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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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被帶到警察局裡,並沒有被投到拘留所去,而只是繳了他們的手機和朱雅的照相機,然後叫他們就坐在一間寬敞的辦公室裡。那間辦公室有一個很大的橢圓形會議桌,中間放著幾瓶鮮花,一看就是塑膠做的。牆壁上掛著馬恩列斯的畫像,還有各種名言警句。

葉菲坐在沙沙旁邊,伸出手輕輕的擦拭他的嘴角,那裡有點青腫,肯定挨了一下子。

“疼嗎?”她輕輕的問。

沙沙搖搖頭。

“對不起。”朱雅說。

“這又不怪你,你說什麼對不起?若說對不起,是我們對不起你才怪!”

“你們怎麼又對不起我了?”

“讓你受屈辱了。而這是我的家鄉,我的家鄉讓你如此難堪,當然是我們對不起你了。”

朱雅聽到他這天真的說法,只能無聲的苦笑笑。

沙沙卻連苦笑的心情都沒有。自從去少林寺學武之後,這是他第一次捱打。心裡難受倒不是因為皮肉痛,而是感到屈辱,不只是為自己,也為朱雅,為這個社會的黑暗!這一年多,經歷過許多,他覺得自己漸漸長大了,成熟了起來。當初,總以為只要武功高強,就可以行俠天下,不但不讓自己受別人欺負,還能讓別人不受欺負。現在想來,這是多麼幼稚的一種想法。就以今晚來說,自己一方明明有理,可卻無可奈何。若說打,自己並不怕,雖然他們人多勢眾,若用拼命的打法,誰勝誰負也未可知。但自己能拼命嗎?不管你有多大的理,他們今天卻代表著法律,你打了他,就是襲警,就是犯罪!有時候他真希望這個社會就是武俠書中所寫的江湖,可以快意,可以笑傲,但他知道這只能是一場夢,而且真是江湖的話,又哪裡沒有欺壓?哪裡沒有強權?哪裡沒有黑暗?

只有民主,只有法律,真正平等民主的法律,才可能改變弱肉強食的叢林規則,武功無法改變,清官也沒用!

辦公室裡的空調越來越冷,白色的燈光看起來熾熱得像一個小型太陽,但也並不讓室內的溫度有所增加。警察把他們關在這裡,然後就好像忘記了似的,再沒人來過。平時沒有事的時候,人們都喜拿出手機玩,可現在手機被警察拿走了,三個人便都有些無聊。

“幾點鐘了?”沙沙問,沒有手機,連時間都看不了。

“十二點多,快一點鐘了。”朱雅戴了手錶。

“難道他們想把我們關到明天早晨嗎?”葉菲忐忑不安的問。

“關到明天早晨?你想得好簡單。”朱雅說。

“你的意思是,就算到明天早晨,他們也不會放我們嗎?”葉菲怯怯的問。

“他們既然敢這樣做,肯定不會輕易罷休,否則他們明知道我是記者,哪裡會這麼蠢?”

“為什麼呀?我們又沒犯法。”

“誰知道你犯沒犯法?”

“我們自己知道呀!沙沙,你說我們犯法了嗎?朱姐,難道我們犯法了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葉菲的心越來越沉下去,憤怒全化作了懼怕。今天在賓館的時候,警察把他們的罪行是說得很嚴厲,什麼誘姦未成年人呀,又是聚眾淫亂呀,都是從來聽所未聽聞所未聞過的詞語,不用去理解那意思,光聽到耳中就夠讓人噁心的了。她當然知道,他們什麼事情也沒有做過,純潔得比剛下的雪還無暇,可這種事,既然有照片拍到他們在賓館的一間房子裡,是不是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呢?

