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定風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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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陵棄面對南霽渡司麾下的那名刺客的詰問,一時之間沒有想好應該如何回答,只能儘可能平靜地沉默以對。

在僵持的這段時間,孟漁舟一直在悄悄尋找著出手的機會。她的目光在那名刺客的身體上下游移,儘管對方還未拔出背後的刀,但渾身上下卻找不到一點可趁之機。

藤以寧忍不下去了,她厲聲打斷了終陵棄和刺客的交談:“夠了,不要再浪費口舌了,我們時間緊迫!”

終陵棄也擔心井那邊的局勢會失控,他們需要儘快展開對這間屋子的搜尋才行。可是如果無法和那名刺客達成某種程度的默契,他們就會一直僵持住,這對雙方來說都不是好事情。

“以寧,暫時先交給我來交涉。”他請求道,“我們的第一目的是什麼你很清楚吧,事到如今也不能顧忌這些小節了。”

終陵棄說完對那名刺客提議道:“我們各退一步怎麼樣?”

“在下洗耳恭聽。”

“你可以帶走一瓶武烈之血交差,把其餘的留下,我們放你離開。”終陵棄說著指了指一旁的藤以寧,“這樣雲中劍那邊也算可以接受。”

藤以寧沒有吭聲,算是預設了終陵棄的自作主張。考慮到現實情況確實容不得她再有什麼堅持,她只能選擇相信終陵棄。

那名刺客微微思考了一下,最後咧嘴一笑:“聽起來是個公平的決定,不過在你們比較急的情況下,我可以要到更好的價錢吧?”

“你想怎麼樣?”終陵棄問道。

“三瓶。”刺客帶著狡黠笑容說道,“只要讓我帶走三瓶武烈之血就可以。”

終陵棄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這是做買賣的正常手續,一方漫天要價一方坐地還錢,他一開始也沒指望對方能夠直接答應他提出的苛刻條件。

刺客微微一笑:“那就請三位把路讓開吧。”

藤以寧不悅地說道:“就算是對等的交易,你至少先把多餘的藥留下吧?”

他解開了自己腰間皮革挎包上的釦子,將裡面的三瓶藥展示給對方三人看,隨後淡淡地說道:“我從一開始就只打算帶走三瓶而已,現在該輪到諸位信守承諾了。”

終陵棄和藤以寧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發現了一種被愚弄的不爽,但這已經不重要了。三人退出屋外,給南霽渡司的那名刺客讓出了路,然而那名刺客並為走正門,而是卸掉了另一頭的窗戶從窗戶離開攀上了屋頂。

他站在屋頂的瓦片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三人,對終陵棄說道:“不知名的新任烏月渡司,其實我家銀麟大人一直很想和你見一面,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呢?”

終陵棄雖然不知道銀麟為什麼要見自己,但看對方的表情似乎藏有深意,他便回答道:“銀麟渡司想怎麼見面?眼下我就在南州,銀麟渡司若想見我,應該不難找到我吧?”

“您的身邊若是總有雲中劍的人在,銀麟渡司也會很為難。”他看了一眼藤以寧,“烏月渡司,您還是應該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幽部雖然在上一次全軍覆沒,但忘川是不會讓它空缺太久的。”

幽部是直屬於忘川渡主的心腹,對各個分渡的成員都有監察職責,包括對渡司們也一樣。

“身正不怕影斜。”孟漁舟反駁道,“倒是你家銀麟渡司,想要私下會見另一位渡司的行為,也是逾越忘川的法則的吧。”

“你們真的身正嗎?”他笑了笑,朝遠處眺望了一眼,隨後說道:“看起來你們還有很要緊的事情,今日就言盡於此吧。烏月渡司,咱們後會有期。”

“請務必轉告銀麟渡司,武烈之血有非常不穩定的危險性,請他在使用之前慎重考慮!”終陵棄看到他轉身作離開之狀,匆忙喊了出來。

“放心,我家銀麟大人自有分寸。”那人話音未落,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藤以寧似乎對終陵棄的這番表現有些不滿,她在刺客離開後沒有同他們說話,徑自進屋搜尋重要情報去了。

“你被討厭了。”孟漁舟看了看藤以寧獨身一人在屋內翻箱倒櫃的背影,幸災樂禍地對終陵棄說道。

終陵棄攤手表示自己的無奈:“你別樂了,這種時候我們還是先同心協力吧。”

孟漁舟一邊止不住自己的笑容一邊胡亂解釋道:“胡說,我才沒有樂,我不是,我沒有。”

“一起幫忙吧。”終陵棄此時已經走到屋子裡去了,他的目標是靠在牆邊的兩排立櫃。

孟漁舟和他一人搜尋一排立櫃,他們飛快地掃過每一個隔間和抽屜,然而並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這是什麼?”藤以寧忽然奇怪地叫了一聲,她從床鋪的被褥下翻找出了一本藍皮的簿子。

終陵棄和孟漁舟聞聲都朝她圍攏過來,正好看見翻開的簿子扉頁上用工整的字型寫著“柳意寒”三個字。

“柳意寒不就是……柳安緒掌門的兒子嗎……”孟漁舟記得這個名字,柳安痕最初就是因為調查柳意寒的死因才會在騎河縣遭到淨邪思會的暗算的。

藤以寧繼續往後翻,一行行字跡映入眾人的眼簾。

“三月初七,奉楠村,有三名村民遭到嗜血兇徒的襲擊,我在村子北面的溪谷發現了疑似兇手的屍體,死因似乎是內臟衰竭。兇手的身上有騎河縣的田契,我決定前往騎河縣調查情況……”

“三月初八午後,我抵達騎河縣,突降大雨,被迫滯留在寧祥客棧。”

“三月初九……”

終陵棄驚嘆不已:“柳意寒把他對淨邪思會的調查經過寫成了調查筆記!這可以作為直接證據了吧!”

