輕名朝顧平林移了兩步,笑道,“多謝前輩。”

馮英搖頭,與嚴寒離去。

目送兩人消失,顧平林道:“回去吧。”

段輕名“嗯”了聲。

兩人都沒有提剛才的誤會,前後走進行宮,路上遇到明公女,兩人還停下來說笑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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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廊上無人處,顧平林驟然回身,劈出一掌!

段輕名早有防備,及時側臉,抬手在他臂上輕輕拍了下,將掌氣拍得偏離了方向,同時抬腿絆住踢來的腳。

狹窄的遊廊,兩道身影快得幾乎看不清,拳掌生風,腿腳互撞,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動用術法,卻是劍意斂於內,以身為劍,以手足為劍,以拳掌為劍,細微的劍氣在兩人之間流動,乃是最光明正大的、真正的劍術比拼。

時隔半世,造化真氣與補天真氣再次碰撞。

同為修界神級功法,兩者當真是不相上下,孰高孰低,難見分曉。

與段輕名鬥了大半生,顧平林對他熟悉得很,他一動,顧平林就能料到他下一招會怎麼出,奈何再瞭解,那招式也完美不見破綻,走了上百個回合,段輕名居然沒吃多大虧,這也是顧平林前世最無奈之處。

終於,兩人手足互制,誰也不肯退讓。

比拼真氣,修為差距顯露出來,顧平林臉色微白,雙足與地面摩擦,還是止不住後退。

“咦,你要輸了,”段輕名將他抵在廊柱上,“我沒說什麼,你也動手,真不講理。”

顧平林道:“裝傻!”

“這不是很有趣的事?”段輕名果然笑道,“看來在他們眼裡,我們也配得上彼此哦。”

顧平林也笑了聲:“你若是女人,我勉強同意。”

“為什麼要是女人?”段輕名似乎真來了興趣,低頭湊近他,“除了我,沒人值得你追逐,除了你,也沒人這麼瞭解我,這些不比女人重要?”

氣息拂在鼻尖,顧平林早已領教過他與眾不同的想法,皺眉:“夠了,這個玩笑不好笑。”

“玩笑麼……”發現動靜,段輕名停住。

兩人同時轉臉看,只見之前報信的那名護衛正站在廊上,怔怔地看著這邊。

一瞬間,兩人同時卸力,若無其事地分開。

段輕名嘆了口氣:“這回真的抱歉了。”

他嘴裡說抱歉,語氣卻滿是戲謔。顧平林暗暗握拳,面上不動聲色,平靜地道:“論修為,算你贏,其他則未必。”說完就不慌不忙走了。

段輕名走到那名渾身僵硬的護衛身旁,停下來,笑道:“別緊張,你方才一定是看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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