自己向來是一個好學生,好孩子,這事要傳出去,以後同學怎麼看?老師怎麼看?爸爸媽媽怎麼看?愛怎麼看怎麼看吧,幸好沙沙和自己在一起,如果自己今天沒有來,自己還會相信沙沙嗎?會相信他們的清白嗎?她不敢往下想,心自己緊緊的揪了一下,像是早晨洗臉時,被用力擰乾的毛巾一樣。

她在心中想好了好多說辭,又在頭腦中放電影似的預演了很多遍,等著警察來審訊。有時把警察罵得狗血淋頭還啞口無言,有時只是輕輕的辯白,義正辭嚴的維護自己的清白,有時又會委屈的哭泣――不,絕不哭泣,絕不低頭求饒!自己可是沒有犯罪。

可無論怎麼樣,警察就是不來。似乎已經把他們忘記了。

“已經一點鐘了。”朱雅輕輕的說。

葉菲瞌睡上來了,乾脆趴在沙沙的腿上睡起來,就在這時,門開啟了,一個女警走了進來,叫朱雅去隔壁。她的態度很好,微笑著,就像酒店的司儀小姐。

朱雅跟她出去了,直到一個多小時才回來,葉菲都已經趴在沙沙的腿上睡了一覺了,雖然沙沙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但還是被冷醒。她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掛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幾乎快哭出來了。

“朱雅呢?她還沒回來嗎?他們到底要把我們怎麼樣?”

“他們不能把我們怎麼樣,你放心吧。”

“可這一大晚上,怎麼過呀?”

人家說最漫長的就是失眠的夜晚,可失眠畢竟還睡在溫暖的床上,在這漫長而寒冷的冬夜,沒地方睡,只是枯寂的等待著別人對自己的無理處罰,確實是一種煎熬。不過沙沙一直有一種本領,就是把所有的煩惱都拋在腦後,什麼也不想,只想著武功。所以他從不怕等待,更不怕孤獨,他只是擔心葉菲和朱雅。

朱雅進來的時候,臉上充滿了憤怒。沙沙忙關切的問她怎麼了?“他們拿你怎樣了?”如果真做了對朱雅過份的事情,那不管這裡是不是警局,他都未必會忍得住不發飆。

“太卑鄙了!”朱雅說。

找朱雅談的是一個中年女性,不知是什麼職位,但一定是一個領導。她臉上散發著一種特別親和的笑容,是領導人所特有的那種笑容。

她告訴朱雅,聖鳥市的人們很歡迎她的到來,把她當成貴客。朱雅回答,哦,原來在聖鳥,貴客是這樣對待的――先是不許進城,千方百計的進城後,住個賓館,也要半夜三更的抓到公安局裡來。這待遇太高階了,都比得上國賓級的了。

女領導聽了這話,並不尷尬,依然笑臉如花――雖然這花最多只能是朵塑膠花。她說,都只是誤會而已。

既然是誤會,那現在放我回去吧。

當然,朱記者並沒有犯罪,難道我們還關你坐牢不成?

哦,原來你們也知道我沒有犯罪?還以為真要抓我坐牢呢。

女領導並不接話茬,只是微笑著看著她,看得朱雅心中發毛。“我們拿你當朋友,所以希望朱記者也拿我們當朋友。”她說。

朱雅受不了了,乾脆直截了當的問她:到底有什麼事,想怎麼樣,直說吧。不用兜那麼大的圈子!

好,我就喜歡跟直爽人打交道。女領導說,簡單的說,我們想跟朱記者做朋友,而不是做仇人。所以請朱記者把採訪稿不要再寄往報社發表。

女領導把一個大大的信封遞到朱雅手中,朱雅沒有接。那裡面是什麼,她一看就知道了,出手夠大方的,她想。錢嘛,確實很誘人,但比起良心的安寧來,又算得了什麼?對方說,其實你就是寄出去,也發表不了,你們報社的領導已經把你的稿件壓下了,你也知道。

那受害的人呢?難道這世道就沒有公平公正了嗎?朱雅質問。

會給你一個公平公正的,該處理的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給朱記者一個滿意的結果。你報道出去,不也就是為了這個結果嗎?這樣又達到了目的,又都不失體面,不傷和氣,何樂而不為呢?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相信朱記者看得清形勢。

這個形勢她當然看得清,如果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會給她一個聚眾淫亂罪。或者是誘姦少男罪,這些人什麼噁心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但她就是不服輸,越是逼迫,越不屈服!他們是清白的,純潔的,以前有“處女賣淫案”,被抓的女子被定賣淫罪,最後只能用自己是處女的鐵證來洗刷冤屈。如果自己要走到那一步,那也沒辦法。

朱雅坐定之後只一會兒,便走進來三名警察,手中拿著手銬。

“幹嘛呀?”葉菲見狀,驚恐的喊了起來。

“幹嘛?帶你們去拘留所。這裡是辦公室呢,空調吹著,貴客待遇嗎?”

