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和阿杰交代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同時又把自己的逃跑計劃告訴了阿杰。他全程默默聽著，沒有在紙上寫字，沒有表情變化。

“那麼多痛苦的日子我們都忍受過來了，難道還會懼怕現在麼？”在阿杰猶豫不定的時候，顧昭如此勸慰道。

阿杰的眼中少有的閃過一絲感動，便主動在紙上寫道：“帶我一起去吧。”

自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更何況阿杰帶著如此純良的笑容看向顧昭。那笑中沒有害怕，沒有焦慮，沒有慌張，倒是更像一個在看動畫片的小朋友，顧昭也越來越看不透他在想什麼了。

但是現在也沒有時間去猜阿杰的心思了，他肯跟顧昭走也省的再擔心他。在網上買了票後，兩人便帶著一些衣服和貴重物品出發了。

不知道為何，顧昭總覺得自己忘帶了什麼，但看著少得可憐的行李又想不出自己能帶走什麼。

兩人空著肚子從麵館門口路過，到了飯點，麵館中坐滿了來吃飯的人，顧昭一眼就看到屈北坐在櫃檯前。

她的秀髮像往常一樣自然地散落在背後，玩手機的屈北並未看到窗外的兩個路人。阿傑拉著顧昭想要進去，顧昭卻掙開他的手，說道；“如果道別的話，我就不進去了，徒增傷感。”

阿杰看了看屈北，又看了看顧昭，搖了搖頭，輕輕笑了一下便揚長而去。

上次去豐臺山是坐的大巴，這還是顧昭記憶中第一次來到火車站坐火車，他兩眼一抹黑，跟著阿杰從取票機到入站口，默默地記憶著這段流程。

“阿杰！”進站之後，顧昭從後面追上他，問道；“你和屈北關係很好麼？”

兩人買的是最近的票，此時火車已經進站了，阿杰在人流中前進著，差點忘了後面還有個人一直跟著他。他笑著回頭看了看顧昭，眼睛落在顧昭旁邊的乘客身上，又看回顧昭，終於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整個世界彷彿震顫了一下，從這半年的經歷來看，普通人是不可能記得遺忘者的，除非是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就像安子因為對裴今生的崇拜導致他記住了顧昭和陶小蒲。

對於屈北，顧昭無數次對她寄予希望，每每在街頭偶遇都渴望她能叫出他的名字，或者只是流露出一個似曾相識的神情。然而，兩人之間只有無數次重新認識，無數次以陌生人的身份搭訕。而阿杰的承認又是什麼意思，難道屈北會對他有記憶麼？

顧昭心裡懷著疑問，卻又不好意思當面問阿傑，悲切了許久，弱弱地問了一句：“阿杰，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你有什麼捨不得的麼？”

已經在座位上坐好的阿杰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又低頭寫：“天空沒有留下鳥的痕跡，但我已經飛過。”

一個很奇怪，也很做作的回答，顧昭接著問道：“沒有？”

阿杰笑著寫道：“我忘記了一切，還有什麼捨不得的。你呢，有什麼放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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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上來，明明誰都不記得我，沒有朋友，沒有家人，譚老闆也失蹤了，但是還是捨不得。”

阿杰背靠著窗戶寫道：“是思鄉情節吧，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逃走的。”

顧昭苦笑了一下：“其實在他來找我之前我就有這個想法了，這段時間我和警察也有過接觸，心裡有些陰影，他算是讓我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你提到過譚老闆的那個老鄉，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昭摸了摸下巴：“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個遺忘者，但是譚老闆和花的朋友肯定不是什麼壞人。哦對了，他的名字叫‘何曲聰’。”

“遺忘者？那如果他和我們的朋友一樣消失了，你要怎麼辦？”

“哈哈，天大地大，咱們無牽無掛的還怕餓死？不要因為任何事懷疑自己，懷疑人生，勇敢的生活吧！”

阿杰寫道：“我上次給你那本《刀鋒》你看完了麼？我覺得你和拉里挺像的。”

“那個飛行員？我可不會開飛機啊，而且他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角色吧。”

阿杰忽然大笑了起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寫道：“那本書你沒有看完吧，拉里是一個不停尋找，滿懷希望的人，卻不被世人理解，甚至我也認為他是一個失敗者。”

“你小子說話倒是真不客氣，我直接就成失敗者了。”

“雖然無法理解他的行為，但我依舊佩服他。”

火車已經發動了，阿杰在一旁講著故事，顧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這個城市從未如此陌生而親切。那個迷茫的清晨還歷歷在目，譚老闆失蹤後的恐懼還縈繞在心頭，許多的事都已經忘記了，許多的人也被永遠留在了這裡。

下火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兩人剛出火車站，便看到了一身粉色的花，在夜晚的廣場上顯得十分突兀。

坐了許久的火車，兩人都是腰酸背痛，花的心情卻很好，在燈火闌珊中衝兩人笑著。顧昭不禁在心中感嘆她的交通方式還真是方便快捷。

“小昭，你們還沒吃飯吧，小何一家都已經吃過飯了，我們吃過飯再去他家吧。”

小何一家？顧昭在心裡犯起了嘀咕，不過轉念一想，他住在譚老闆家的時候，大家不也是一家人麼？

“對了，何大哥家裡一共多少人啊，咱們三個搬去還能住下麼？”

花扭頭對著顧昭微微一笑：“你們兩個搬去，我不住那裡。至於房間嘛，你就不用擔心了，小何是個老闆，家裡住別墅的。”

“別墅？”顧昭和阿杰對視了一眼，顯然兩人都有些吃驚。不過顧昭又發動了自己的想象力：譚老闆也做生意，只要他自己不出面的話，遺忘者做生意是沒問題的，這何大哥的生意只怕是規模要比譚老闆大不少。

“大老闆更好，阿杰我們倆的工作也解決了。”

花有些疑惑地看了顧昭一眼“工作？你們倆都沒有記憶，會幹什麼？”

第一次有人問顧昭這個問題，卻一下子把顧昭問住了，譚老闆把顧昭當親弟弟看待，讓他打理網店的生意，做些簡單的事，但是那些事完全算不上可以傍身的技能。至於其他的，顧昭就完全不會了。

阿杰跟著兩人，聽到了花的話也只是微微一笑，再沒有多餘的表情和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