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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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安緒所帶來的一眾柳氏劍宗弟子們的幫助下,集合荒蕪風部以及帝國軍的力量,旻昌郡城的騷亂總算被控制下來了。魏馮河和葉心笛各自在城南和城北指揮一支多方力量混合而成的部隊,南北對頭推進,將僅存的兩頭怪物壓縮在城中心一片很小的區域內,最後的圍剿將由風部和柳氏的精銳們發起。

半個時辰後,魏馮河與葉心笛在最後兩頭怪物的屍體前碰面,宣告著王侗所引起的這場災難被徹底平息。兩人隨後登上一旁的高樓朝城北那座寺院所在的高地望去,那裡是整個南州事件的最後決戰之地。

“憑欄俯視,滿城瘡痍。”魏馮河感慨了一句,旻昌郡城的繁華在這一場災難中被毀去了大半,即便不計算之前的受害者,從昨夜上官躍雲禍亂開始算起至今死傷者也有近千人了。他本作為烏州提刑司的特遣專員查案而來,結果反倒臨危受命成了一城之軍的主將。

一想到這裡,魏馮河就不免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葉心笛,他沒有戎馬的經歷,對於軍隊的掌控力到底還是不足,若不是有將門葉氏的女兒從旁協助,只怕現在的局面還要更糟糕一些。

“魏大人,我還有件事想拜託你。”葉心笛忽然轉過目光來,對魏馮河說道。

“你說。”魏馮河點頭。

“淨邪思會一事,罪在禍首上官躍雲、宋久合和王侗。如今上官躍雲已死,宋久合也即將授首,只有王侗一人仍在法外。”葉心笛眉眼間帶著深切的恨意,“魏大人既是為提刑司辦事,豈能容王侗獨身免罪?”

魏馮河鄭重地回覆道:“你放心,旻昌郡城四門已閉,王侗他逃不到哪裡去。待宋久合之事結束,我會在全城搜捕他!”

葉心笛不依不饒地說道:“如此甚好,但我希望魏大人你最終能給我一個交代。”

魏馮河毫不猶豫地回答說:“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等王侗落網之後,還要請葉姑娘你到提刑司公堂指證他的罪行。”

葉心笛聽他這般保證,稍微放心了一些。此時身居高樓別無旁人,感受著迎面吹來的涼風,她終於有了一絲苦盡甘來的感動。

魏馮河聽到了身旁傳來了若有若無的啜泣聲,他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啜泣聲在風中漸漸放大,他才詫異地朝葉心笛看過去。

葉心笛趴在木欄上,把臉埋在自己的雙臂上發出斷斷續續的哭聲,魏馮河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哭泣,僅僅靠雙耳聽著這陣哭聲他無法判斷這究竟是悲是喜。

“葉姑娘……”魏馮河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是不是應該離開,他和葉心笛說到底也才剛剛認識而已,不過是共患難一場,其實彼此都不熟悉。

“魏大人,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魏馮河呆住了,他從來沒聽說過葉氏的血脈會折壽,也沒發覺葉心笛身上有受傷的跡象,越發的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真是覺得自己好累了,從朔方輾轉到南州,我懷著深深的渴望,也遇到了最好的人……”葉心笛抬起頭朝他看來,清麗的臉龐梨花帶雨,“我有時候會想,為什麼上天要如此對我,既然已經把希望賜給我,為什麼又要無情地折磨我,為什麼要讓我嘗盡人間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魏馮河嘆了一口氣,過了很久才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我甚至都不清楚你遭遇了什麼……但是葉姑娘,悲歡離合與喜怒哀樂……這本就是人生的一部分吧。”

“人生還真是苦啊。”她忽然破涕為笑,只是笑容依然苦澀。

“葉姑娘你不會是想尋短見吧……”魏馮河隱約感覺到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生無可戀的氣息,很難想象眼前這個悲傷絕望的女人不久之前還舉劍振臂號令千軍,在他感到無力和需要幫助的時候恰到好處地出現。

葉心笛低下頭,沒有否認。

“葉姑娘,等提刑司把案子結了,你就回朔方去吧。”魏馮河忽然對她說道,“如果南州這個地方對你來說有太多難以釋懷的東西,逃避其實也是一種簡單的選擇。”

“大概也會被發配回朔方吧,”她用手背擦去了自己的眼淚,“畢竟我還是軍籍,或許能得到機會回邊軍做個參謀什麼的。”