朱雅坐著沒動,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心中反而有了底,越是張狂的對手,越是容易失敗。沙沙終於忍不住了,叫道:“拿我的手機來,我要打一個電話。”

“打電話?等明天吧。現在半夜三更的,打什麼電話?”

“我要打給羅書記。如果等明天,只怕你會後悔。”

“羅書記?哪個羅書記?”

“當然是紀委羅書記了,你們這有幾個羅書記?”

那警察被沙沙囂張的樣子鎮住了,停止了給他們戴手銬。

“你以為你是誰呀?說給羅書記打電話就給羅書記打電話?”一個警察黑著臉說,但卻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剛才與朱雅談話的女領導便進來了,她和藹可親的問沙沙:“是你要給羅書記打電話嗎?”

沙沙點點頭。

“你認識羅書記?”

沙沙又點點頭。

“你們是親戚?”

沙沙不語。

“你不說,我就不能讓你打這個電話。半夜三更的,無緣無故給領導打電話,若吵到他休息,我可是要捱罵的喲,小兄弟。這樣吧,你們先在這呆一晚,就不去拘留所了,明天我再給羅書記打電話,向他彙報彙報,請示請示。”

“不行,今晚我就要回家。我媽找不到我,會焦急的。”

“我也想讓你們馬上就回家。可是你們不配合,我也沒有辦法。”

“你要不給羅兵打個電話吧,我跟他說話,或者你叫你們劉局長來也成,他認識我的。”沙沙想了想,淡淡的說。

他那淡然的口氣,卻讓他的話聽起來沒有半點吹牛的樣子。女領導被鎮住了,她說了句“等等”,便匆匆走了出去。

只過了一會兒,門口便又響起她高跟鞋敲擊樓面的聲音,女領導走了進來,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對不起,沙沙,不知道是你。誤會了,誤會了。”

葉菲聽了這話,驚奇的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她不明白,沙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耐了?只說了幾句話,就讓這個囂張的公安局女領導如此巴結似的?

“既然是誤會,那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當然可以。”

離開的時候,他們的手機都歸還給了他們,卻沒把朱雅的照相機給她。朱雅說:“我的照相機給我吧,你們扣著也沒用。所有的資料我都有備份,也早傳給了我的朋友,如果扣住一個照相機,就能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就能堵住媒體的正義之聲,那這個世界早就完蛋了。”

女領導並不因她的諷刺之言而生氣,依然微笑著,卻也把照相機還給了她。

明天早晨,沙沙還沒有起床,就接到了羅兵的電話,說羅書記要見他和他的記者朋友。

“他要見我幹嘛?”

“領導的安排,我也不知道,你準備一下,我馬上叫司機去接你。”羅兵不由分說的結束通話了電話。

沙沙依然躺在床上,想要不要去。按說,昨天還多虧他才出來,今天也不好太過不給面子。但他依然不想去見那個人,要見我幹什麼呢?賣好嗎?示恩嗎?也許這一切就是他安排的呢!沙沙決定不去。反正沒好事,有好事也不稀罕。

但便在這時,葉菲的一個電話改變了他的想法,葉菲說艾美麗的媽媽被抓起來了。因為賣淫。聽說要罰款兩萬元,還要拘留。艾美麗都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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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和朱雅來到紀委辦公室,羅兵把他們讓進去,在沙發上坐下。小梅給兩人倒了茶。羅大志沒有看他們一眼,坐在辦公桌後,跟站在前面的一個男人說著話。

