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集:不得不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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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關在一輛囚車裡,囚車停在一頂帳篷裡。經過再三辨認,我確認這應該就是聞生死這次親自架勢的囚車,或許也是兩個多月後我和盧小魚一起坐的那輛囚車。我是很不能理解聞生死的這一愛好的,他似乎對於駕駛囚車有一種強烈的執念。我猜肯定是有高人給他設計過,從此以後人們只要一看見囚車就會想起他,他“找人天下第一”的名頭或許就是這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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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最早知道他的名號時我就很好奇他這個名頭的來歷,我想我很快就要親身體驗了。

這天傍晚,看守的人告訴我,我師父還在聞生死那死磕,兩個人聊得火熱,但聞生死就沒有再問出什麼有意義的情報了。告訴我這個事情的小哥就是先前抬我的那個,他還充滿同情地拍拍我的籠子說:“兄弟,聽哥的,點背不能怨社會,命苦不能怨政府。要怨就怨你跟錯了師父。不說別的,這要是我師父,這時候早就招了。”

我感激地向他點點頭:“那你帶晚飯了嗎?”

那哥們聳了聳肩:“沒,上面說了,你師父一天不招,就一天不給你吃的,兄弟,聽我的,勸勸你師父吧,要是再不行,你有啥話要帶給家人的,我幫你轉告。”

我感覺很受傷,想了想,問:“我師父真的啥都沒招嗎?”

那哥們似笑非笑說:“你師父倒是招了,和沒招差不多,他說我們要找的人被楊統領帶走了,可笑不可笑?楊統領是我們頭兒的義女,現在就在我們頭兒旁邊。他怎麼不說是被李總執事帶走了呢?”

我一琢磨,承露臺的李總執事可不就是李晚晴麼,這麼說其實更準確啊。

那哥們笑完以後,看我好像真的沒有什麼話說,便懶洋洋走了出去,在那之後一直沒有人再進來。時間飛快流逝,轉眼之間,外面更夫的梆子聲已經響過了三陣。三更天了。

我感覺沒有晚飯吃這事估計是註定的了,其實我師父說的是實話,只不過聞生死並不肯相信而已,這就很無奈了。我抻了抻腰,準備忍飢挨餓去夢裡找吃的,但還沒有躺下來,帳篷外面就傳來一聲輕微的瑣碎的聲音,我條件反射般坐了起來,緊跟著就看見帳篷被人撩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一身漆黑的修長身影,蒙著面,長髮雖然挽在腦後,卻依舊有烏黑的秀髮垂落肩頭和額前。

我的預見之眼中的身影,和掀簾而入的這個人的身影迅速重合。

一個被黑衣襯得格外窈窕玲瓏的身影默默站在我面前,那雙眼睛直直盯著我,除了肅殺的涼意外,居然還有一絲迷惘。

“外面的人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她說

我向她點點頭:“小……楊青你好。”

對面顯然並不意外,她慢慢扯掉遮住臉的三角黑巾,露出那白皙如羊脂,光潔如美玉的瓜子臉:“你怎麼認識我的?”

我指指自己的腦袋:“我能預見未來。”

楊青冷冷道:“我不喜歡一個問題問兩遍。”

我嘆了口氣,說:“我還能穿越過去。”

楊青嘆了口氣,表情很失望,她的手默默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我只能舉起手示意她冷靜,想了想後,我說:“你是汝南楊家出身,從小家裡逢難,只有你和你妹妹倖免於難。你被聞生死收養為義女,他從小教你武藝,訓練你各種技能,把你變成他手中最鋒利的刀。你現在的境界是罡氣境巔峰,但你有底牌,當你的底牌完全發揮出來時,你應該可以達到虛神境中階的戰力。你的情況先不說了,說說你那個妹妹的,或許在你的記憶裡早已經不記得這個妹妹了。她……她叫楊丹。她並沒有夭折於江湖仇殺或者戰火,她被牛頭鎮李家發現,並收養為丫鬟。沒記錯的話,她現在正在李家,沒錯,就是李晚晴的外甥家。她不會任何武功,從來沒有接觸過江湖事。她現在過得還行,但以前過的很不好,不好到哪怕是你可能都很難想象她曾經遭遇過什麼,當然,你更不會想想到她以後會遭遇什麼。不過現在還有時間,我有大概……兩個多月的時間可以救她出來。但要救她,就必須幹掉李晚晴。李晚晴很難對付,這個我們大家都知道,所以只能趁他最弱的時候動手。可是你又說過,我們殺不死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只能想別的辦法,而你好像已經想出來了。唉,我說了這麼多,你繞暈了吧?”

楊青想了想,說:“暈了。”

我一拍手:“你看看這……”

楊青突然抬起頭:“但是我感覺我應該相信你。我覺得你不會害我,我們好像……以前認識?”

我幾乎是跳起來抓住囚車的欄杆,半個腦袋都快伸出去了:“認識,我們何止是認識,我們差點都成親了……”

錚地一聲,握在楊青手裡的刀從鞘中跳起來,輕快而穩定地擱在我的脖子上,我再次舉起手:“沒關係,沒關係,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太突然了,你一時沒辦法接受是正常的,我們慢慢來。”

楊青的刀在我脖子上用了用力,她先前迷茫的表情幾乎完全淡去,她冷冰冰地問我:“現在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李克用在哪?”