“你還要去邊軍嗎?”魏馮河吃驚地說道。

“對抗匈奴人一直是我心裡最想實現的願望,武烈之血這個七年大夢破碎了,但我的心願還沒有改變。”葉心笛堅定地說道,“抱歉,魏大人,我剛剛的失態讓你見笑了……”

“不……葉姑娘……葉將軍。”魏馮河敬重地望著她,“魏馮河覺得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子,很高興能夠在南州和你並肩作戰過。”

葉心笛展顏一笑,率先朝下樓的樓梯走去:“魏大人,不要忘記你的承諾,王侗不被繩之以法,我不會回朔方的……不,我會不死不休。”

魏馮河想問她為何對淨邪思會四個首腦中的王侗如此重視,畢竟他從提刑司辦案的角度來看王侗充其量只是一個傀儡而已,罪名無論如何都是排在宋久合和上官躍雲之後的。但他還沒有想好如何開口,葉心笛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樓梯下。

北邊傳來了陣陣異響,魏馮河下意識地朝那邊望去,可惜隔得太遠他也看不見那邊發生了什麼。

宋久合還在抵抗嗎?魏馮河一陣忐忑,如果柳氏劍宗的掌門人和荒蕪風部的宗主都無法拿下宋久合,那旻昌的局勢還得再翻轉一次吧……

“請問,那個方向就是旻昌城北坡地上的廢棄寺院吧?”魏馮河正在擔心著那邊的戰局,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問自己。

他猛地轉身,被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三個人影給嚇了一條,因為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六個人是什麼時候登上這座高樓的。

這三人的身形衣著各不相同,第一眼給魏馮河一種相當奇怪的感覺。為首一人似乎是一個佝僂的老人,他的身形非常瘦弱,身上罩著一件樸素的灰色斗篷,只有其餘五人的一半高。

老人身後的兩人一男一女,女的那位乍一看給魏馮河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她穿著雲中劍的勁裝制服,披著一領連著風帽的雲紋白袍。魏馮河看到她風帽下的那張臉時,“藤以寧”三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

之前問話的聲音是那個穿著黑衣的男人發出來的,他有著淡藍色的長髮和白皙俊秀的臉龐,卻像一個瘋子一般在南州悶熱的夏季披著一件黑色大氅。

“源前輩,不必問路了,聽適才響動,想來前頭便是宋久合所在之處。”雲中劍左使、荒蕪的九闕宗主藤安彤對黑衣男子說道。

“大宗主。”被藤安彤稱為“源前輩”的男子朝前頭的灰袍老者做請示狀。

“滄溟宗主,真是抱歉,這麼一點麻煩還要麻煩你親自動手。荒蕪宗這些年所做的事情,想必讓你還是很失望的吧……”大宗主話語中有慚愧之意。

“您這就言重了。”滄溟宗主撓了撓自己淡藍色的頭髮,“雖然我這麼多年一直脫離宗主會,但從未把‘執劍誅魔’當成口號而已,對我來說這一直都是分內之事。”

藤安彤的手中端著一個裝著藍色液體的銅製托盤,托盤裡有一根魚骨一般的小針正在緩緩轉動,她看了一眼托盤中的小針,開口催促道:“源前輩,星盤提醒,時間只剩下一刻了……”

“一刻嗎?已經足夠了。”他淡淡一笑,“你去告訴柳安緒,讓他借我的劍。”

藤安彤放下手中的銅盤,飛身在木欄上一踏,躍向了隔著一條街道的瓦楞屋頂,下墜的時候腳尖點在屋瓦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隨後又是借力朝前跳去。

幾息之間,魏馮河已經快要看不到藤安彤的背影了,他還來不及在心中驚歎這是很等出色的輕功,那個藍色頭髮的男人又給他帶來了更加震撼的一幕。

黑色的大氅被大力地甩到一旁,身著勁裝的男子伸手在虛空之中一握,一柄水藍色的長劍凝聚在他的手中。

魏馮河看得瞪大了眼睛,他根本沒能明白那把劍是如何出現的,彷彿就是那個男人伸手將空氣中的水汽凝聚在一起變成了劍。

“柳掌門能夠借你這一劍嗎?”大宗主問道。

“如果柳安緒連這都做不到,只能說柳氏劍宗的招牌該砸了。”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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