“民主?不錯,我們要民主,但不是無條件的民主,沒有條件的民主,那不叫民主,那叫自由主義,叫無政府主義。咱們是什麼社會?是社會主義社會,是人民民主專政的性質,所謂民主集中制,民主是手段,集中是目的,沒有集中,哪來民主?你回去告訴他,我羅大志不是代表我個人,是代表著聖鳥市紀委,所以他影響我,也就是影響著聖鳥。影響著市委市政府,誰影響我一陣子,我就影響他一輩子!”羅大志的聲音不高,語氣也不嚴厲,但說出來的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站在他面前的一個男子雖然長得高大威猛,卻只是唯唯諾諾的答應著。

“去吧。”

高大男子恭敬的點頭離開。羅兵上前幾步,說:“羅書記,他們來了。”

羅大志點點頭,沒有表示,羅兵離開出去了,羅大志又翻閱了幾分鐘的檔案,這才抬頭看看沙沙,又看看朱雅,臉上忽然變得笑容可掬,像烏雲密佈的天空忽然出了太陽,頓時晴朗無雲。

“沙沙,你還好吧?”

“還成。”

“聽劉局長說,你昨晚被抓了,怎麼回事?”

“我哪知道怎麼回事?我去賓館看望朋友,竟說我們賣淫嫖娼,還什麼聚眾淫亂,真是太過份了,我才多大呀。”

羅大志回過頭來打量了一眼朱雅,笑道:“你就是朱記者嘛?”

朱雅點點頭。

“記者好啊,記者好。若沒有記者,咱們共產。黨的豐功偉績就不會讓外人知道,你們記者在宣揚黨的政策上,宣傳好人好事上都是功不可沒啊。小朱來了咱們聖鳥,那就好好到處走走看看,領略一下聖鳥美麗的風光,也感受一下聖鳥市人民純樸善良的民風。宣揚一下聖鳥市的好處,比如經濟發展上的成績呀,市容市貌呀,對風景以及文化上的保護與開發呀,讓全中國以至全世界的人們都知道聖鳥,喜歡聖鳥,發展聖鳥的旅遊業,讓老百姓更加富裕,生活更加美好。”

“羅書記,你說得雖然不錯,但我覺得一個記者,首先是代表著時代的良心,所以不只是要歌功頌德,更要敢於暴露社會的官場的黑暗面,為人民說話,為百姓開言。”朱雅早聽說羅大志是一個好領導,是一個清官,甚至在百姓之中,有羅青天之稱,但剛才聽他與男子說話,霸氣側漏,囂張蠻橫,跟自己說這番話更是不倫不類,聽來反感。看來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了。

“記者是人民的喉舌,什麼叫人民的喉舌?就是要為黨為人民說好話,把黨和人民美好的一面呈現出來,讓人看到生活的美好,看到生活的希望。如果總是寫什麼陰暗面,那就好像把白紙上的一點墨不斷的塗抹,本來只是一個小點,卻弄得整張紙都汙黑了。這讓老百姓怎麼對生活有信心?咱們要發揚革命樂觀主義精神,而不是用一點點所謂的黑暗面來打擊老百姓的信心,攪動百姓的生活。那樣的記者是不稱職的記者,是找不對方向的記者,說句老實話,那樣做,是對不起黨,也對不起老百姓的!”

“羅書記,您這話好像不正確吧?不是說揭露黑暗面,就是悲觀主義。揭露黑暗面是為了打擊黑暗,是為了多些光明,就好像臉上有汙跡,告訴人,不是要他把整張臉塗黑,而是希望他把汙跡洗掉,讓整張臉都沒有汙痕,都乾淨漂亮。”

“小朱,我知道你很努力,想法是好的,但方向是錯誤的,到底還是年輕啊。你是沙沙的朋友,我就是你的長輩,所以你的方向有錯誤,我必須指出來,不然就是害了你,明明見你南轅北轍卻不指出來,那是失職,嚴重的失職。我知道,你來聖鳥是想採訪校長誘姦女學生案,我是紀委書記,這個我調查了,校長犯了錯誤,但與家屬說的有出入,他們說得嚴重了。當然,錯誤無論大小,都必須改正,必須處理。官無論大小,都是黨的幹部嘛,共產。黨員,怎麼允許他們犯錯誤呢?所以校長我已經叫他們給免職了。至於你呢,也不用再寫些什麼拍些什麼瞎折騰了。”

“羅書記,也許你被蒙弊了,我經過採訪,已經知道了真相,我之所以來採訪,也就是為了揭示真相。要不要我拿給你看呢?”

