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驤衛騎兵在寧安大道上擊潰了留在皇城外進行抵抗的神機營,但蘇瑾陽並沒有立刻組織全軍向皇城內進攻,他望見了韓向漠佈設在城樓上的火炮,決定採取分兵的策略。
跟隨他一同歸來的蕭家兄弟是他現在能夠信任的人,作為兄長的蕭彥功本是禁軍虎威衛的軍官,這一次跟著龍驤衛回來自然是為了實現他們對牧芝仁的承諾。蕭彥勳的虎林遊擊已經換上了作戰的全副鐵甲,但蘇瑾陽把這支重騎藏在了龍驤衛陣中,用赤旗掩住了他們的存在。
“神機營的火炮威力太大,正面強攻不可取,彥功彥勳,我們必須同時給韓向漠施加壓力,迫使他分兵!”
蕭彥功和蕭彥勳對於蘇瑾陽的命令沒有異議,蘇瑾陽分別授予了他們一千的兵力,命他們帶隊繞至皇城東西兩側的偏門。
韓向漠在城樓上看到龍驤衛兩隊騎兵分別向皇城東西繞行,立刻明白蘇瑾陽要進行側面攻擊,避開正面的火炮,他也很快做出了應對,讓士兵們分別攜帶一門火炮轉移增援東西城牆,自己則率主力和兩門火炮坐鎮在此。
“蘇瑾陽,和神機營交手想要徹底避開火炮是不可能。”韓向漠對自己的部下和武器充滿自信,神機營雖然是天南大營成軍最晚人數最少的部隊,但戰鬥力不輸給現有的任何一支帝國軍。
蘇瑾陽見到韓向漠的應對之後,沒有立刻下達新的命令,而是讓士兵們在馬背上做好引弓騎射的準備,自己退到了陣中。
他並非惜命不願率軍衝鋒,而是因為龍驤衛陣中除了藏著虎林鐵騎之外還有另外一些特殊的人。
終陵棄為首、孟漁舟、蜘蛛、銀麟、龍夜等渡司領銜的五十餘名忘川刺客也藏在龍驤衛騎軍的赤潮之中。
“終指揮使,接下來的戰鬥會非常艱難。”
“蘇將軍,不用多說了。”終陵棄打斷了蘇瑾陽的話,“只要蘇將軍能夠給我們創造一個機會,我們一定不惜一切為牧芝仁殿下開啟前進的道路。”
身著虎林遊擊鐵甲的牧芝仁開啟了鐵盔上的面罩,對終陵棄說道:“終陵棄,你真的有辦法?”
“沒辦法也得想出辦法來。”終陵棄笑了一下,看到牧芝仁擔憂的目光,解釋道:“殿下放心,我很早以前在帝都的時候就觀察過了,皇宮的城牆和雲翔外城根本沒法比,畢竟只是圈起皇宮的一道圍欄。韓向漠用的火炮既然能夠轟塌城牆,那麼我的計劃應該也行得通。”
蘇瑾陽問道:“你到底有什麼計劃?”
“我們會想辦法用火雷摧毀韓向漠的火炮,最好的情況是連帶他的彈藥一起引爆了,如果運氣好,城門那一段的城牆應該會崩塌出缺口。”終陵棄很有把握地說道,“這樣一來就為騎兵開啟進攻通道了。”
“如果彈藥存放的位置比較安全,即使引爆了也未必能炸塌城牆。”蘇瑾陽思慮道,“你們真要成功,得把彈藥集中到城門洞裡引爆才有可能。可你怎麼知道韓向漠的彈藥在哪裡?”
終陵棄咬了咬牙:“只能殺進去再找了。”
“我知道韓向漠的彈藥在哪,我帶他們去!”一個突兀的女子聲音響起。
“蘇將軍……”龍驤衛的副將苦笑著表示自己攔不住這個闖進來的女人。
蘇瑾陽回頭,看到了丟了頭盔披頭散髮身上衣甲染血的蘇蕁,他皺了皺眉問道:“金吾衛怎麼樣了?”
“義父和嚴統領都戰死了,金吾衛被神機營擊潰了,都怪我無能。”
“這也不能怪你……你知道韓向漠的彈藥在哪?”
“我知道,我剛從裡面跑出來!”蘇蕁信誓旦旦地說道,她走到終陵棄的面前,衝他伸出手掌:“終陵棄,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終陵棄與她擊掌,點頭道:“蘇蕁,事到如今我也不囉嗦了,你跟我們進去只需要給我們指明目標就好,戰鬥的事情我們來。”
“我的劍雖然比不了你,但戰鬥是我現在唯一的願望。”蘇蕁說著看向了蘇瑾陽:“小叔叔,若是我犧牲了,我娘就拜託你……”
“阿蕁……”蘇瑾陽發現自己非常不適應這樣臨戰前的訣別,他平日裡本來就是個不太會說話的人,這時啥都說不出口了。
終陵棄在蘇蕁的背上拍了一下:“我不會讓你死的,蘇參謀。”
蘇蕁對著他肩膀一拳打了回去,嚴肅地說道:“你給我把心思放在摧毀火炮和彈藥上!”
終陵棄笑了笑,拔出了劍,對忘川的眾人說道:“按照先前說的行動,兩個渡司成一組……小孟銀麟帶一個組,龍夜和我帶一個組……”
加上左右渡領和五個渡司,他們八人編成了四個組,每組各自帶領十名選自各分渡的精銳,這樣就是四十八人。
“多出來的兩人做什麼?”蘇瑾陽看他有條不紊地安排下任務,但五十人中還有兩個完全沒有被提及,他們也沒有參加任務分配,而是一副已經做好準備的樣子。
終陵棄低聲說道:“他們兩人是這次進攻的核心力量。”
牧芝仁看到那兩名刺客除了全套的裝備之外腰上還掛著一個小袋子,袋子裡似乎裝的是瓷瓶一樣的物件,他回想起在匈奴境時聽蕭彥勳描述過的事,恍然明白了:“武烈之血?”