孟漁舟嘆了口氣:“可惜此案的幾個首犯都已經死了,還有一個王侗不知藏在何處。”

藤以寧飛快地往後翻,一直翻到了最後一頁,發現柳意寒的調查筆記停止在了四月十二這一天。

“和柳意寒的死亡時間差不多吻合吧。”終陵棄說道。

“確實……不過我比較在意的是為什麼他的調查筆記會在這裡。”藤以寧左右顧盼,“這個地方之前究竟被宋久合用做什麼?”

“喂喂,你們可能弄錯了……”孟漁舟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她不知何時來到了角落的一個紅色木箱前,並且已經把箱子開啟了。

終陵棄和藤以寧好奇地朝箱子裡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整整齊齊疊放著的好幾套淨邪思會的法袍。

“這是淨邪法師專用的法衣。”孟漁舟從箱子裡抓出了一件抖開說道,“這個屋子之前是王侗的。”

“怪不得,之前我在這裡撞見了他,可惜被他跑了。”終陵棄恨恨地咬牙說道。

“那怎麼辦……”藤以寧有點著急了,“不知道魏馮河那邊有沒有收穫,如果咱們兩邊都跑空了,豈不是……”

終陵棄看到了她手中的筆記,死馬當作活馬醫道:“索性我們仔細地看一下柳意寒留下的調查筆記,說不定會有什麼辦法……”

他最後那半句說的很沒有底氣,因為柳意寒的筆記之前一直在王侗手上,如果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王侗發現了應該也會被毀去。

“也許吧,我之前翻了一遍發現簿子很完整,沒有被毀壞的跡象。”藤以寧將柳意寒的調查筆記攤開在桌上,從三月初九那天開始一天一天往後翻閱。

讀著柳意寒留下來的記錄,三人彷彿身臨其境一般跟著柳意寒從最初的線索一路往下跟進,籠罩在淨邪思會和嗜血怪物之間的謎團被那個柳氏劍宗的年輕人憑藉一己之力緩緩揭開。

“柳意寒在四月初三的時候差不多就已經知道了整個武烈之血計劃的全貌……透過葉姑娘。”孟漁舟難以置信地喃喃說道。

可是他沒有當機立斷選擇揭露這件事……也沒有向劍宗報告,而是繼續以個人的力量深入下去。

“恐怕他也是出於什麼考量吧……”終陵棄悲哀地說道,“也許是為了保護葉姑娘,也許是認為這件事的背後有皇帝和朝廷一時無法下手……”

藤以寧一邊往後翻一邊疑惑地說道:“他和上官躍雲見過面,還很認真地交談過,為什麼當時他沒有被滅口,而是死在將近十天之後?”

“繼續往下看吧。”孟漁舟催促道。

四月十日,一個人的名字進入了眾人的眼簾,他們的瞳孔不約而同地突然放大而後又縮緊。

“劉可竹。”終陵棄吐出了那個他們苦苦追尋的名字。

“有辦法了!”孟漁舟迫不及待地從藤以寧手裡搶過書頁的控制權,往後飛快地翻了一頁。

閱讀著這救命的一頁內容,藤以寧和終陵棄兩人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周兄……”終陵棄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他往後退了一步,靠著牆才站穩。

桌子的對面,藤以寧也是臉色慘白。

孟漁舟相對他們兩人就要平靜地許多,她也讀完了筆記上的內容,知道眼下的局勢並非無解,但對某些人來說或許是無法承受的代價。她安靜地站在終陵棄身旁,等待著他做出決定。

藤以寧看了他們一眼,率先轉身朝屋外走去。

“站住!”終陵棄一聲怒喝。

藤以寧站在了門前,她背對著終陵棄,肩膀微微顫抖。

“你不能回去!”終陵棄臉色猙獰地說道,“荒蕪的大宗主在,風部的宗主雲鶴在,你姐姐也在!你要是把這個訊息告訴他們,周兄會沒命的!”

孟漁舟側目看了看終陵棄,確認了他認真的表情後,她走上前按住了藤以寧的肩膀,冷冷地說道:“寧右使,你就留在這裡吧。”

藤以寧的刀在她手上,右手又帶傷,孟漁舟根本不擔心自己會被藤以寧攻擊。

終陵棄說:“我回去先想辦法帶周兄離開,小孟,在此之前你照顧好她。”

藤以寧忽然爆發出一聲大吼:“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在那邊自說自話了!”

她猛然回頭瞪著一時被嚇呆的終陵棄和孟漁舟,用急促且激動的語氣說道:“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我會讓周肖誠死!為什麼你們都覺得這一次我會放棄她!我們四個人不是明明已經一起出生入死過了嗎……”

她說到後面聲音已經走樣帶著哭腔,眼淚也跟著流下來。

“他是為我喝下了那瓶‘極’……他是為了才選擇了這樣的命運……”她拼命用左手的手背抹著眼睛,可是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我明白了……”終陵棄點了點頭,“行,那我們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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