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起床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天色已經大亮，拉開窗簾，雖然出著太陽，外面的天卻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樣子。開啟窗子，卻沒有冷風吹進來，反倒是一股焦灼的熱氣迎面而來。

看了看手機，沒有陶小蒲的來電顯示，顧昭忽然為昨晚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感到害臊，陶小蒲應該還沒看到，等她起床後恐怕就會很緊張地打過來了。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大暴雨，難怪會如此悶熱了，顧昭想起譚老闆和花今天會回來，家裡正好沒什麼菜了，便喊著阿傑出門買菜。

因為前些日子顧昭心情不好，便沒有繼續去做實驗，這是第一次帶著阿杰去老張那裡買菜，他忽然有點期待阿杰看到這一切之後的表情。

整個賒賬過程，顧昭以自認為碾壓一眾流量鮮肉的演技完美出演。老張在一旁笑嘻嘻地和兩人套近乎，但是阿杰至始至終都站在顧昭左後方，面無表情地旁觀著這一切，甚至沒有對老張笑一笑，但他的眼神卻很專注，目不轉睛地盯著老張和顧昭的互動，好像是要把這一切都記在心裡一樣。

從菜市場出來，阿杰也沒有發表任何感想，就連表情也沒有變過，一切在他眼中似乎都沒什麼奇怪的，反倒是顧昭對他的態度感到異常奇怪。

下午的時候，天空灰濛濛的，阿杰坐在窗前看書，忽然感覺到一大滴水花落在窗臺上，接下來，第二滴，第三滴，大滴的雨水像倒豆子一樣噼裡啪啦地砸向人間，天地彷彿被透明的水柱連接起來。探出腦袋感受著清涼，阿杰的心情也隨之變得愉悅，不自覺地笑了笑，看著路上躲藏起來的行人，汽車駛過水坑，猛地濺起一排水花。

忽然，目光被停在樓下的轎車吸引，一個粉色的傘先被撐了起來，然後一個粉色頭髮的小女孩跳下車來，扶著裡面的男人走下車來，大雨影響了視覺，但是這個男人還是有著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虛弱，走路都有些晃悠悠的，身體向左傾斜，全靠比他低了小半個身子的女孩撐著。

阿杰急忙打開門，譚老闆扶著花剛好從樓梯上來，看到門口的阿杰，譚老闆甩開花的手，裝作一副輕鬆的樣子走了過來，和阿杰打招呼。

聽到聲音的顧昭從房中出來，看到譚老闆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急忙上去扶住譚老闆詢問他的身體狀況，譚老闆卻只是笑了笑，然後如釋重負般坐在了沙發上。

“譚老闆，你的手好燙啊，是不是發燒了？我去給你拿點藥。”

譚老闆卻一把拉住了顧昭，“小昭，不用了，我帶的有藥。我不是說有事要跟你說麼，你先坐下聽我說。

聲音中明顯透露著疲憊，面前的人一個月間竟似衰老了十歲，阿杰滿臉狐疑地看著花，顧昭完全不相信他口中的不用了，但還是乖乖坐到沙發上聽譚老闆講話。

“小昭，陶小蒲最近有聯絡過你麼？”

“沒有啊，店裡的事她處理的挺不錯的。”

譚老闆笑了笑，說道：“恩，她確實處理的不錯，只是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了。兩週前我們進行了一次通話，她說是有事把店裡的事情都交給了我。我聽她的聲音有些不對勁，但是她說是我多慮了，只是沒有時間而已。我沒有多問，但是第二天她就失聯了。”

“恩？我給她打電話也打不通，她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哈哈，小昭，你忘了麼？她是遺忘者啊。”

輕鬆的字眼，聽到的人和說出口的人卻都無法保持輕鬆。阿杰忘記關窗戶，一陣涼風吹來，顧昭打了個冷戰，愣了一下。

“陶小蒲，她……”

譚老闆耷拉著眉毛，輕輕地笑了笑：“已經遇到這麼多遺忘者了，你還沒有習慣麼？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看了那麼多，但是遺忘者的宿命，就是某個時刻，在沒有人注視的角落，獨自悄無聲息地消失。和她成為朋友，現在，你後悔了麼？”

“不”顧昭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是遺忘者，如果所有人都因為我會消失而孤立我，還是會很難辦的。退一步講，就算不是遺忘者，朋友也很難永遠陪伴吧，難道我們要拒絕這個世界麼？雖然知道結局，還是可以在有限的時間裡做我們想做的事啊，畢竟，留下的回憶是無法取代的。”

譚老闆望著顧昭堅定的眼神，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阿杰拿了張紙寫到：可是，遺忘者不是沒有記憶麼？

“沒有朋友，那就去交朋友啊！沒有記憶，那就去創造記憶啊！怎麼可以因為眼下的困境故步自封？”

“小昭說得對，那今天晚上我們用美食創造記憶吧，我請客！”

譚老闆苦笑了一下，裝作一副被宰的樣子，但是從他的聲音中，顧昭聽得出來他的快樂。至於昨天在電話中說想告訴譚老闆的，這幾天發生的事，他也沒有急著說。

晚上的時候，雨忽然停了，大雨之後的城市，空氣中泛著涼涼的薄霧，路面看起來像是一面鏡子。然而，對於兩個宅男，一個精靈，一個病人來講，想要找到一家好吃的餐廳實在是太難了。四人在市中心的街道上漫步了許久，從每家飯店前都路過了一遍，卻還是沒有決定去吃什麼。

譚老闆走路的時候一直由花扶著，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牽著孩子，怕孩子走丟了。他仍不忘記調侃顧昭說因為他生病，故意帶著他溜圈。提到了這個話題，在顧昭的再三要求下，他終於答應明天跟著顧昭去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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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譚老闆選了一家他很喜歡的火鍋，在譚老闆的強烈要求下，幾人點了啤酒和白酒，決定今晚不醉不歸。

譚老闆這次倒是話不多，喝酒吃菜，喝醉了之後居然倒頭就睡……阿杰的酒量意料之外的好，因為不會說話的緣故，始終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雖然眼睛紅的像只兔子，卻沒有其他狀況。花雖然看上去像個小孩子，但是因為不是人類的關係，也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的關係，居然是幾個人中最能喝的，一直到顧昭都開始說胡話了，她卻臉色都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