終陵棄沉重地點頭,肯定地重複道:“武烈之血。”
蘇瑾陽也明白了那兩人的使命,他鄭重地向那兩人行了宸粼軍禮,這樣的士兵在軍中也有,他們明知道自己執行的作戰任務是必死的任務,但還是為了勝利奮不顧身,使用這樣的士兵是每個將領最心痛也是最為他們感到驕傲的時刻。
“蘇將軍,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這就利用寧安大道兩旁的建築群作為掩護朝對面摸過去。”
“好,我會在等你們快到的時候發起衝鋒吸引神機營的注意,祝你們順利登城。”蘇瑾陽同樣向終陵棄行宸粼軍禮。
“兩邊打的都是帝國軍,看到你行軍禮總覺得怪怪的。”終陵棄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開了個玩笑。
蘇瑾陽嘆了口氣,沒把他這句話當玩笑,而是說道:“我也不希望這樣,所以只能祈禱少死一些人,死在這兒……真的不如死在草原上啊。”
“蘇將軍以後一定是統領天下之兵揚名大漠的人,比對面那個韓向漠名副其實多了。我們這些一輩子活在暗處的毒蛇蟲子死就死了,蘇將軍請務必活到牧芝仁殿下的光輝普照帝國的那一天。”終陵棄說完衝牧芝仁揮了揮手,扭頭帶著忘川消失在了道旁一座宅屋之後。
“殿下,”蘇瑾陽對還在朝終陵棄離開方向空望的牧芝仁喊了一聲,“等殿下贏了以後,給這些人一個能夠昂首挺胸的身份吧。”
“嗯。”牧芝仁點了點頭。
……
紫宸大殿,牧芝泓將自己的兄弟姐妹們聚集於此,他在神機營士兵的簇擁下站在金殿的王座之前,對眾人說道:“諸位就現在這裡等候吧,待我見過了父皇,再回來招待你們。”
眾人一陣譁然,牧芝泓隨即擺了臉色:“都給我安靜下來!也不看看這是哪兒?是給你們吵吵鬧鬧的地方嗎?老實呆著!”
“皇兄還有必要去見父皇嗎?”牧芝儀出聲道,“直接在這裡舉行加冕吧。”
牧芝泓雖然形勢魯莽短視,但並不至於傻到聽不出牧芝儀語氣中譏諷之意,只不過此時他勝券在握,並沒有動氣,而是和顏悅色地說道:“皇妹的提議不錯,不過為兄還是很擔心父皇的身體,一定要親眼看過才放心。至於登基加冕也不急這一時,就給你們留點時間好好想想恭賀的話吧,說的出彩說得我高興,說不定就讓你們回家了。”
牧芝儀知道他是非得親眼看皇帝嚥氣了才敢放心的稱帝,讓他闖到後殿一定會害死皇帝,雖然她自己過去對皇帝陛下也沒有太多的好感,但無論皇帝有諸般不對都毫無疑問地比這個靠著韓向漠才走到這裡的飯桶強。
她想要阻攔牧芝泓,但身後一人拉住了她的衣袖。
牧芝儀回過頭,看到牧芝昭嚴肅地對自己搖了搖頭。
“你是聰明人,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無謂送死?”
牧芝儀盯著牧芝昭,萬萬沒想到自己和他兩個曾經隔空鬥法彼此算計的人這一刻會站到一起。
“我自願為宸粼死,與你何幹?”她心裡已經對牧芝昭勸阻的自己的舉動有所感動了,只是驕傲的性格讓她不會對曾經的對手坦率。
“我曾經輸給你,當然不希望你是個蠢死的人。”牧芝昭知道她的脾氣,沒有刻意去說好話,因為他知道那樣反而會適得其反。
牧芝泓本來已經準備離開紫宸殿去往後殿皇帝所在之處,如今皇城之內已經沒有可以阻攔他的人了,但一名奉韓向漠之命前來匯報情況的士兵毀掉了他的好心情。
“龍驤衛?蘇瑾陽的龍驤衛這個時候回來了?”牧芝泓驚叫了出來。
牧芝儀和牧芝昭在對視時發現了彼此眼中亮起的希望之光。
“太好了……蘇瑾陽回來了。”牧芝儀激動得胸口起伏不斷,她擔驚受怕心絃繃緊了這麼些日夜,終於迎來了一個令人激動的好消息。
牧芝昭託著下巴說道:“蘇瑾陽不可能獨自回來的,牧芝仁一定也來了,說不準還有終陵棄。”
“這些可都是你曾經的對手,絆腳石。”牧芝儀對他笑。
“是啊,能讓我栽倒的絆腳石,對於那家夥來說就是崇山峻嶺了吧。”牧芝昭小聲地說道。
“還真是高看自己啊……牧芝昭殿下,不對,現在沒法稱你為殿下了吧?庶民大人?不過我喜歡你的這個比喻,僅此一次。”
“哼……牙尖嘴利的女人,不過我現在也不討厭你。”
一個是被廢的皇子,一個是和皇帝沒有直接關係的公主,牧芝昭和牧芝儀兩人站的位置比較靠後,牧芝泓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的竊竊私語。在得知蘇瑾陽率領龍驤衛打著勤王平叛的旗號正與韓向漠的神機營交戰時,牧芝泓的臉色就沉了下去,他快步走出大殿,對兄弟姐妹們丟下一句冷冰冰的話:“要是龍驤衛打進來,你們所有人都別想活著出去!”
“這個瘋子……”牧芝儀望著他的背影緊咬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