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是肉長的。

想要不擇手段變強這種事，是典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型別。

但羅修和沈安琴那次短時間的交流後，還是很快堅定了繼續留在學院，將潛力快速兌現的決心。

不光是因為那場談話。

那天晚上，董霜過來找到了他，請他去探望一下董露。

羅修這才驚愕地知道，基地此次向地表轉移的工作進行得非常不順。想必是駱欣菡的指揮在起作用，光是在市內的清理工作，就遭到了多場預謀伏擊。

實力強的覺醒者都留在地底，導致地表的戰鬥艱苦而慘烈，直到十六夜千紗和李棲桐違抗命令自行出擊支援，才解決了靠近第二學院的那場最重要戰鬥。

羅修聽到這裡，忍不住對身邊領路的董霜說：“所以你明知道妹妹就快死了，還是沒有擅自出擊？”

董霜的手掌握了一握，薄薄的嘴唇抿緊，沉默著走出很遠，才輕聲說：“我有自己的責任，我分得清輕重。”

“所以李棲桐和十六夜反而是分不清輕重不識好歹嗎？你是這個意思？”羅修的情緒本來就不是很穩定，當場怒氣衝衝地喊了出來。

董霜平靜地說：“是。如果我妹妹和我要保護的那位核心人物只能選擇一個來救，我會讓小露為了這個世界而犧牲。”

“可事實就是十六夜她們解決了戰鬥，直到返回基地受處分，也沒有出事。她們不去，你就沒這個妹妹了！”

“可如果我走的時候，基地出事了呢？”董霜冷冰冰地說，“誰承擔得起這個責任？”

“我對你真是無話可說！冷血動物！”羅修怒罵了一句，看到前面病房編號，不屑地說，“你不用跟進來了，我自己進去探望就好。”

董霜停下腳步，果然沒有跟過來，她靜靜地站在那裡，臉色蒼白，猶如一座美麗的冰雕。

羅修不願再看她一眼，拉上門，繞過簾子，輕輕坐在了董露的病床邊。

小姑娘傷得很重，她這種自身孱弱的遠端靈能型，在缺乏保護的情況下哪怕是被狂獸近身，都會造成極大的威脅。

而看她的樣子，恐怕是禁受了變異者和狂獸的聯合襲擊。

她少了兩根手指，大半個身子都裹著繃帶，脖頸和臉頰交界的地方佈滿了猙獰的燒傷，從一處肩頭傷口的處理方式來看，AX502應該是參與了攻擊，骨彈在她的皮肉裡直接開了花。

這麼重的傷，即使讓醫療能力的覺醒者趕來幫忙能夠治好，痊癒前承受的痛苦卻是印在記憶無法抹去的。

羅修心疼地撫摸過董露還算完好的額頭，痛苦地問：“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繃帶圍繞著頭，董露的口唇只能小幅度地開啟，聲音顯得虛弱不堪，“恐怖大王，變得狡猾了好多啊。小修，我能活著回來，已經很幸運了。你還記得……以前有個和你一起作戰過的南亞人，叫塔吉奧的嗎？”

羅修皺了皺眉，“記得。”

他不喜歡那家夥滿腦子就惦記獎金的作戰風格。

“他就在給女友買的房子前，被AX502殺掉了。”董露的唇角下垂，眼中泛起了淚光，“他女友是半島難民，大騷亂中成為了殘疾人，他為了照顧好她花了很多錢，他本來跑得掉，可在房子前猶豫了一下，就猶豫了一下，他的腦袋……就被打爛掉了。”

她絕望地低泣起來，“我是負責策應他的，我拼命製造冰牆，可我沒擋住……小修……我好沒用，我擋不住那些怪物的攻擊，塔吉奧的腦漿，都濺到了我的臉上，天氣好冷，轉眼就結了冰……比我製造的冰，還要硬呢……”

捏緊的拳頭讓病床的鋼架都凹陷下去，羅修壓抑著心中的憤懣，柔聲說：“好了，都過去了，過去了。我聽說了，地表已經初步清理完畢，第二批就有居民向上轉移，你們的任務，完成得很好。”

董露抽泣了一會兒，讓羅修幫她擦了擦眼淚，小聲說：“你不要怪姐姐，當時她和李姐一起負責重要人物的安保，李姐腦子一熱打暈保鏢拖著十六夜姐姐闖出來支援我們的，她走了，我姐就不能再走了。基地不能再受那麼慘重的損失，否則……咱們就沒有希望了。”

羅修忍不住腹誹了一句，那大人物腦子有問題嗎，搞兩個遠端一冰一火放身邊，連個肉盾都沒有，出事了保護個屁啊。

不過仔細想想就知道，董霜的能力堪稱強盾，而李棲桐的能力傷害輸出堪稱恐怖，這兩位組合防範新變異的感染者確實十拿九穩，而且不會有被近身偷襲的風險。

“我就是看不過她那麼冷血，說起你來就跟不在乎一樣。”

“怎麼會。”董露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姐姐在這世上只有我一個親人了，如果她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救我，她根本都不會猶豫。”

“可她沒來救你。”

“因為她要保護的人，比我更重要。”董露柔聲說道，“那麼，當然也比她自己更重要。我姐不止一次跟我說過，平平凡凡的大家，需要有引導的聲音才能聚集在一起，需要有英明的意志才能發揮出最大的能力，弱小的人，只有團結起來才能重建整個世界。所以，那些可以把人聚攏在一起的，可以讓所有人往一個方向使勁的，就是比咱們這些覺醒者還要重要的人。”

“那種人總會有的，你死了，就沒了。”羅修還是很不滿地說，“最重要的是，那不過是個可能性而已。很渺小很渺小的可能性。並不是說她來救你，她保護的人就會死啊。”

“李姐不是來了麼。擅離職守的八衛，有兩個已經很多了。謝大哥他們任務更重，動不了的。”

覺得這麼爭辯下去就變成純粹為自己觀點而戰，一個勁兒抱怨別人親姐姐也不是個事兒，羅修只好就此打住，轉而說起了別的，安慰董露，順便逗逗她，哄她開心。

第二天，醫療組的覺醒者就趕到了這邊，最近的傷員數量大增，那個高個子女人憔悴得好像隨時都可能倒下。

羅修本來打算照看董露到她出院，因為他明顯能感覺到，董露這麼期待著。

但就在董露可以下地走路的那天，第二學院的居民開始了轉移。

作為這一批被選中的成員，羅修、蔣靈、滕墨、沈安琴一起離開了地下，回到了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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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依舊冰天雪地，但已經可以看到昏黃的太陽。

踏出金屬門的羅修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氣，肺部因此而感到刺痛，但依舊讓人心情愉快，畢竟，春天總算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