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沒有著過火的。”
齊駿沮喪地掐著腰,拎著攝像機,抬頭看著遠處的登雲柱,又看了看眼前的一排排街坊,因為都是古建築,所以保留著原貌,一條條的胡同口,四通八達地像是蜘蛛網,他們現在就站在一個衚衕外的街道上,十點的時候來這裡的肯德基喝了點咖啡便出來打聽,問了好幾個老太太,都沒說過這裡曾經早過火災。
“怎麼會有火災?有火災這裡早拆了。”老人們如是說。
齊駿見自己的推測沒準,不免有些沮喪,站在那裡望著登雲柱發怔,太陽有些熱,粘著的鬍子黏在臉上,更是難受,他有些不耐,捻著鬍鬚一根根的,恨不得一下拔了去。
張靖卻一直沒吭聲,拿著對方給的新手機蹲在那裡,不停地放著影片,沉思著什麼……
“你找到什麼了?”齊駿湊過來。
“那個指令不是讓你從出身找起嗎?也許我們方向錯了,應該直接搜尋女孩的出身不就行了?我正在內部系統搜這個孩子的影象,很快就能得到身份認定。”說著,晃了晃手中的儀器,得意地笑:“別忘了我可是警察。”
““吆喝。”齊駿嘿了一聲,似乎正要說什麼,卻一下忍住了,因為張靖的表情很怪異,本來一個大老爺們笑起來,應該是豪爽歡快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陽光下那張臉卻是嫵媚的,眉眼婉轉,風流體態,竟然像是個閨閣女子的笑法?
齊駿眨了眨眼,沒由來的,一股寒意從四肢漫上來,可是他迅速抑制住這個念頭,回頭繼續看著那登雲柱,天氣很好,正是春末時光,炎熱不像夏日那樣肆無忌憚,卻也鋪天蓋地地滲透過來,齊駿穿了一件厚襯衫,把領子撇了,盯著來來往往的妞們如何春光乍洩。
“找到她的出身了!”
張靖忽然驚喜地道。
齊駿忙過來,見張靖指著影片的一個黑點,又指著前面不遠處道:“就是那裡。”
“哪裡?”齊駿有些茫然。
“跟我來。”
……
“孤兒院?”
齊駿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個照片,這是衚衕裡面一個建築,外面標註著“朝霞孤兒院”的招牌,裡面是青灰色的磚瓦房,像是老上海的那種建築風格,一個老大爺正坐在門口喝茶。
“就是這裡。”張靖似乎十分篤定:“不過我就不過去了,先到車裡等著你,免得對方知道警察介入,你自己去,這是採訪證,他們看到會配合的。”
齊駿見他這麼說,想吐糟一句“到底你辦案,還是我辦案?”
可是沒等他說出來,張靖已經轉身走了,齊駿默默在心裡罵了一句,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您好,我是電視臺記者,因為要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紀錄片,想採訪一下這個女孩的來歷。”
他對著辦公室工作人員出示記者證,又把事先截圖出來的少女頭像拿出來,遞給那個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是個二十多歲的姑娘,見是記者,十分殷勤,認真看了半天頭像,站起來:“不好意思,記者同志,你們等一下,我在這裡時間不長,我去找張大姐。”說著,進了裡間,不一會兒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走出來,燙著頭,穿著一身土氣的工作制服,身材微胖,一臉憨厚,大概聽說過那個小姑娘介紹,不接照片,反而盯著齊駿發怔,神色莫測。
齊駿心頭砰砰亂跳,難不成這女人認出自己是殺人嫌疑犯了?
正惴惴間,卻見張主任忽然又點頭:“是,這孩子曾經在我們在這裡住過。”
齊駿一喜。
“跟我來。”張主任帶著他出了門,走到長廊的盡頭,開了檔案室的門,在裡面扒拉了半晌,終於提出一個檔案箱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塵道:“本來想跟你看電腦上的檔案,但是那裡面很簡單,就是個姓名簡歷,也看不出啥來,這裡面都是這孩子最後留下的東西,你要調查,可以看這個。”
說著,指了指檔案室外面的凳子椅子:“這裡也有電腦,能聯網,盡可以用。”
齊駿致了謝,在門口處架起了攝影機——對方既然早上給自己設定任務,那今晚上一定會過來要結果,所以這個紀錄片現在可以拍了!