“好,有時間我會看的,我還有個會議,就不作陪了。”羅大志說著,站起身來,與朱雅握手,朱雅和沙沙只能告辭,沙沙還想著艾美麗的母親的事,便跟他說了。羅大志點頭說:“這個公安會處理的,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這是黨一向的宗旨!”

兩人出來,葉菲打電話來說艾美麗的母親已經出來了,於是三人打了車,去艾美麗家看到底怎麼一回事。

艾母昨天是在家裡被抓的,當時的她嚇得習慣性的一甩頭,讓一頭瀑布似的黑髮譁的一聲,像簾子一樣垂到面前,遮住了臉。然後她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家裡,並沒有犯法。但她仍然乖乖的跟著警察去了派出所,心中只趁幸女兒不在家。

但這動靜太大了,鄰居都聽到了聲音,有些人議論說:“這人也太不要臉了吧,都賣到家裡來了。”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她女兒這麼大了,可以接班了。”

“也許在家裡工作,就是在帶徒弟呢。”

“不知她女兒可以出師沒有,嘻嘻。”

這話太過惡毒,艾母聽了,血在心頭湧動,差點像澆花的噴壺一般噴灑出來。她在外面做什麼事情,雖然很隱秘,但鄰居們還是隱隱約約有些知道的,有些人見了她裝作若無其事,而有些人則會指桑刺槐的諷刺幾句,她都忍受著。自己這一輩子反正就這樣了,苦難也好,丟臉也罷,只要女兒以後能幸福,這一切都算不了什麼,可是若因為自己,而讓女兒受傷,則百死莫贖了。

此時若非被警察押著,她一定會像一頭母老虎一般撲向那些人,撕爛他們的嘴巴,看還敢不敢把汙水往女兒身上撲。

但她沒有辦法,只希望女兒不要知道,但女兒還是知道了,一種羞恥感強烈的撕扯著她的心,她幾乎不敢面對人生了。

她甚至想,如果這一去,能把她槍斃多好,那樣倒一了百了。

可是那些人並沒有槍斃她,而只是要罰款兩萬,拘留十五天,還要她女兒親自去領人,罪名則是“曾經賣淫”。

“你別狡辯,也別抗拒,我們都是有證據的,有影片錄下來了,要不要放了給別人看?好好交錢認罰,給你留些臉面。”

哪裡來的這麼多錢呢?更何況還要拘留,還要女兒領人,這比殺了她還難堪,若是能夠,她真想自殺死了算了。

可是後來卻有了轉機,就在她呆在漆黑的拘留室中,絕望的過了半夜時,一個溫和的警察找她談,說只要她不再追究女兒之事,就放了她。她答應了。沒有辦法,不是怕自己被拘留,也不是出不起罰款,而是在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的時候,她知道,反抗也沒用,只能是徒勞的,無謂的讓女兒跟著遭罪。

“謝謝你朱記者,我撤銷所有的控告,我女兒沒有事,什麼事也沒有,你不要寫文章了,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朱雅跟沙沙聽了,又悲傷又憤怒,卻又很無奈。但他們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紀,越是這樣,越不願意屈服,所以,朱雅毅然在網上發貼,把這次採訪的文章照片等資料發在了網上。

貼子如石沉大海,並沒有引起什麼凡響,這個世界上,每天不知要發生多少大事,不平的,黑暗的再所多有,不是每一個事件都能幸運的成為熱點的。但有關方面卻明顯看到了,因為馬上就有闢謠貼出現,那闢謠貼不是別人發的,正是艾美麗的母親,她透過微博認證發貼說,網上流傳的關於校長帶女兒開房的事情是假的,這是在造謠,而且在玷汙女兒的清白。女兒只是跟著校長去省會參加了一場跳舞比賽而已,發貼造謠之人是別有用心。

