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雲中劍駐京辦事處的時候，終陵棄發現這個地方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氣派，和在烏月時的那個設在鷂子東巷的臨時駐地比起來沒什麼太大的區別。看起來雲中劍秉持著他們一貫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的風範，辦事處與周邊的帝都官署相比之下顯得相當樸素無聞。

“我需要在外面等候嗎？”終陵棄望著院門內來來去去的白色身影，莫名感到一陣心虛和緊張，他覺得自己此時的心境和站在衙門前的通緝犯沒有什麼兩樣。

藤以寧盯著他看了一陣子：“你在怕什麼啊？”

終陵棄支支吾吾：“那個……其實我和安左使不熟……”

他話沒說一半就被藤以寧打斷了：“一起進來吧，我給你準備一身雲中劍的行頭。”

“唉？為啥？”終陵棄低頭檢視自己的著裝，“我覺得自己這身挺好的啊。”

“因為方便。”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之後要帶你出入各種官署，把你裝扮成我的部下會少去很多麻煩。”

原來如此，終陵棄恍然，確實接下來他們要調查精鐵案免不了和各路官署打交道，以他現在這樣奇怪的身份出入光是解釋就能浪費很多的時間。

跟著藤以寧進到辦事處裡頭，一路遇到的雲中劍成員們都很客氣地向藤以寧打招呼，終陵棄發現這裡的氣氛比在烏月的時候要緩和許多，而且似乎也有不少並不像戰鬥人員的文職。

“我感覺這兒的編制好像比在烏月的時候大啊。”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帶去烏月的都是負責對外行動的特遣啊。”藤以寧隨後解釋道，“這裡是京城駐地，除了負責在江湖第一線戰鬥的，當然也有負責和各類相關的朝廷部門接觸的文職，我們也有屬於自己的情報部門，雖然比不上山莊的靈音，但至少能做到覆蓋大半京畿地區。”

雲中劍駐京辦事處從外頭看起來並不多麼氣派，但裡頭格局卻給終陵棄一種五臟俱全的感覺，他驚訝地發現這裡的建築佈局幾乎是完全模仿荒蕪山莊的，正中的那座用於處理常務的高樓對應的是山莊中的紅堡。

藤安彤在那裡等著他們，她今日有些意外地沒有著雲中劍的制式錦袍，而是一副宸粼武官不著甲時的黑紅兩色箭袖官服。

藤安彤見到妹妹說的第一句話是：“已聞白教席所傳試煉之訊，甚喜。”

終陵棄眼皮一跳，他驀然想起安左使這令人不適的交談方式，下意識就想開溜。

藤安彤當然也注意到了終陵棄的存在，她的第二句話是對終陵棄說的：“古人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與公子自旻昌茶樓匆匆一晤已有數月，不想於此重逢。吾雖在京中，亦聞山莊諸事，不知古劍未隱安在？”

終陵棄聽她說的相當客氣，話語中沒有惡意，心情放鬆了不少，將揹著的長劍解下，撤去外面包裹的黑布，雙手奉上：“自從在旻昌分別之後，一直對閣下的寬容心懷感激。本來以閣下與我的身份尊卑有別，是不敢冒昧來見面的，但因為以寧的緣故，還是想親自前來感謝閣下之前所給予的幫助。”

“言重了，”藤安彤從他手中取過未隱寒鋒，利落地抽出劍鞘，舉在手中端詳了片刻，讚歎道：“不愧為傳承之物，未隱，銳意進取之志，寒鋒，所向披靡之兵。寶劍贈英雄，終公子莫非我宗所期之人？”

終陵棄聽出她這一句話裡隱隱有對自己的擔憂之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儘管當日得劍之時滄溟之宗的幻影並沒有對他有什麼明確的要求，但他自己卻知道握住這把劍的責任之重。

“姐姐，終陵棄在山莊的試練中幫了我大忙，狠狠收拾了那個心胸狹窄的火部副使雷衛。來帝都的路上經過淮安，也和淮安分渡的刺客交了一陣手。”藤以寧出聲道。

“原來如此，難怪耽擱許久。”藤安彤面有恍然之色，藤以寧和終陵棄出山莊的日子她是知道的，怎麼算他們這一程走的都太慢了，原來是在淮安遇到了意外。

她將未隱收入劍鞘還給了終陵棄，鄭重道：“此物為宗主佩劍，君既攜此劍，我當視君等若同道，望莫負殷勤。”

“安左使是要我時刻記得自己的良心嗎？我明白了。”他低頭致意，“終陵棄不會在帝都亂來，請安左使放心。”

藤以寧覺得他們兩個這樣一本正經地說話實在是太累了，趕緊轉移話題道：“好了不要站著說話了，姐姐你今天沒有公務的話陪我們一起出去吃一頓吧，就當為我們接風洗塵好不好？”

藤安彤遲疑了一下，回頭朝議事廳內看去。

原本就在聽他們談話的幾個正在整理檔案的雲中劍齊齊露出了“放心吧”的笑容：“安左使，今日沒有要務！”

“那就一起去吧！”藤以寧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就我們三個嗎？”終陵棄想象著那奇怪的場景，又重新緊張了起來。

“你害怕了？”藤以寧戲謔道，“在旻昌的時候你尚且敢獨自赴姐姐的約，怎麼到了這裡膽子反而變小了？”

“不……我想你們姐妹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帶上我這個外人可能不太合適。”終陵棄抓了抓頭髮，“而且我也想儘快知道那個五年前的雲中提刑司秉筆郎邱逢春的下落……”

藤以寧有點煩躁：“你自己去查怎麼查？案子再急，也得吃飯啊。”

“時辰尚早，先往吏部衙門一探訊息未遲。”藤安彤忽然替他們做決定道。

“也好，那就麻煩安左使了。”終陵棄向她道謝。

“客氣。”藤安彤示意他們兩人在這裡稍微等候一下，自己轉身進去，不一會兒她換回了雲中劍的制服出來。

這下她又變回終陵棄所熟悉的那個雲中劍正使了，白衣如雪腰懸長刀正氣凜然。

“對了，差點忘了，終陵棄你過來。”藤以寧忽然想起了什麼，對藤安彤說道：“姐姐，給他也弄一身雲紋劍飾的錦衣吧，這樣帶著他進出吏部衙門也方便。”

片刻之後終陵棄就得到了一身雲中劍的行頭，這身制服本就是為一個和他身材相近的雲中劍成員定製的，穿在他身上竟然也意外地合身。藤以寧替他將斗篷領子的繩結系上，然後後退了兩步上下打量著換上雲中劍裝束的終陵棄，竟然忍不住有些羞澀地臉紅了：“很適合你啊……”

終陵棄對著擺在側面的那面銅鏡觀察自己的樣子後，他也微微一愣，鏡子中的男俠眉目清朗溫潤如玉，與他印象中那個卑微、弱小又執拗的少年相去甚遠。

銅鏡的另一半漸漸湊近了一個同樣英姿颯爽的女俠，兩人比肩而立的樣子一時無雙無對。

“別看了，姐姐還在等我們呢，該去吏部衙門了。”藤以寧只匆匆往銅鏡中兩人的影子瞥了一眼，就迅速地挪開了自己的身子。

“哦……好。”終陵棄回過神來，跟著她走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