我舉著手:“這個,我說被你帶走了你姓嗎?”

楊青冷漠道:“你是今天第二個這麼說的人。”

我說:“我知道,我師父也這麼說了,可是這就是事實,我對你沒辦法撒謊。”

楊青又問:“這樣吧,我換個角度問,‘我’把李克用帶去哪了?”

我苦笑著說:“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你……”

說著,我心裡咯噔一下,似乎抓住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抓住。

楊青向前走了幾步,似乎想和我靠近些說話,可要命的是她握著刀的手彎都沒彎一下,也就是說我被她用刀頂著走了好幾步,很快我的背就靠在了囚籠的壁上。楊青停了下來,我感覺到那刀刃已經穿透了我的衣服,釘在我的皮膚上,只要再往前半分,就會刺破我的皮膚,穿進我的胸膛。

她說:“你是這些年來,消耗我耐心最多的一個人。”

我忽然笑了起來:“看起來的確如此。”我想到的是,在大概三個月之後,我會在聞生死那與她相遇,在之後,我們會在時間的漩渦裡分分合合糾纏不休,要這麼說的話,她現在說的話一點沒錯,我大概真的是這輩子消耗她耐心最多的那個人。

那時候我沒經驗,我不知道生了孩子之後,孩子才會成為那個人,男人算個屁啊。我還是太年輕。

我說:“好吧,其實我有一句話一直在找機會想要對你說。”

楊青微微偏頭,撩了撩跑到額前的一縷亂髮,她淡淡道:“你說吧。”

我迎著泛著冰冷光澤的刀刃,勉強向她笑了笑:“我愛你,真的。只有失去你之後我才知道我有多愛你。”

楊青盯著我,目光漸漸鋒利起來,她突然嫣然一笑,笑容綻開的瞬間,我和她之間就彷彿蒙著一層模模糊糊的光幕一般。

她說:“我的刀再前進半分,你就死了。你信嗎?”

我低頭看了一眼,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切開了我胸口的皮膚,麻麻的酥酥的,殷紅色正在我的胸口慢慢漾開。我點點頭,長出一口氣:“我信……這話我憋了好久了,說出來真爽。”

楊青說:“這是你最後一句話嗎?”

我直視著她的雙眼,溫柔道:“如果我真的就要死了,我希望最後一句話是這一句。”

楊青沒有再說話,但我胸口那把刀的力度正在慢慢增加,我能感覺到那冰冷的刀鋒正在緩慢切開我的血肉,向我的心臟挺近。要命的是,這個速度很慢很慢,慢到我完全能夠感覺到死亡一點點嵌入身體的味道。我睜開預知之眼,反覆觀看未來,在未來的每個畫面裡,楊青的刀都在半盞茶後才穿透我的心臟。

我突然說:“你孤獨嗎?”

楊青依舊沒有說話。

我繼續說:“我孤獨。我也知道你孤獨。雖然從始至終你都沒有和我說過,但兩個孤獨的人是能夠彼此感應到的。每一次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神兵天降一般救出我,我都會感覺一點點暖意,好像這個世界的溫暖在我師父死的時候就已經散落四方,而每次你的出現,都會幫我拾起一點溫暖。讓我感覺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是那麼無助和迷茫,我很希望你也能感覺到這樣的暖意,但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十八年前,我不應該走的,不應該讓你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讓你品嚐了十八年的寒冷。每次想起來,我都感同身受,就好像有人拿著一塊冰,塞進我的心口一樣,沒錯,就像現在這樣。”

楊青終於開口糾正我:“你的感覺沒錯。這柄刀是北海寒鐵所鑄,天生冰冷刺骨。”

我說:“哦,難怪呢,我還以為我被抒情催眠了,原來是真的。”

楊青突然一歪頭,閃電般伸手越過囚籠柵欄,我意識到她要幹什麼,但我無法阻止。我的身體裡已經被她釘入了接近一寸的刀身。

她從我的懷裡抽走了一封信,迎著囚車旁邊的火盆隨手抖開,信箋上已經染上了我的鮮血,斑斑殷紅。

她只看了一行,一直在向我的體內推進的長刀就停了下來。

這是她寫給我的信,或者說,是流落在現在的未來的她,寫給我的那封信。

半晌之後,她抬起頭,盯著我的眼裡情緒很複雜,有憤怒、羞惱、尷尬,但我敢肯定,絕對沒有溫情,至少現在沒有。她揚著那張信箋:“居然模仿我的字跡,有意思嗎?我知道你想幹什麼,竟然妄想對我用這種下三濫的誘騙伎倆,你難道沒有一丁點的自知之明嗎!”

我捂著胸口的刀傷,苦笑著看著她。我不但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楊青,我還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楊青,這種事情該怎麼和她解釋?

我想了很久,最後橫下一條心,我說:“你跟著聞生死那麼久,應該聽過玄牝之門吧?”

楊青握住刀的手第一次收緊,那一刻,帳篷裡填滿了令人窒息的殺意。很快我就發現這殺意並不僅僅是意義上的東西,它居然有形有質,這頂牛皮帳篷已經被它填充滿滿,彷彿皮球一般。

我拍拍身下的囚車車板,苦笑著說:“別緊張。你坐下吧,我給你講一個故事。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我知道,有些事情,在你面前,我沒辦法忍住不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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