看著那貼子,朱雅傷心得都哭了,她是如此堅強,沙沙第一次見她這樣軟弱無力。他們沒有問艾美麗的母親,貼子是否真是她發的,因為她既然已經屈服,那麼是不是她親自發的貼子,就已經不重要了。

打擊接踵而至,他們三人在房間中被強光照射,驚慌的捂住眼睛的照片也被發在了網上,這個貼子名稱叫:女記者與未成年少年開房被抓。

這貼子倒瞬間火了,跟貼回貼的人無數,連黃芬都看到了。那天晚上,沙沙遲遲不歸家,黃芬便很是擔心,打他電話卻是無人接聽,連葉菲和朱雅的電話也是如此。沙沙畢竟年紀還小,黃芬擔心起來,害怕出了什麼意外,到處找尋,都差點找到葉菲家裡去了,沙沙回來後告訴她真相,氣得她差點沒有暈倒。當她在網上看到那個貼子的時候,二話沒說,便趕到紀委去。

羅兵和小梅都已經認識她,所以沒有攔她,她直衝進羅大志的辦公室,羅大志正在接一個電話,說了幾句“好”,“好”,結束通話電話,問黃芬:“有什麼事嗎?”

“你看到網上的貼子了嗎?”

“什麼貼子?”

黃芬不說話,直接衝到他辦公桌後,開啟電腦,羅大志也不阻止她,她開啟那個網頁,說:“就這個。”

羅大志只是瞟了一眼,問:“怎麼了?”

“怎麼了?你好意思說怎麼了?虧你還是紀委書記,這麼多年的官都當到狗肚子裡去了?”

“黃芬同志,這裡是紀委辦公室,是國家機關,不是菜市場,你要罵大街可要找好地方。”羅大志惱怒的說。

“菜市場怎麼了?我看你這連菜市場都不如。那是你兒子好不好?他才多大?十六歲呢,你們這樣潑汙水,讓他以後怎麼做人?”

“誰潑汙水了?誰又知道是你兒子?”

“羅大志,別人不瞭解你,我還不瞭解你嗎?你在聖鳥市稱王稱霸,別人叫你一聲青天大老爺,其實你是什麼人你自己清楚,你恨朱雅捅出你的真相,你更恨朱雅報道了你的言論發到網上,可你不能連兒子都一起坑!”

“放屁,我恨她幹嘛?她一個小小記者,我堂堂紀委書記,和她鬥,我不掉份嗎?”

“你也知道是掉份嗎?‘誰影響我一陣子,我就影響他一輩子!’這是你的名言,也是你內心真實的寫照,朱雅把這話發到網上,你自然放不過她。”

“你說得不錯,她一個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但我已經寬大為懷,以她的做法,若不想著沙沙和她是朋友,我早雙規她了,她不是黨員,不是官員,難道我就雙規不得?這小妮子,一個小小實習記者而已,卻年輕氣盛,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自以為道義全在手中,其實顛倒黑白,是非不懂。就說我吧,聖鳥市幾千萬人,誰不說我好話?不說我是青天大老爺?可她呢?放著那些正面的,正能量的東西不去寫不去報道,倒抓住我的幾句話大做文章,這是什麼居心?非要把聖鳥抹黑,非要把我抹黑就心中痛快,如此居心叵測之人,我不會把她當朋友,聖鳥不會把她當朋友,沙沙也不應該把她當朋友!”

黃芬見他不可理喻,怒道:“你這種官僚,我不想跟你說其他的,但沙沙沒你這種父親,希望你以後不要來騷擾他。”

“他是我的兒子,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情,你不能,老天也不能!我去認他,是為了他好,是為了他的前途,你看你,怎麼帶的孩子?小小年紀,書也不讀,整天無所是事,結交一些狐朋狗友,你這樣當母親,怎麼有資格禁止我去盡一個父親的責任?你休想!”

黃芬氣得說不出話,她怕管不住自己,會端了桌上的一杯熱茶砸在他的臉上。有些人與其爭論是沒有意義的,除了氣自己不會起任何作用,於是強忍著憤怒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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