他擺好了攝像機的位置,感覺角度差不都了,走到桌子前,對著攝像頭開啟了檔案箱,裡面都是小女孩的玩具,洋娃娃,毛毛熊之類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都是殘肢斷頭的樣子,其中一個娃娃四肢都沒了,只剩下驅趕,眼睛被摳出來,看起來陰森森的。
“這孩子心理不太健康啊。”
齊駿搖頭嘟囔了一句,扒拉著少女留下的那些東西,最後翻出了一本日記本,這裡面其他東西很舊,可是日記本卻是嶄新的,32K大,封面古香古色,乃是一彎明月,上面寫著“春江花月夜”。
齊駿回身調了個角度,讓攝像頭能清楚地看清日記本上的一切,然後翻開,第一頁是娟秀的小字——小雅日記,用繁體寫的。
不會吧。
他心裡詫異,以為搞錯了,又把封面翻了翻,按照剛才張主任的介紹,少女叫“李小雅”,早先父母雙亡,跟著一個姨奶奶生活,後來姨奶奶去世了,家裡頭沒什麼親人了,便到了孤兒院這裡,來的時候已經十歲了,十歲的孩子認字很正常,可是寫繁體就不正常了,這他媽的……
也太有學問了!
齊駿感慨了一句,別說,他這麼大了都不會寫繁體。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那些斷指斷頭的玩具,又看了看那娟秀端正繁體字,心裡忽然生出一絲異樣來,講真,他來調查這個什麼少女死亡真相,其實心裡並不情願,可是看到眼前怪異的一切,忽然覺得有點興趣了。
翻開第二頁,則是一則很短的日記。
“今天是第一天來孤兒院,很不適應,我一點也不喜歡那個胖阿姨,一點也不優雅,說話很粗魯,推搡著我走來走去,我很討厭,吃的飯也難以下嚥,住的地方更不乾淨,床上的床單好像古董一樣,灰撲撲的很油膩,然而我必須忍耐,姨奶奶,你告訴我,必須先忍耐,不是嗎?嗚嗚,我很想你。”
第三頁:
“總算多少適應了這樣的生活,日子過得好生輕薄,像是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好久沒看書了,現在手頭的那本《牡丹亭》我都翻爛了,姨奶奶,我沒有朋友,那些小孩子都太小了,我說的話他們都不懂,他們說的話,我根本不想回答,我好孤獨,姨奶奶,你在那邊還好嗎?”
第四頁:
“姨奶奶,我跟同學打架了,他因為侮辱你,我受不了,撲上去撕她的頭髮,她就大哭起來,跟阿姨告狀,阿姨生氣了,讓我罰了一天的站,可是我不在乎,我不能忍受她侮辱您,還侮辱您的藝術,若是她再這樣,我會殺了她!”
看到這裡,齊駿皺了皺眉,心道這李小雅有病吧,什麼亂七八糟,剛剛來孤兒院不適應很正常,跟小孩子之間鬧矛盾也很正常,可是什麼侮辱藝術殺人,這是什麼鬼?
正想著,忽然外面敲門,原來工作人員送茶來了,小姑娘膚白貌美,看得齊駿動了心思,致謝之後,順手捏了捏人家的小手,卻見那小姑娘卻差異地看了齊駿一眼,眼睛裡射出幾分疑惑來,似乎不太理解齊駿的小動作。
齊駿忽然悟到自己下意識的流氓習慣,很不像記者,見小姑娘眸光爍爍地盯著自己,唯恐暴露了身份,忙把托盤接了過來,掩飾道:“謝謝啊。”
小姑娘搖頭:“沒事。”說著,轉身出去了,臨走前“啪嗒”把門關了。
齊駿盯著那小姑娘的背影,忽然想自己這些年,在娛樂圈裡是不是浪過頭了?為什麼感覺這些習慣性的勾搭小動作,現在看來如此突兀尷尬呢?
他搖了搖頭,覺得這個問題有些頭疼,又把那日記本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